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张开，知道要给电话对面的人一个答复，可是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头脑在飞速地旋转思考。
如果我说是，一个老人，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我要怎么解释，把这些能力者的事情告诉普通人吗？这是可以的吗？而且如果说了的话，虽然鸳鸳已经死了但也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我说不是，我准备好的钱和打算就全都落空，也不能去认领尸体，因为没有合适的借口……
上次虽然让我去录了口供但我完全是身体支配着头脑，整个人精神恍惚根本不知道说了什么，从李豪预现在才打电话好奇我和鸳鸳的关系来看，本性卑劣的我肯定即使无意识也在说出对自己有害无益的供词。
如今我要怎么办……
“喂喂，司辰同学，你还在吗？”
久久等不到我的回音，电话那边的李豪预催促着我。
……怎么办。
如果我说话犹豫就会被怀疑。
如果我的供词有漏洞对不上就会被怀疑。
彻底地撇清和鸳鸳的关系倒是能一了百了。
可是……可是……
“抱歉，我读高中课业很重，现在赶时间写作业，改天有时间再说可以吗？”
垃圾如我，并不想选择任何一边，只能选择逃避。
万幸的是那边的人对我并没有任何怀疑，只是纯粹的出于我与知鸳鸳曾经有联系而联络我，听到我这样说也没有再追问。
反而现在能听出他的声音还有些不好意思。
“啊，那啥，抱歉啊，现在确实高中挺重要的，我也只是找你问点事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我和你表哥认识以后也能联系到时候再慢慢说，你也一下子发生了挺多事的，别被那些事影响了你心态哈，要在高考好好发挥啊，祝你考个好大学。”
“嗯嗯，好的李警官，谢谢你的祝愿，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电话了。”
说完客套话之后，我果断挂掉电话。
李豪预和表哥有一层关系，在他看来联络我会变得更方便，但是在我看来这一点却糟透了。
为什么偏偏是一个认识的，知道我家里发生什么事的人，想把电话号码放进黑名单这种事情显然不可，想彻底逃避这个人除非我和表哥也断了关系。
“哈——”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像一条死鱼一样把头靠在椅子背上，仰头看着有些年代长着霉点或是出现裂痕的天花板。
现在也彻底没了心情写作业，只能草草了事地应付着，爸爸在这个时间也还不会回来，在我在Knell注册成为X还一连杀了三个人奠定自己地位的时候爸爸也找到了一个满意的小铺子给租下来，每天就一门心思的捣鼓他那点小生意早出晚归，因为我长大了他也不需要太过管我。
我明白他付出这么多心血也并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寄托思念，为了不遗忘妈妈，现在有这一点事干才终于让他找到更多活着的动力。
我不太明白五六十岁的人一夜之间失去了陪伴自己大半辈子的伴侣，尤其伴侣还死得如此……究竟经历怎样的苦痛，但我不从儿子的角度而是代入自己一想……也只感觉痛不欲生，只希望绝对不要遇见这种事情。
现在我有了这么多钱，在我用完能力限制之前只会有更多钱，即使爸爸的小摊生意一直无人光顾也好，一直在亏本也好，我也绝不会让他的精神寄托消失。
应付了事地写完作业之后没有心情复习也没有心情看手机，我草草洗漱然后爬上床准备睡觉。
说是睡觉，其实也不对。
有时候有些人可以通过睡觉来逃避现实，让自己讨厌度过的时间飞快流逝，可惜对我来说却不是这样。
人的生理需要睡觉才能正常循环，可是我身上经历的事情太多，一次次地在心里底线徘徊，除非整个人十分疲惫，否则我中途都只会从噩梦中醒来。
今天也是如此。
睡觉对我来说反而是折磨。
我总是反复做噩梦。
可是漫长的时间又总是太过难熬。
一会梦到葬身火海的妈妈伸出被火点燃乱晃的身躯，用痛苦的嗓音厉声质问我为什么明明知道她会死却不去救她！梦里的她竭力地诅咒着我，憎恨地怨言希望她从没有让我降生到这个世上。
她说，我不应该出生。
一会梦到薛也对我冷笑，拿着一把枪，用冰冷的枪口对准我的额头，冷冽又轻蔑地笑着，嘲讽地看着我说，如果不是因为他不想活了，像我这样蠢的人怎么可能到现在还能活着。
他说，我该虔诚地匍匐在地上亲吻他的脚面感谢他的慈悲，感恩他的不杀之恩。
