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帮你们还原下现场:当时李木之和吴泽君两人走在我们的尾端,在所有人上楼后抽去了钢板,留下了一格被动过手脚、一踩即碎的阶梯。随后,吴泽君把帽子交给李木之,李木之‘一人分饰两角’,而吴泽君穿过过道来到舞台上方,申守的尸体应该已经被藏在那里了。吴泽君启动幕布,再算好时间戳破气球让尸体落在魔法阵上,接着又启动开关引发火灾,同时在控制室李木之也引爆收音机逼迫所有人离开控制室,吴泽君趁机把真正的尸体和钢板全部扔入火中毁灭证据。
“我们仓惶出逃,落入陷阱全部掉进了楼梯里面,想必李木之那个时候同样是处于队伍的最尾端吧?他需要保证所有人都离开过道然后向吴泽君招手示意他回来,随后两人一前一后分别掉入楼梯,由此一来,‘不可能犯罪’就完成了。”
我说完后,苦涩地一笑。
“你胡说!”李木之举起拳头大声反驳道,“人是我杀的,不管是那个家伙还是小莺,和泽君一点关系都没有!哈哈,什么交替动手、什么一人分饰两角,我只是在房间里提前放了一直录音笔,掐好时间放了出来而已,哈哈没想到吧关侦探?这才是我真正做的事情,被骗了吧?”
“木之……”
白镖客看着近乎于发狂的李木之欲言又止。谁都知道,后者的失态是因为什么,而他的演技又是多么地拙劣。
他是真的发急了。
我残念中略带些哀伤地叹了口气,仿佛是在温柔地宣告“这么做毫无意义。”
“礼堂的总长是85.05米。在我跌入楼梯内层的同时,‘那个人’也需要穿梭过道快速返回至队伍的末端;这么做如果要不被怀疑,极限时间必须是10秒以内,也就说,他必须要在十秒钟之内跑完这85米,而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你。”
“哈、哈?”李木之听到后脸憋得通红,举手投足间像极了醉汉,“照你这种说法,我做不到泽君就可以做到?笑话,天大的笑话,博尔特也要用9秒58吧?”
“博尔特跑的是100米,不是85.05,这其中缩短了将近15米!”我在关键字上都加了重音,“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只做一个简单的算术题的话:假设一个人的100米成绩是11.5秒,那他跑完85米只需要9.77秒,这对于你们这场分秒必争的诡计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更是实施犯罪可行性的门槛。‘十年磨一剑’,恐怕为了那一刻,吴泽君同学不知道魔鬼训练了多少个日夜了吧?我亲眼目睹了他在操场上不要命地练习短跑的样子,没有人会近乎于折磨地训练自己,除非是为了某个极度执着的信念——当然,这还不够,毕竟人的体能是有限的,为了万无一失,因此,你们还准备了这个——”
说着,我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空瓶子。
“这是!”
李木之在看到后如触电般地打了个趔趄,旋即跌坐在了地上,望着我手上的东西双眼圆睁。
我向四边的人晃了晃,说:“各位,这里面曾经装过的是兴奋.剂,药效特别强烈的那种,我光是凑近瓶口闻了闻残液脸上都会发烫。”
说完,我又举着瓶子对向了吴泽君。
“你在当时喝完后无暇再去处理空瓶,别无他法,只能往一旁和教学楼相连的走廊上一扔。我在之前已经拜托了爷叔查验,不过只在瓶口发现了有少量DNA残留,瓶身上却没有发现指纹;于是我只能蹲在你宿舍外等待你上厕所的时机,还好没有等太久哈哈。”
我诙谐地自顾自一笑。而眼前这只犯下了罪行的“孤僻空气男”却仍然一言不发,但他并不是在沉默,相反,他的情绪看上去非常不稳定,仿佛是只越来越鼓的气球,指不定下一秒就会爆开。
他的头低着,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右手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成了爪状,紧握到停不下地在发抖。
他这是打算做什么?是在强忍着心中的怨火还是抱有一线希望暴躁地祷告能有奇迹发生?但不管怎样,我必须向他宣布接下来这个事实:
“吴泽君同学!你的尿液我已经提交给了警方,从当时刺鼻的气味来看,我想比对结果很快会出来了,到时候——”
“——吼——!”
!!!
还没等我说完,一声与野兽无异的怒吼便响彻了整个控制室。在所有人的惊愕,眼白中染成血红的吴泽君从牙齿中吐出一口白气,凶神恶煞地朝我扑了过来。
——
不知道算不算“千钧一发”——在对方挥舞出指甲就要刮中我喉咙的那刻,我向后一躲,旋即一股热量直冲天灵盖,激活了我战斗的本能。
……去死吧混蛋!
