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华也很意外。
但他意外的并不是见到我,而是看到我和薛也一起出校门。
“这么快你就交到朋友了?”他对着薛也挤眉弄眼。
那样子有点欠揍,又有点搞笑。
薛也扭过头去不搭理他。
我算是看明白了,薛也和柳大哥是认识的,之前我偶然间看到他从柳青华的诊所里出来,还误以为他是他的病患来着,说不定他因为自己的双腿有什么心理疾病……
人还是不要过多脑补。
“薛也他转学来我们班,还刚巧和我是同桌,看他不方便我就送他出校门了,柳大哥你和薛也是什么关系?”
“嗯,”柳青华微眯眼睛,似乎对我问的这个问题有点为难:“暂时做一下他的监护人的关系吧,毕竟要转过来读书有人好照应。”
“我们学校不是很容易进来的,中途插班进来不止要给够钱还需要学习分数达标,好歹也算是个重点学校,不过学校离D区也远,为什么就选了这里呢?”
钱的问题,就凭柳青华那一小时就收好几千的治疗费应该没问题,不然怎么还开着一辆拉风的宝马,已经吸引来很多学生的注视,甚至有人要拿手机拍个短视频。
学习分数的话,薛也的实力我已经在上课的时候领略过了,那都不是难题。
最让我疑惑的是他们舍近求远的事情,我本来就在这里上学,后来搬家没办法,但是D区的附近也不是能和我学校相比的好学校。
“有点事情。”
柳青华没明说,但我听出他让我别再追问下去的言外之音,我当然也如他所愿,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
“这么巧都见到了,你也上车,我顺路送你回去。”
“谢谢柳大哥,麻烦了。”
考虑到我们两家相隔着走五分钟路就能碰面的程度,我知道我不应该和他客气,于是一屁股坐上了车后座,副驾驶就留给薛也吧。
这样还能给自己省点钱,毕竟共享单车也是要钱的。
柳青华撑着薛也,让薛也坐进车里,然后收起轮椅放到后备箱,我看着他熟练得习以为常的操作,开始在心里猜想着薛也和柳青华是什么样的关系,感觉是亲戚的可能性最大来着,虽然一个姓薛,一个姓柳。
抱着这些想法,我回到家里。
而那之后,没想到柳青华居然每天都来接薛也回去,顺便也让我蹭车,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厚着脸皮坐车,但发展到后来我总感觉良心不安,开始想逃避柳青华的热情了。
我个一穷二白的人天天占人家便宜也不成。
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左右,不知道是不是我和柳青华认识的缘故,薛也呢也对我比之前和颜悦色了一些,偶尔能有来有往地对话起来,毕竟我是他每天一进学校就会接触的同桌,我认为我和他的关系比之前亲近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一星期里大家足以把对薛也的新鲜感变成习惯,也没什么人关注他在意他了,但是在他开口请求帮助的时候还是会帮忙的,最多有几个其他班的女生下课的时候会慕名而来,一窥帅哥的容貌。
最烦的就是她们看着薛也的脸在那里花痴叫,但看到他残疾的双腿后就满脸失望,再也没来过,我觉得这实在不尊重人,但薛也似乎习以为常。
我没见过他开心,也没见过他伤心,比起经历青春期饱尝喜怒哀乐情绪的我们来说,薛也显得太过异常。
不过不提薛也,最奇怪的就是老师,我每次下课的时候想去找她说明事情就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绊住腿,而老师也始终没对我主动提起过交学费一事。
摸着兜里亲戚借给我的学费还没有减少一分,我试探性地问过爸爸有没有已经提前帮我缴纳了学费,得到了惊讶的反问,我就知道应该没有。
我猜想,也许是老师清楚我家状况,所以不催促着?
“你在想什么?”淡淡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学费的事情。”
我几乎是没有意思地诉说自己现在所想的事情。
“你真的不读书,高考不是很重要吗?每个人都在为了高考拼搏学习。”
“重要是挺重要的,”但自从我的能力能看到寿命以来,本来在我心里排第一位置的高考也只能挪到第二位,什么都没有生命重要,“我现在偶尔会想,这世界的人多种多样,有些人确实不擅长学习但他却擅长一些其他的,比如电竞啊,理发啊,美甲化妆什么的,可能在父母看来确实不务正业,但这明明是他的天赋,却被打压,就好像拼命逼迫一条鱼离水让它和大多数陆生动物一起上岸呼吸一样的不合理,在我们这个应试教育的国家用几个科目的考试分数统一把人给规规矩矩地框起来,然后以分数决定出路与未来,这真的有必要吗?”
