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也快要亮了,爸爸从深层睡眠中被我的动静吵醒,睁着迷蒙的眼睛看我正想训斥我大半夜不睡觉在做什么,等到看清我手里抱着的小胖。
他瞪大眼睛,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腿上的伤病,就想要下床来,直到他被腿上的疼痛唤回现实,我害怕他又伤到腿,把小胖举到他面前。
“爸爸,小胖回来了。”
爸爸的手颤巍巍地接过小胖,重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手上那沉甸甸的重量像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仔细端详着手中这只猫,确定是小胖无误,然后说出他的疑问:“原来那场事故它没死我还以为……是小胖没错,这孩子是在外面流浪了吧,怎么还沉了那么多?我差点都抱不动。”
能不沉吗?在饭馆凭借自己的可爱讨饭,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大鱼大肉,比我们俩个人都吃得好。
我在心里吐槽。
爸爸看着小胖,用手rua它的头顶,小胖舒适地眯起眼睛享受,乖乖待在他的怀里。
“我还记得你妈当时根本不同意我们养猫,可是我和你两父子的哀求她也招架不来也就随我们了,结果呢,买回猫回来,最用心对待猫的人就是她,我现在都还记得她以前站在厨房做饭,小胖就守在她脚边等的情景,她一边嫌弃地说着这猫好黏人,可是小胖一离开她她就骂白眼猫的表情。”
回想起过去的那些记忆,仍然是那么的鲜明。
我也一直记着,深埋在记忆里,却没勇气回想。
我无奈地苦笑,眼看爸爸又要因为思念妈妈而感到伤心难过消沉,连忙换了话题,“爸爸,继续养着小胖吧,难得它回来找我们,就是它流浪这么久,有点脏,给他洗洗。”
我打算如果爸爸用现在的经济情况拒绝继续养小胖的话我就扯谎把我那笔来路不正当的钱正当化的拿出来使用,但爸爸也没多想。
“好,继续养着,反正我现在的小生意也支棱起来了,虽然肯定还是没有以前多也没有以前的生活好,但养活我们两父子和一只猫的肚子还是可以的,办法总比困难多!”
看着他略微打起精神的样子,我鼻尖一酸,偏过头去,忍住了眼泪。
我的爸爸,在经历这么多的变故之后,他还能振作起来,可我却……
我爬上床看到电脑能开机后,不管对面的瑟琳娜会不会回复我,我还是给她发送感谢两个字。
谢谢你把小胖送回到我们身边。
养久的宠物与其说是宠物,不如说是家人。
给小胖洗澡一通折腾下来也到了上学的时间,我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就离开了家门,虽说如今的学校去与不去对于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毕竟我也没有用心在学习上,更没有看到自己的将来会在哪里。
退学是不可行的,因为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哪怕最后只能混到一本高中毕业证也可以。
我想干脆像苏雪儿一样申请休学,但需要家长的签名同意,还有老师也会家访考察家庭情况,苏雪儿目前的情况没有人会拒绝她的请求,对于我来说却不一样。
上课与下课的时间我都会埋头制定杀人的路线,毕竟去一个自己没有去过的区域找寻一个只有照片可以对比的人还是很需要耗费时间。
今天也是如此。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可我一想到昨天晚上接的那通电话就很烦躁。
一天就被我糊里糊涂地度过,猛然发现今天是周六,明天终于有升上高中以来一周一次假期,不少同学脸上都洋溢着多少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拎着书包走在放学路上的时候总是想起之前我自告奋勇去帮忙推着坐轮椅的那个人,飘远的思绪被手机铃声彻底打断。
昨天打来的那个人,让我有些厌恶听到来电铃声。
我一看,打来的是表哥,松了一口气。
估计是看星期日了叫我和爸爸去他家吃饭的。
虽然租房搬出来了,但舅舅一家人还是很担心我们,偶尔会让我们过去做好酒好菜的给我们打牙祭。
“喂,司辰,放学了没有?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我放学了,我肯定会好好吃饭的为了不让你们担心,表哥你呢?舅舅舅妈身体怎么样?”
“嗨呀,就那样,没有事就是最好的事,听你声音也精神了很多那就好,有些时候人就是要向前看的……”
我停住脚步。
“明天你和你爸过来我家吃晚饭吧,其他亲戚也会去我家,到时候有事情宣布,我明天差不多时再去接你们。”
“好。”
“哦对了,先别挂,我早上或者中午去接你们好了。”
“为什么?”