遵循着肌肉记忆,我集中精力再一次挡掉了他另一只手挥过来的拳头;瞬间,他胸口的位置暴露了出来,于是我顺势向那个部位出拳。
战斗的结束要比想象中来得更快,因为我只用了那一拳。
吴泽君整个人飞了出去,在撞到控制台的桌角后跌坐在了地上。
“快,保护义竹!”
爷叔向部下下达了命令。反应迅速的几个年轻警员立刻冲上前把吴泽君团团围住,不费吹灰之力便控制住了他。不过从结果来看完全没必要,因为吴泽君根本吃不下我这一拳,他痛苦的表情和按住胸口的动作足以表明他已经不具备威胁性了。
真是的,不会打架早说嘛。
我擦了擦拳头,而与此同时,已经被戴上手铐的吴泽君又和之前一样大吼了一声,似乎不甘于和我之间对决的落败。不过这次,他被死死地按在了地板上,纵使他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只能露出凶蛮的表情和一对悻悻的眼神朝我怒目而视。
这时,李木之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身轻轻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随后像是用完了所有筹码般地摇摇了头,带着失望的口吻对他说:
“算了泽君,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我们,彻底输了……”
从他的话语里,似乎是坦然接受了这个输局。可能是如释重负的缘故吧,他反而变得平静了。
“关侦探你也应该是知道的吧?不管是那个男人还是小莺,两起案件的主谋是我,动手杀人的人也是我,所以请不要再为难泽君了,他、我们,已经够可怜的了……”
他说完后,下意识抽吸了下鼻子,眼眶的四周顿时有隐约的泪光泛出。
不约而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两个犯下滔天罪行高中生的身上。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悲伤、遗恨和哀愁,亦或是愤怒、暴躁和绝望,但无论是谁的表现更为极端,我唯一无法从他们身上看到一种名为“忏悔”的情感。
“不过,即便是现在这种情况,我也认为我们‘值了’,”李木之在沉默了一会后,又继续对我说,“我把那家伙处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种感觉真的是太奇妙了;我在舞台上不止一次演过‘复仇者’,但直到现在才发现我那时的演技实在是太烂了,完全演不出那种心境……”
他声情并茂地述说着他的一通自白,说到动情处还会配上肢体语言,仿佛真的是在演一出舞台剧。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很明显他还有话没说完,但和之前一样也欲言又止没有了下文。虽然他旋即又莞尔一笑,但却是哪种很苦的苦笑。
爷叔敲了敲手铐示意把人逮捕,但是被我阻止了。
“虽然作为一个失败的‘白魔法师’,这么说像是在逞强,但我想说我们真的没后悔。先不说小莺,那家伙是真的罪有应得,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无异于最肮脏的伪魔导师,我指的是对于我和泽君而言!”
“是因为‘白雪之屋’吗?”我问道。
李木之点了点头。
“是的。恐怕大家都想不到吧?其实‘白雪之屋’的创造者不是申守,而是我和泽君。”
“什——”
李木之的话让社团其余成员都大吃一惊。当然我是不会惊讶的,因为在这之前我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你们不相信也并不奇怪,但这是事实。申守曾经作为作为‘白魔法社’的一员,他是一个和谁都能打成一片、白魔法造诣又极高的领导者;我和泽君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在我们偶然摸索到通往‘白雪之屋’的魔法仪式后,第一时间告诉了我们‘亲爱的部长’。
“他在听到后很兴奋的样子,并激动到发抖地表示务必同意他加入;但那种表情明显不太对,哪个抱有善念的人会笑到面部痉挛呢?不过当时我们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认为大概部长只是太高兴了而已。申守有很强的行动力和财力,很快我们便开始了这场孕育新魔法的仪式。
“不可否认的是因为申守,‘白雪之屋’进展的顺利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但另一边,他又极力劝阻我们在这场魔法完全被召唤之前要对所有人保密,并且表示希望自己的名字可以出现在‘协助者’这一行,当然,我们同意了,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地自然……直到,‘白雪之屋’大功告成的那一天。”