不要怪我伤春悲秋,学校的人太多了,偶尔走在操场上,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和朋友有说有笑的谈论月考成绩的人,寿命却永远定格在十八岁。
十八岁,是经历高考的那年啊。
这不免让我想起那些每年都有的高考失败之后学生自杀的新闻,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高考被家长歪曲成不考一个好的高考成绩,读不上好大学,未来就是一片黑暗,你人对社会一点用都没有的这种恐吓式说法。
“世界广大,什么人都有。不叫你交钱,不好?”
“当然好,这样我就能死皮赖脸的继续待在学校……”
想法不管有多么凌云壮志,放到现实里却不一定实现,这些天我总是纠结,我自己都不清楚我究竟是想读书,还是果断一些不读书,一瞬间好像我前几章做好的决定都白费一样了。
可是这毕竟是人生大事啊!
薛也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他没再和我说话,应该也厌烦了我这纠结的性格,觉得我是个麻烦的人。
周末眨眼就到。
我把作业试卷带到柳青华的诊所里和薛也一起学习,男生其实也很慕强,薛也的学习能力毋庸置疑,多亏了他的教导陪伴,我很快就完成了一半,而且了解得非常透彻明朗。
他要不是年纪比我小些,我都想直接认他当大哥了!
我拍拍薛也的肩膀,无视他不悦的脸色,“从今天开始,我宣布你就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
“什么好兄弟,好朋友,不还是利用关系而已。”
薛也有时候的话现实而又无情,直戳人的脊梁骨。
“因为我对你有用,所以你认我为兄弟,朋友,但当我对你没用的时候,你就会对我弃之如敝。”
这种怨妇般的发言我有些不知怎么回答,在旁悠闲品茶的柳青华解了我的困境,“别在意他说什么,你能每天和他好好相处对他而言就是朋友了,这家伙在学校一定交不到朋友,除了你这种主动接近的。”
“啊,嗯。虽然你不觉得我们是好朋友,但我们可以慢慢来,反正你是我同桌,同桌都没有办法变朋友,其他人就更变不成朋友了。”
我可不管他怎么想,只是告诉他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其实柳青华说得也对,薛也虽然长得好,但神色阴沉,话也不多说两句,人也不幽默风趣,是个学霸但不知什么原因隐藏自己做得中规中矩的,确实除了我没人和他做朋友,而我和他能有现在的关系,除了不止是同桌之外,也托了上课见面下课也在柳青华诊所这里见面的原因。
“对了,”柳青华悠悠然然地说话,像个退休老头子一样,“你不是说约了人去见面吗?作业都写完了,还不去?”
我抬头一看电子钟,确实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我先走了,”急急忙忙从桌面上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看着自刚才就一言不发的薛也,我觉得很有必要补充一句,“我做你朋友,有机会的话我也想介绍一个小姑娘和你做朋友,她很善良好说话的,你们一定能成好朋友。”
抛下这句话,我匆匆离开。
柳青华原本悠然懒散的举动消失不见,一双锐利的眼紧盯着薛也,他几乎是追问道:“看出来他和你要查的有没有关系了吗?”
“你希望有还是没有?”薛也不答反问。
“这小男孩还是挺善良的又好说话,天真的很居然真心的想和你交朋友,可以的话我还是不希望他卷进去那些事里,可如果他是,那我还是会站在你这边。”柳青华表明立场与态度。
“短短一星期而已,我观察了他这么久没看出来有没有关系,不过那里给我的监控,明明就是司辰这个人和那家伙通过话之后发生了一系列说不通的事情,他们留了个活口却硬是从那人嘴里撬不出话来,那人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来,他本来和同伙是去做点私下的不法交易的,然后像是受到了老天爷的指引一样过来看守所。”
薛也对于交朋友的事情避而不谈。
柳青华是有名的心理医生,他说的话无疑具有权威性与真实性,这并不需要猜疑,而他只是无心的一句话,却在薛也那沉静得如一潭死水的内心泛起些许波澜。
朋友……
他想着,摩挲了一下自己已经毫无知觉的双腿。
“那你不如用……”
“时间没到。”
薛也摇头。
柳青华也识趣地闭上嘴巴。
无需多言,他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能力时间没到。
而发作时间,也没到。
除了接触判断,他们没有其他方面能够依赖以此来看清司辰。
“帮他交了一学期学费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等我确定了一切之后,我现在只有在学校能离他最近观察,绝对不能让他退学,如果他不是我找的人,那就当是我给他的补偿。如果是的话……”
薛也没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