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是一个黑云遮住月亮的夜晚,下着雨,一直在下,湿答答的让人很不舒服。我当时喝完了一杯印尼咖啡正打算上床歇息,突然,一群戴着黑头套的人闯了进来。
“我猜到他们绝对是没有带着善意来的,用鼻子都能看得出来。但是当他们并不管其它东西直冲三楼封印住那些禁书的房间的时候我的心脏差点从喉口跳出来!我立刻意识到那些人的意图是什么,但没有过多的思考时间,在惊讶之余还是要必须阻止他们的行动。
“而这些人明显是有备而来的。他们不但对图书馆的构造非常熟悉,还知晓解除封印的方法,甚至有小部分人居然可以使用魔法,那些正是已经失落但还未被图书馆收容的禁术。
“我在听到他们零碎的对话中,得知了他们主要的目的是想得到《复活术》,这是绝对不能被解封的一本书,因为这项禁术会吞噬人性,由此带来无法挽回的蝴蝶效应。
“当然我也不是吃一块蛋糕就会倒下的人。在发现入侵者后我先躲在了他们找不到的暗处,随后找准机会展开了‘捕捉’的术式。我很自信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但终究还是大意了——原来他们当中也潜伏了一名暗处的人,在我防备最薄弱把我定身住了,而我居然连他的气息都没用感觉到!
“他射出了一种奇怪的子弹,长而尖的形状,在刺穿皮肤的时候非常痛。我的胸前如瀑布般爆裂出了一朵艳丽的红花……”
“——然后预感到即将死去的您选择了自我了断对吧?可是这并不是普通的死亡,而是以生命为代价而施展的封印仪式。”
关义竹打断了男人突然开始浪漫诗人般的讲述。也许后者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依偎在炉边藤椅上的故事回忆者吧,但关义竹并不是来做烤火听众的。
男人用略带惊讶的眼神看了关义竹一眼,揉了揉眼睛随后说: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孩子。那俩枚子弹也许并不会让我去见上帝,但作为馆长的职责从来不是在乎自己的生命——也许,我是说也许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冷静地思考对策,但这已经回不去了,非常地令人悲哀。”
“那……这些人得到《复活术》了吗?”
“有,也没有。”
“啊?”
“他们可以阅读这些书籍并从中获取禁忌的力量,但他们是无法把书带出这个房间的,是不是会觉得我是个特别无能的人?”
男人自嘲着询问关义竹,后者自然赶紧挥手否认。
“不过我的上上任早已对这些禁书下了咒语,一旦翻开便会受到诅咒。”
“也就是说……他们获得了异于常人的技能对吧?”
“是的。”
“可是一般人是不会这些的对吧?”
“这是自然。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
“这样啊……”
关义竹用手托在下巴上,半低下头思索了起来。从刚才开始他便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存在违和感,但可惜的是,他目前所能看到的都还只是若隐若现的虚影,并不能触碰到实体。
“那,您还记得那些人的特征吗?”
“当然不记得了,”男人白了关义竹一眼,“真要说的话,他们给我的印象是非常讨厌推理小说,讨厌到恨不得把整间图书馆烧了。不过这依然是不可能的,只要我的骨头还在,就没有人可以把这座图书馆里的书哪怕折上一个角。这自然也是我用《福尔摩斯》作为提示的理由……我说小朋友你怎么了?一副非常惊恐的表情。”
男人完全沉浸于自己的讲述中,不过当他无意中望向关义竹的时候,却发现后者如脚下生钉般地伫在了原地,只有从他圆睁的双眼中才能看到一直在晃震的瞳孔。
“讨厌……推理小说……两百年前……难道?!”
当然他并不是在发呆,而是真正在脑海里进行了一场短暂的思考风暴;而当风过云开后,一个猎奇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雏形。
……不,应该说,是他此前的种种推理终于解锁出了一条可以通向终点的分支!
“那个!请问…………呃?”
正打算进一步问清楚,可是旋即又惊讶地发现,眼前的馆长整个人居然逐渐变得透明了起来,像是可以飘在空中似地。
“喔~~看起来是时间快到了啊。”
男人看了看自己快要隐去的双手,露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笑容,随后又抬起头对关义竹说道:
“好想再感受一次那宁静夜空下吹过的晚风啊……哼哼,虽然守护的任务我完成得不算完美,但却是一个成功的守望者。如此一来,我最后的使命也完成了,我想你信奉的神明一定会祝福你的——哦对了,如果可以的话,请等空下来的时候把这段故事写成一本书吧,即使是被当作空想派的冒险小说也好,至少会让世界上多一个人知晓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那个,我还有个问题——”
“我也有个问题,你的口音很奇怪,是哪一国的人?”
“啊,我是New Era出生的孩子,但或许……”
“New Era……哦~~原来如此吗?”
男人察觉到了什么似地点了点头。而随着他眼眸中闪过的最后一轮柔光,完全消失在了白色的背景中。
“喂——等一下,我!”
关义竹这才赶忙冲上去,想抓住最后一点机会,但为时已晚,他扑了个空。
◇◇◇
“不是这本……也不是这本……这本也不符合条件……”
“书架”前,关义竹焦急地搜索着符合条件的那几本书。他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照理来说不应该会有的,除非在极度紧张而又手忙脚乱的情况下。
夜很深,正在往最黑暗的时刻靠拢。
——
同时,由于太过专注的缘故,他完全没注意到此时腰间怀表上的指针已经开始向正确的方向开始走了……
◇◇◇
易钏雨昨晚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自己从一个很高的地方仰面坠了下来。身体下是弹开后又不断交织的气流,仿佛是有张垫子似地。
风萧瑟地吹了起来,从手指的缝隙中流过。用心感觉的话,有点像是玻璃的触感,凉凉的、滑滑的,但是却摸不到实体的感觉;当然这也是自然的,毕竟这是名为“风”的自然现象啊。
——这样一来的话也好,至少不用担心手会出血。
所以,还要再继续下坠多久呢?