既然说是晚饭,去那么早,我以前倒是有过想帮忙舅妈打下手,可惜她每次都硬把我从厨房挤出去了,说厨房是她的领地,而且还嫌弃我给她添乱。
“我有个朋友说想见你来着,他应该联系过你吧,李豪预,他说有事想找你但你没空,让我看你有空把你带去问点事……”
手机握着差点滑落,平稳的心跳一下子跳得加速。
我感觉心提到嗓子眼要跳出来一样。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入秋以来的天气凉爽,一滴滴冷汗却还是从额头滑落,我几乎不需要思考,第一时间就想拒绝表哥的饭局邀约,以免碰上我不想见到的人。
“表哥,我突然想起那天我有……”
还未组织好的谎言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一向对我随和的表哥这次却是没给我留任何后路。
“司辰,那天的饭局很重要,不是那种可有可无的家常便饭,我们那边的亲戚都会来,我想宣布一些大事,希望所有重要的亲人也在好吗?哦还有李豪预,可能你不喜欢也不习惯接近陌生人,不过他是我高中时候的好兄弟,人很好相处的,不用害怕,而且你之前的事情我也托了他帮了不少忙,人家想问点事而已,人情也是要还的。”
表哥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当初我在医院的时候的确表哥有找熟人帮我操作过,原来世上的缘分这么奇怪,就像一个圆圈,始终会绕回原地。
如果我当时没有急于要替妈妈报仇,也许就不会和这个人扯上关系可以私下联系,不会有让我进退两难的今天。
可如果当时的我不为所动,我也太过于枉为人子。
即使重来,我还是会这样选择。
表哥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是能被原谅的不懂事的小孩子的年纪了,我只能答应。
带着满腹心事回家,原定的计划全被搁置。
我害怕明天的见面到来,不知不觉咬着指甲想着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避免怀疑,要怎么做才能领回知鸳鸳的尸体,安葬好她。
小胖跳到我的大腿上喵喵叫了两声然后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打着哈欠慵懒地躺下,我的手不自觉抚摸它的皮毛……
即使再怎么害怕明天,明天总是会来。
难得的假期本来是让人放松的一天,可是今天对我来说却太过于煎熬与折磨,我明白我之前那充当无事人的伪装放在不注意心理这方面的表哥他们还能表演一下,可是在专业人士看来我的伪装只会像是耍猴一样的表演。
我知道我的一举一动从来都没有瞒过柳青华这个专业的心理医生,所以也瞒不过学过心理学的警察。
更何况看的那些刑侦片里,犯人越是强装镇定想表演,越会被对面的警察看出他的微表情或者微动作,眼神,视线,手指摆动,双脚抖动,口水吞咽的频率这种蛛丝马迹都会成为他们认定你有罪的原因。
或许是电视剧太过夸张,更加着重放大了主角的光环,但对我而言这样的想法没有让我得到一丝一毫的放松,拿着一面镜子想看看自己的表情是不是太僵硬,可是镜子里入目的那个人却让我产生了怀疑。
这是我吗?
下巴上长出一圈青色的胡渣,严重的失眠噩梦导致我长着两个黑眼圈耷拉着双目无神没有焦点,头发变得又长又乱糟糟的,虽然还没到像犀利哥的地步,但走出去一定不会有人认为我还是个十几岁的高中生。
一瞬间想起了那个长着大爷的脸说自己是二十多岁程序员的笑话。
我的手摸着下巴刺手的胡渣,虽说我的长相也算不上什么帅哥校草,但以往收拾收拾,自己还算是个干净清爽的阳光少年,偶尔在操场上体育课打篮球的时候也会收获一些女生的侧目或者对我明目张胆展现出来的好感,现在则是狂奔在毁容的路上一去不返。
我太久没有心情打理自己了,一直放任自己随波逐流,妈妈再也不会在我耳边唠叨,爸爸也没有心情管我。
早上睁开眼睛接单杀人,一次又一次让自己踩在名为底线的那条钢丝线上行走,晚上只要睡着就开始做那种恐怖怪诞的噩梦,然后枯坐到天明。
还来不及对自己现在的变化有太多感慨,表哥的电话就打来,说是开车到我家楼下了,我匆匆拿剃须刀刮掉嘴上的胡子,即使刮到破皮也无所谓,即使感到疼痛也无所谓。
那都是我还活着的证明。
我扶着爸爸走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