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条长廊,一条什么都没有的长廊。
头顶上,是用水泥封盖好的天花板,两旁则是与格调相辅相映的灰色墙壁,墙上也空无一物,它们的目的只有将这块地方和外界隔开,形成一个独有的空旷空间。
这里昏暗得如同电影里的军事秘密基地,不过就实际用途而言,同样此处也是平常人家所能想象到的神秘地方。
哒、哒、哒、哒、哒……
而就在这时,我们可以看到镜头中出现了一名身穿夏威夷衫的壮硕男子,他从容不迫地踏着潇洒的步伐在长廊内踏出了一步又一步回音。
他的手上捧着一个大纸袋,里面装满了吃的东西。而从他口中轻声哼出的旋律来看,心情似乎是还不错的样子,只是可能是脚上出了点小毛病,整个人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行动起来也并不是那么方便。
他在右手边的其中一扇房门前停了下来,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一道月光透过丝质的半透明窗帘洒了下来,优雅地在地板上铺上了一层令人迷幻的银纱。
而借着月光,可以少部分地看清房间内是类似于半会客室半书房的布置,既有适合见客办公的整洁大方,亦有远离繁华的淡淡优雅。
而几个书架中的书,无外乎都是近几个世纪传统日欧以及现代几个新兴派的推理小说。从最著名到不出名,从短篇到超长系列,虽然比不上工藤新一家的藏书,但满满的三排足以是一家大书店最大限度可以容纳下的推理小说。
除此之外,房间四面墙壁上也整整齐齐地贴满了“剧本杀”和“密室逃脱”的海报,看名称都是这两大类爱好者中间耳熟能详的“著作”。
“哎,快一个月了,这崴了脚怎么就不见好呢?”
男人把钥匙和纸袋扔在办公桌上,扶着桌子的边缘,绕到后面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
他从纸袋里拿出了一块三明治,拆开包装后慢慢嚼了起来。
“我原本以为,是我调养得还不够好,但我现在严重怀疑,是你们三个小坏蛋在搞事情。”
他用幽怨的眼神把视线望向了不远处的架子上——那里上下两层一共摆着三个日本人偶,而下层的右边明显空出了一个位置。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几个月前,这个人在整理房间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原本放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偶,本来他还觉得无所谓,直到有天他发现剩下的三只都站在架子上一齐斜眼看着他……
有可能是心理作用,也有可能是真的成精了,男人总觉得她们眼神中充满了不爽和怨念。
“合着你们是集体来复仇了?我的天,一个冷笑、一个假笑,还有右边那个,你能不能不要再笑得和憨批一样,我脚不好你们就这么开心吗!”
男人不满地瞪了她们一眼,但三只人偶并不为所动,依旧唱反调地笑嘻嘻斜眼站在那,好像在说“开心开心真开心”。
“我是真的服了,你们才是我大爷吧!头一回被自己的人偶坑。”
男人有点欲哭无泪,但气又气不出来,总不见得报警说“警察叔叔我的人偶诅咒我”吧?
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嚼起他的三明治。
“——如果诅咒能杀人的话,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快死绝了吧。”
!
男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差点丢了魂,一时间还以为是这几个人偶真的怨灵现身了。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因为声音传出的地方并不是摆有人偶架子,而是对面的窗户。
“……是你啊……”
男人打开灯,这才看清了窗帘中间的窗台上正坐着一个可爱少女模样的人。
“咻嘿嘿~”
她穿着洋装,双手分两边撑在窗台上,一边还小幅度地一前一后摆起了腿。
她看上去非常活泼却又不失乖巧,而可人的气息和稚气未脱的小动作更是会让人想到人们口中常说的“小妖精”。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只“小妖精”刚刚静止不动地坐在那,竟然可以和那片黑影悄声无息地融为一体。如果是暗杀,那恐怕已经有人魂断于夜色之中了。
“我说NO.4,”男人的语气有些不满,“我知道〈潜伏〉是你独一无二的才能,但请你能不能不要对同伴重拳出击?”
少女听到后调皮地挑了下眉毛,撅起嘴说:
“这可不怪人家哟~进门第一件事不是开灯而是一边啃三明治一边发牢骚,这才是老C你没有注意到我的根本理由吧?”
男人摆了摆肩膀。
“进门开灯那是正常人才会干的事,像我们这种异于常人的人,简称‘异人’,当然要做不相同的事。”
“所以你就被三个小萝莉给宠爱了?”
少女受不了男人的浮夸,举起手指着对面的人偶反讽他。
“……呃,不说这些了。NO.4,你大晚上来我这旮沓干啥?该不会是惦记我的三明治?”