语毕,李木之的双眼里突然抹上了一层憎恶。背对着身后远处舞台上跌落的假人,他的嘴唇不自觉地发抖。
“每个人都希望能在自己所钟爱的领域中有所建树,但如果执念太深,即使是白魔法也会被染黑。也许我们的部长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但是在‘欲望’这个魔鬼的诱惑下,他还是折翅堕落。
“先是企图用重金来买下‘白雪之屋’,意思很明白:我要拥有和‘白雪之屋’有关的所有东西;而在被我们拒绝后,他也开始变得丧心病狂了起来……
“我们终究是玩不过一个资本家的,因为当我和泽君还在吃便当的时候,‘白雪之屋’不但已经被注册了合法商标,我们还被一群‘黑社会’的人痛打了一顿,并把我们围禁了起来,做了许多不堪入目的威胁,目的就是逼我们签字画押承认‘白雪之屋’是属于申守一个人的——很难想象吧?这种在漫画里的桥段在现实中真实上演了,这个世界永远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美好,因为这颗星球上永远是那些‘大人物’说了算。”
“——小朋友,这不是你犯罪的借口!你为什么不去选择走正道呢?明明还有很多解决的方式,一定会有正义支持你们的。”
这时,一个年级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警员带着半教育、半训斥的口吻高喊道。也许在他看来,这对“白魔法使徒”只是两个心理亚健康、思想品德不正确的问题少年罢了。
“正道?解决?正义?呵呵呵……”李木之听到后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后发出冷笑,“别说笑了叔叔,我们也不傻,真的能解决问题我们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复仇?我和泽君无权无钱无势,没有人能帮到我们,不管是亲人还是陌生人;相反,能安安稳稳受到庇护的人反而是申守!我们不甘、我们憋屈、我们愤怒、可是我们又什么都做不成功,唯一的只有沉醉在酒精中才能获取些小小的安慰,可偏偏又是因为酒精,泽君来不及逃跑,被电线杆给——”
说到这的李木之再也忍不住这份来自过去但却会伴随终生的伤痛,虽然他用尽全力把脸上拧成一团,但终于还是卸下了伪装的坚强,泪流满面。
“呃——啊——!”
此时被死死压住的吴泽君也情绪爆发,发疯地用拳头猛锤地板,似乎只有肉体疼痛才能转移些许内心那无可比拟的难受。
“‘屋漏偏逢连夜雨’,可能说的就是我们这种情况吧,”李木之把眼泪尝进了嘴唇里说,“十多平方的病房里,只有我和泽君两个人,我们相互抱住。这个时候我们才暗暗发誓——既然没有人可以为我们提供正义,那就我们自己来!这一次,我们再也不需要被世间的任何伪态所止步!”
房间内暗抑无比,每个人的呼吸都不尽相同,但谁都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有我,我很明确地是想做个甩手掌柜,因为该有的戏份已经杀青,我应该退场了。
今后会怎么处置他们?我不知道,这原本就不是我该思考也不是我能左右的问题。
但——无论人物和时间怎么更迭,为什么遭受到‘不幸’的人总是他们呢?明明他们才是最开始的受害者啊。
这个次元还真没办法搞懂。
“——不对,不会是这样的!”而就在这时,昼语语冲上来一把抱住了我的手臂,埋着脸啜泣地对我哀求道,“木之哥哥没有杀人,泽君也没有杀人,一定是汝搞错了,所以,请重新推理吧。”
那近乎绝望的哭腔声音传入我的耳中。这是一个孩子用尽全力许下的愿望,也是一个残忍的愿望。
李木之莞尔一笑,走上来蹲下身,把手放轻轻地在昼语语的脑袋上温柔地抚摸了起来。
“没事的昼昼,木之哥哥我的确是做了错事,做了错事就应该接受惩罚。但我和泽君始终不会忘记自己是一名‘白魔法师’,更不会忘记昼昼还有大家。昼昼不是最棒的‘白魔法大师’吗?还要拜托你接下来施展魔法帮我一起把罪孽洗清呢。所以,要打起精神来不许哭了哦,来,这是昼昼最喜欢的口味。”
他从空无一物的袖口又变出了一根棒棒糖,终于让昼语语渐渐恢复了情绪。接着,他又起身,心满意足地把两只手交了出来:
“好了,关侦探,感谢你给可以给我一个独白的时间,现在,可以把我抓起来了。”
我向一旁爷叔点了点头。很快,两个警员冲上来给李木之戴上了手铐。
这时,“白魔法社”剩下的成员都缓缓围成一个圈走了上来。他们舍弃了千言万语,打算用最后的关怀送走曾经的两位同伴。
泪水再一次含在了李木之的眼眶里打转。
“各位,今后我不在的日子里,也请大家继续把社团团结起来,我无时无刻期待着新的白魔法出现!”
说着,他猛鞠一躬。在场的警员无不动容,就连一直以“铁面无私”著称的爷叔也有点挂不住嘴角了。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真的存在魔法,但我知道魔法是只有在抱有强烈的信念下才会出现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