远处似乎是很吵的样子,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周围的一切都是如此地朦胧。视觉、听觉还有嗅觉都混作了一团,唯有当温柔的轻风拂过耳垂时,才能让大脑下达这是一种很舒服体验的命令。
发梢也随着风轻挲过脸颊,痒痒的,但并不令人讨厌。
……是啊……现在的感觉并不糟糕,和躺着快要睡着时的感觉差不多,闭上眼睛的话,还能听到自己轻微的呼吸声呢。
话说这个世界可真是渺小啊,可世界之外又是如此得无边无际。
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太阳从原本乌遮的云层中露出了一个角,视线的焦点再次变得清晰了起来。不知为何,望着这缕和煦的光芒,自己居然会不自觉把手伸向了那里。
那份洒脱中又带着强烈哀伤的情绪是怎么回事?就像是片快要归根的落叶,不管愿意不愿意,最后还是会落地。
也许每个人的终点本就是被设置好的,坦然去接受就好了……
只是,如果什么思绪都没有的话,从眼角两侧爬出的两行滚烫又是怎么回事呢?
……
“喂~~小雨~~小雨?……喂喂,再不回答我的话可要龙爪手了哦!”
把易钏雨拉回现实中的,是乐子那有些不耐烦的叫喊声。后者的脸上邪恶地笑了起来,不老实的十根手指已经快要伸向了易钏雨。
“啊啊!对不起小乐,又开小差了呢。”
易钏雨赶紧回应道,如果再晚一秒,可能又要遭到“全身痒痒攻击”了。
“真是的!小雨你怎么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像是个耳背的老太太,小媛~~你倒是也说说她啊!”
“啊……?”
一旁,被叫到名字的李雯媛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了头,在迟愣了两秒后,又好不意思转过了眼神,“这个这个”地轻声回答道。
乐子差点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还是我认识的小雨和小媛吗?!”
是哦,小媛最近一直都好安静,而且特别容易害羞,完全变成了一个性格内向的清纯系少女了呢。
“哦~~我懂了!”乐子突然又恍然大悟地锤了下手掌,眼珠不停地在另外两个女生的身上转悠,“你们该不会……都有在意的男生了吧?”
“男!”
几乎没接触过这种话题的李雯媛立刻染上了一层腼腆之色,像是一朵含苞的花瓣埋下了头。
然而……
“在在在在在在在在意?小乐你在胡说什么呀?我我我我我我怎么会在意他呢?绝、绝对没有的事情!”
就连乐子都没想到易钏雨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只见整张脸通红到耳根子的后者表情慌乱地摆起了手,语无伦次的样子简直不打自招到了极点。
于是,乐子“哼哼”地吐出了两声鼻息,露出挑逗的表情把脸凑了过去。
“——‘他’?‘他’是谁呀?”
“唔!”易钏雨的肩膀猛地一抖,旋即赶忙挪开视线,“什、什么他是谁呀?小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听不懂呢?”
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地开始装起了傻,但这似乎也在乐子的预料之中。
“这样啊……”她捂着嘴巴,满眼心疼地撇向了易钏雨,“真是可怜啊,我们家小雨一直都没有男生缘,难道最后只能嫁给一个下巴上都是胡渣的大叔?”
“才不是呢!虽然看上去有点其貌不扬,但他还是很有特点的……呃!呀~!”
意识到自己又上套的易钏雨懊悔得恨不得有个洞可以钻进去;而另一边,“计谋”得逞的乐子则“噗嗤”一下笑得合不拢嘴。
“好你个小乐~~居然算计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要~呀~~~快把手拿出去,不可以放进来的!”
两个女生揉抱在了一起。如果是从前的李雯媛的话,她一定会兴奋地在嘴里喊着“带我一个~带我一个~”然后扑上来。
“——那个……是梦织老师吗?”
李雯媛突然停了下来,把手指向了前方一个十字路的右边路口。
““呃?””
另外两个女生也停下了动作。一齐顺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不会有错的,那和“Angel”描述如出一辙的容貌和胸前那对浑圆的大球怎么样也不会认错的。
“老师好像是在和什么人说话,聊得很开心的样子……诶,那个人是谁?”
也不怪乐子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因为她实在是对站在南泉梦织对面的那个男人没有印象,而且即便是想把他的长相记下来再去询问别人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因为从远处看他真的是长得太普通了……也许走进一点能找到些许特征的吧?
唯一抢眼的,是他的头顶上多出了一根壮实的头发,似乎还能随着心情的变化而改变形状……
关义竹?!
易钏雨先是怔了一下。
他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而且……这个笨家伙为什么会和梦织老师聊得那么开心啊!!!
心中倏然无名火起。眼前看到的这个景象让她变得无比焦躁,好像是要失去什么宝物似地。
一股特别酸的味道在在她的舌尖上散染了开来,一直涌到了她的心口。
“那、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先走啦~明天见~~小乐、还有小媛~~”
努力装作平静样子的易钏雨挥了挥手,在另外两个女生脸上的疑惑中跑开了。
咦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不过,此时她的内心早和快要喷发的火山没有差别,恨不得马上能飞过去给那个人的胸口狠狠来上一拳!
关、义、竹——————!
她理智崩溃地在心里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