“人家的确是想吃一块三明治呢,为了你的事,我到现在还饿着肚子。”
说完,少女从窗台下轻盈地跳了下来。
她连跳下来的动作都是那么地萌系十足。裙摆在空气中像朵荷花盛开,落地后又缓缓收拢。
“还记得两个礼拜前你接手过一件‘杀人剧本’的委托吗?”
“记得啊,我的《八卦阵杀人事件》。不过虽然以‘八卦阵’为主题,其实是挂羊头卖狗肉,只不过打了个〈盲点差〉而已。”男人得意洋洋地说。
“你的那个剧本,被破了,”少女往他头上浇了盆冷水,“是在案发后不到三天,发现尸体后不到七个小时破的。”
男人听到后瞪大了眼睛。
“这、这怎么可能呢!”他满脸的不可思议,“我是算好的,发现尸体大概要用两到三天时间,被我的〈盲点差〉转移视线大概要浪费两天,到发现疑点和动机正式破案又要两天的时间,前前后后一共可以拖至少一周的时间,正好可以供我的委托人逃亡美国,这怎么会一下子……”
男子想不出根由,一时语塞。
虽然他并没有想过这次〈剧本〉中的小伎俩能瞒过警察,更没有把这次的〈剧本杀人〉当做“完全犯罪”。
他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尽可能地拖延破案的时间来帮助他的委托人制造逃出海外的时机。至于之后的事,他同时也写了一份〈余生“换人”〉的剧本设计作参考,即使最后还是会法网恢恢,那也一定是几年后的事了,至少在当时,自己的〈剧本〉天衣无缝。
可是现在,不但离预算的时间短了四天,而且还是在报案后七个小时内破案的——七个小时不到!要知道,从北京飞到纽约也起码也要十个小时以上。
少女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关于案子的详细经过我已经放在你左手边第一个抽屉里了,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咵啦——
男人听到后不假思索,猛地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有一沓类似于报告一样的文件。
“……这个蠢货,蠢到家了!”
快速浏览了几页后,男人的理智越来越无法控制,气得当场把纸扔在地上并狠狠踩上了两脚。
“这个蠢货!”他大骂道,“我剧本上写得清清楚楚:去做一个太极图案的模具,还要去弄个二手手机来替换死者的手机,可是她呢?啊呀气死我了!真的火大,她这么做完全是对一个剧本创作者的不尊重和践踏!我的心血啊,就这么被她付之东流了……”
男人觉得此刻心中被灌进了血血红的辣椒水,又辣又想哭。
“谁让你在广告上特别标注‘提供犯罪支持’的?你不提供别人还以为不重要呢?”
男人听到后耷拉着脸,白了少女一眼。
“我最近开销也很紧张好吗!要去做模具还要提供手机?你把我这当慈善机构……?”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还忍着脚上的伤蹲了下来,一脸的委屈。
“好嘛好嘛,不抢你三明治了,来,乖~~”
少女上前蹲下,摸了摸男人的头。
“也难怪〈剧本〉被盘得那么快,真的好失败……”
“其实你们也算是势均力敌啦……话说老C,你认识关义竹吗?”
“谁?”
“关义竹。”少女又重复了一遍。
“不认识。”
“曾经是被我们〈清算〉过的侦探。”
“我们〈清算〉过的侦探多了去了,‘那家伙’又是个立志要把侦探这个职业绝种的怪胎,谁还记得那么多。”
“问题是,被我们〈清算〉后,他还活着哦~而且就算你忘记了他的长相也没关系,他头上有根像是从二次元里走出来的呆毛,这个老C你总记得吧?”
不知为何,少女有点兴奋。
“哦……被你这么一说有点印象。”男人听到后也来了少许的兴趣,“而且你说这家伙被‘那家伙’盯上后还能活着?除七萝外他是第二个吧?”
“是——的呢~~不但如此哦,在七小时内,不,应该说是在三小时内,把你〈剧本〉破掉的人就是他!”
“什么?他死定了!”
男人一听,咬牙切齿地抓紧了拳头,不过这是一种遇到劲敌时而燃起的斗志。
“算了算了……”
过了会,他又松开拳头,打着哈欠站了起来。
“被‘那家伙’搞过已经够可怜的了,况且,只是个会破破案子的侦探,又怎么能知道这一切背后蕴藏了多么大的〈黑暗〉呢?那是他根本想象不到的,就当他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卒忽略了吧。”
“我倒是对他很感兴趣呢~~”
少女把手指搁在嘴唇边,露出了一个不符合她外表的邪魅笑容。
◇
到底之后还会看到、会听到、会经历到什么?
