我翻到手提箱的第二层,把手套取出来戴好,然后拿起了放在最底下的一瓶淡银色胶囊和一瓶……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有血管和皮肤组织的肉块。
“那瓶胶囊是kx85.4,另一瓶里面装的东西是从服用了kx85.4并且死亡的人身上切下来的。”赫洛佐向我解释。
很好,只要你别告诉我那瓶福尔马林里的东西是现做的就行……
我花了大概十五秒的时间让自己调整心态镇定下来,然后走到了第一张摆放碎尸的工作台旁边,鼓起勇气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白布。
——黑色的,被焚烧过的,破碎的尸与骨,简单直白地映入了视野。
我看得清那些血液与火焰留下的灰,还有骨头切面工整规律的纹路。
我原本以为,我在看见这些东西的一瞬间,就会呕吐出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恶心』或者『恐惧』了。
我只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刻骨铭心的悲哀。
怪事啊……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生命的沉重和单薄,死亡的神秘和孤独。
我好像来到了一道潮湿而肮脏的海岸旁边,我看见远处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被血红色的海浪吞没。
眼前的尸体碎块上……
忽然生长出了无数条醒目的红色的丝线!
这些线最开始就像霉菌一样,一点一点冒出来,然后开始疯狂地生长!
它们肆意地在空气里扭动、伸展,在工作桌旁边的地面上拧作一股,逐渐编织成了人形——
它们构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准确点说,是一个没有头的人!
这些丝线仍在扭动!它们之间满是空隙,仿佛有气体在冒泡泡……
懂了!这就像是一组拼图,因为缺了很多东西所以无法还原出正确的图像!
我立即走向第二张工作桌,掀开白布。这一桌的碎尸是那些红色的……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格外鲜红的尸块。
同样的,无数条红色丝线从尸块上生长了出来,其中一部分融入了刚才那个『人形』,但是仍不完整。而另一部分居然汇集到了旁边的位置,开始编织另一个『人形』……
卧槽,难不成这些碎尸不是同一个人的?
头皮发麻啊!这种震撼的感受让我找回了一点点真实感。
我继续往前走,把剩下四张桌子上所有的白布全部揭开。丝线在疯长,它们纠缠在一起又彼此分离,一些与刚才那两个人形融合,剩下的在旁边自成一个轮廓。
不是两个人……
是三个人!这些碎尸来自于三个人!
总共有三名死者!
丝线汇集完毕。在我的视野里,六张工作桌上所有的碎尸在一刹那间悬浮到了空中,飘向那些人形轮廓,与丝线融合在一起——
它们以极其高效的方式,还原了那三具尸体原本的样子。
三个人……
从最明显的性别和年龄特征来看,他们分别是一位未成年女性和两位青年男性。其中一位男性的尸体被火烧毁了,而那位女性的身上浸满了红色的染料。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共同特征就是,他们都没有头。
11
我想起了日记主人写过的话——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
12
我拧开手里的两个玻璃瓶的盖子,取出了一颗kx85.4和那坨泡在福尔马林里面的肉块。
同样的红色丝线从胶囊的接缝与那团血肉组织的创面滋长出来,延伸到空中。而那三具尸体的『胃』的位置也延伸出了色彩鲜艳的丝线,线与线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能读懂这个『信息』……
这三位死者,全都服用过致死剂量的kx85.4。
我走到了被火烧毁的那具尸体的旁边,从他身上剥下了一小块。骨与肌肤的切面很完整,并且有很多规整的纹路。
合理推断他所经历过的事情,『灼烧』一定发生在『死亡』之后,而『切割』一定发生在『灼烧』之后。
还好……至少他活着的时候没有经历那些残忍可怖的折磨。
切面的纹路同样冒出了很多丝线,在旁边编织出了一把带锯齿的很宽大的刀——
这是……分割尸体的工具吗?
这些影像大概只是由切面纹路联想出来的『灵感』,因为缺乏佐证,所以还只是一团丝线的模样,没有清晰的实体。
我摘下手套揉了一下我的眼睛……直至此刻我才反应过来这一切究竟有多么不对劲……
我看到的这些都是什么啊?
幻觉吗?大概率是幻觉。但这些『幻觉』也太真实太有条理了!
而且,比起『幻觉』,它们更像是辅助我思考的某些媒介。
这是什么超能力吗?好家伙,我之前在车上的时候还在想到时候会不会要靠『通灵』才能解决问题,结果现在好像真的只能玄学破案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的脑子里没有一星半点法医学相关知识了——
因为『匿名法医』本来就不是靠知识来工作的。
13
“你们能听见我说的话吗?”我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冷库里安静得离谱的那三个人,“如果听得见的话,记一下我接下来说的信息。”
没等他们回答,我直接开始描述我眼前所见的『幻象』所揭示的线索,“第一,死者有三个人。第二,碎尸里没有头部碎片。第三,这三名死者分别是一位死后被人烧过的青年男性,一位身上沾满了红色染料的未成年女性,以及一位表面比较『干净』的青年男性。第四,这三人都服用过足以致死的剂量的kx85.4。第五,切割尸体的工具是一把刃长80厘米左右宽15厘米左右的带锯齿的刀。”
然后,我好像听见了一阵掌声?
我很疑惑地转过头去,看到讣言又在拉面式拍手鼓掌。
“精彩,精彩!”他竖起拇指,“非常之精彩!这种场面我还是第一次见!”
啥?
“你也看得见?”我指了指那些由丝线虚构的尸体。
“我只能看到红色的线。”他摊开手耸了耸肩,“但你能看见的绝对不仅仅是这些,对吧?”
“……”我重新戴上了手套,“那你知道这些线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雅彻因替他给了我解答,“这是你的『附着思绪』。是由你想象出来,却能够对现实造成影响的……某种存在。”
我怀疑我现在是在做梦还没睡醒,“什么?什么『附着思绪』?怎么听起来跟那种科幻电影奇幻小说里的设定词一样?”
“如果无法理解的话,就不要试图去理解了。”雅彻因又拿出了她的便签本,“你继续。我会把你说的信息都记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