被薛也开枪爆头的一瞬间，我躺在血色的地上，腹部的血潺潺流出，柳青华舔着沾满着血的那把刀，他眼睛没看着我，说出的话嘲讽的意义却很明显。
他说，我真虚伪，真够假模假样的，明明给了我一笔钱可是却不拿来花给自己，拿到那笔钱的那一瞬间明明是想用来改善自己的生活，非要去拿着去补贴那些家属，我就算能补这一时，以后继续杀人下去，我还能一直帮其他人下去吗？不愿意看心理医生，不愿意让自己丑恶的真实想法彻底暴露在人前，死死捂着内心的胆小鬼。
我……无言以对。
双腿和双手忽然被拽着，柳青华消失不见，一会是年幼的她，一会是年轻的她，一会是年老的她，像是想要让我分掉胳膊和双腿，而我挣脱不开。
她说。
说她后悔了，她不应该放弃然后让我活着，她更想活着，她才是更应该活着的那个人，她迫不及待地用嘶哑的年老嗓音一遍又一遍在我耳边说着后悔，咒我去死，质问我为什么能凭着小时候的小恩小惠让她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说，她不该让我活下来。
还有我另外杀掉的那些人，声声泣血的质问让我无处可逃，那些话语像重重枷锁束缚着我全身，再不留一丝余地，那些人，男人，女人，老人，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全都是被我杀掉的，空洞的眼神麻木地朝我逼近，让我退无可退，他们一起走过来，眼前伸出数十只手，要把我拉到他们那一边去。
“呼啊——”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黑暗中只有爸爸熟睡时的呼声让我找回了一些安全感。
烦躁地拨乱如鸟窝一般的头发，还对梦境里的场面感到心有余悸，虽然我无数次的暗示自己，没有任何值得害怕的事情，明面上也好像做到了，可是午夜梦醒，还是被那些噩梦缠着。
‘梦和现实相反。’
不需要我默念，我所经历的这些事情也切身告诉我，现实里妈妈不是那样的人，薛也他也不是那样的人，全部都是我极力隐藏的情绪在作祟，它在让我产生想象，那些坏情绪想再次操控我，折磨我，侵蚀我。
毫无睡意，我又要这样枯坐在床上望着窗外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到太阳从东方升起的一刻，本想下床倒一杯水喝，可是想到会吵醒忙碌了一整天的爸爸，又犹豫了一会。
而就是犹豫了这一会，被我放置在床脚不闻不问的电脑忽然发出刺眼的蓝光，虽然这电脑很偶尔的能开机，偶尔完全死机，但可从来没有自动开机过。
我眯着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会这种强光带来的不适，然后睁着眼缝凑近一看，电脑网页居然跳到4366小游戏里的好友瑟琳娜的聊天页面。
她言简意赅地给我发了一个字，就一个。
猫
？
我给她发送了一个问号。
可是这个问号注定石沉大海得不到对面人的回复。
过了十分钟，二十分钟，直到电脑因为久久没有操作自己熄屏，我猛按开机键也毫无反应只好死心，关于她说的字却忽然灵光一闪。
我顾不得会吵醒爸爸，从床上爬下，打开门一看，一只可爱的小肥猫正站直了身躯，尾巴高高扬着，那一双玻璃球似的眼睛在黑暗中好像变成了两道激光，见我开了门，毫不客气地迈着肥硕的小短腿，晃悠悠地进了我家，然后找到了一处空地回头望我，好像决定划分想要将此归为自己的地盘，命令我这个铲屎的准备好所有必需品。
兜兜转转，我养的小胖又回到了我身边。
“你也是和我一样记住她们的猫呢。”
想起它当时乖乖在厨房等妈妈给它拌饭的样子，还有之前赖皮般躺在知鸳鸳大腿上不肯走的模样，如今已经物是人非。
现在，我的经济也不再拮据，再多养一只猫也不会让我为难，而且小胖对我而言也是很重要的宠物，我把它抱起来，果然还是感觉有些脏，得找个时间洗一下……
小胖的到来让我把噩梦抛诸脑后。
想起鸳鸳日记里写的那些信息，还有刚才瑟琳娜特意发来的消息，抱着小胖的我心情有些微妙，如今既然已经出现了能力者，猫还真的会是普通的猫吗？
这家伙该不会某一天变成猫娘或者猫男告诉我它也是能力者吧？那个场景光是想着就觉得想象不能。
我把它举起来一看，一只已经绝育的懒洋洋的公猫除了吸它和rua它肥肥白白的肚子真的没什么特别的，而且它一如既往地不抵抗随便撸，性格还是这么好，要是人变的猫的话怎么都会觉得羞耻并且抗拒这种行为吧？
其实比起我这离谱得没边的想法，也还有另一种可能，瑟琳娜也许是个爱小动物或者只爱猫的女性，所以她才三番四次救猫，而且还把它还回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