午饭后,慵懒躺在长椅上的我闲来无事,又开始多愁善感地思考起了一些非常像哲学可又不是哲学的问题。
我绞尽脑汁地东想西想,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问题太难,实在想不出来。
人生不是一场被规则设定好的棚内游戏,也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最后谁输谁赢的糟糕综艺;它更像是无限次只基于即兴发挥和各种非常规操作的极限挑战。
这就是命!
想要得到冰中物的方法有千万种,总有变数和不确定因素存在,谁也无法预知和掌控,更别说‘具体到底有什么’了。
也许我的命运连神也猜不到吧!
既然如此,那还想个屁啊想,还不如借着悠闲的午后,放空大脑好好休息一会。
话说今天的风可真是舒服啊,吹在脸上像是有只手在轻轻抚摸我的脸颊,让我有种置身于婴儿床中的错觉。
唯一的缺点就是阳光太烈了,像是正在发怒的固拉多。我天生害怕强光,要是能有块耐脏、耐热又可以无限展开的窗帘遮挡在太阳的外层……算了,只是想想吧。
不过,倘若真有如此,好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啊,什么学习考试、什么未来前途、什么世界末日,通通给我去“死”吧。
有的时候,没有明天未必是一件坏事。
“想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出现在眼帘的是一张少女的脸庞,她有着一头柔顺的栗色齐肩长发以及标致到无可挑剔的容貌。
——易钏雨,我的大班长,同时也是我高中时代的副班长,亦是校花级别的万人迷。
此刻,她正俯视望着我,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
(这……是易钏雨?应该是吧?)
刹那间,我有种在做梦的错觉。
也不怪我如此神志不清啦,只是褪去了“暴躁”气息的易钏雨也太可爱迷人了吧!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让我一下子就坠入了幻想乡;有别于“摄人心魄”的妩媚,更像是一阵春风,在我平静的心河上刮起阵阵有点痒痒的荡漾。
“没、没什么,休息一会。”
我、我我我我才没紧张呢,什、什么语无伦次,没有的事!
“是吗,总觉得这两天你又变得心事重重了。”
她在长椅的另一边非常有淑女风范地坐了下来。奇怪,她今天吃错药了?
“有吗?”
我的呆毛弯成了一个问号,因为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有哦~”
易钏雨将手抵在下巴,脑袋像是不倒翁一般地摇了几下。
“其实关义竹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睛里,跟你在一起那么久了,你的那些小动作分别代表什么情况我都知道,所以,别想瞒过我!”
哇~~~这话怎么听上去怎么像是老夫老妻之间的谈话啊。很挠人心扉诶!
自从那天和爷叔在咖啡馆见面回来后,易钏雨就变得很有“人妻”,难道她要“属性反转”?
那……要不趁这个机会,再得寸进尺一点?
其实我一直非常想找个女生陪我体验到二次元中的某些场景,只是碍于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既然现在有机会的话……
“那个……易钏雨。”
我咽了下口水,脑中突然冒出的想法使得脸上渐渐变得骚热。
“嗯,怎么了?”
“那个……能给我枕膝一下吗”
“你说什么!”
一秒钟,“暴躁大小姐”又重新登上了她的大号。
“啊没没没,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我赶紧摆手。
果然啊,三次元的幻想终究是幻想。
“……那个,如果小竹你是真的这么希望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嗯嗯?
我、的、天、呐呐呐呐呐呐呐呐呐呐呐呐!
一时间我还以为是产生了幻听,但,这明显是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
我不敢相信,这是易钏雨?这是亚丝娜·雨吧!
“那个,我……”
“要的话就快点啦,别磨磨蹭蹭的,我可要改主意了哦……”
只见脸颊泛红的易钏雨很含羞地别过了头,但不断地卷弄着自己发梢的小动作还是出卖了她。
噗噗噗……
我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感谢大海、感谢陆地、感谢蓝天、感谢白云,感谢二次元之神,你们地恩情我会牢记的。
“嘿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
……
可是,才高兴了那么一下,又乐极生悲了——我背对着易钏雨坐起身,没看“路”就一掌一掌向后靠近她,结果“罪恶”的手在无意间碰到了她的大腿。
碰到还不算,好奇的我还摸了两下……
那个……我还能活着的吧,应该、也许、大概还是能活着的吧?
“关、义、竹!你这个死变态!!!”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听我解释啊!不是这样的!”
“你给我去死吧!”
易钏雨全身都冒起了火焰,露出凶恶的眼神看着我,这感觉……是要杀人啊!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