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是一个不管任何时候都人来人往的地方。
这里承载着太多的悲伤,无奈与无力。
唯独没有欢声笑语。
我站在医院门口,驻足良久。
又是这里啊。
这个医院是不是和我有什么难以言说的缘分呢?我对这里太过熟悉了,毕竟爸爸也在这个医院待了好久,苏雪儿的父亲现在应该也……
我对这家医院没有任何好感,甚至从内心里就产生了抵触,也许是因为过去的痛苦还扎根在心里难以拔除,而这个地方正是带给我各种各样的痛苦的其中一个。
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克服了心中的恐惧,按照梁悠悠给我的房间号码,轻车熟路地去了住院部搭乘上了电梯,找到了林茉菲所在的那个病房号。
林茉菲家里也只是普通家庭,一般来说就算要住院也会像之前爸爸住的病房里一样好几张病床,我又想起之前好几个病人在一室里,有时候医院实在分不出床位,走廊里就会看到黑压压的一片,堆着临时病床住着的那些人,那耀眼的白炽灯照在他们蜡黄的,毫无生气的脸色与眼神上,我就会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呼吸也无法保持顺畅,感觉死亡随时就会在身边毫无道理地降临。
比起即死,那种慢慢地等待着,翠绿的嫩叶将要逐渐到达无可挽回的余地变得枯黄,然后从树枝上飘落而下更让我感到一阵恐慌,我那时候真的也很害怕爸爸会像我所见的那些人一样。
林茉菲病得太重了。
她在重病区。
重病区的花费也很大,普通家庭压根承受不起,而且里头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些没有多大希望苏醒痊愈,只是被所爱之人尽力用流水一样的金钱吊着他们性命的人而已。
我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副光景。
林茉菲躺在靠近门的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连接着医用仪器的管子,曾经即使她胆小害羞内向,但也是一个健康的能跑能跳能笑的女孩,而如今这副光景,令人不甚唏嘘。
应该是她的父母的人守护在她的床边,一遍遍地握着她的手,充满绝望地呼喊着她的名字,不停地说着她小时候的趣事,她的母亲哭得如同一个泪人一样,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忽然惊厥一下,晕过去了,她的父亲连忙扶住她安慰着,但也背地里悄悄地用袖子抹了好几次差点流出的眼泪。
这副场面,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不会毫无触动。我握紧拳头,然后又松开。
——如果我猜得没错,林茉菲变成这样,和我,和雷一都有关系。
她父亲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不动的我。
“你——你是?”
他看着我身上的校服,很快就恍然大悟。
毕竟这间病房里只有林茉菲还是一个在上学的孩子,另外两个一个老得不成样子神思不清,而另一个男人沉睡着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是一个植物人。
我把手里买的水果提上来,“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我是代表班里的同学过来看看林茉菲她的情况的。”
我走近了才发现,林茉菲并没有昏迷不醒,她的眼睛还是大睁着的而且红着眼睛流着泪,只是全身上下的那些仪器限制了她的行动,应该还是有外界感知的。
比如她看见是我来看她的那一刻,圆溜溜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得更大了。肯定是很奇怪,就算要全班推出一个代表来探望她,从关系上来说,也不该是我。
“啊,你们现在都是高中最紧张的时候了,怎么可以因为菲菲……”
“没事的,我们一场同学班里也有很多人挂念她的情况,我来看看她回去也能和大家说一下。”
“那,那就谢谢你了,不过水果你拿回去吧,她的情况恶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唉!我们也没心情。”
“叔叔,你要不要先让阿姨好好休息一会儿,你也去休息休息,吃个晚饭吧,看你这一脸疲倦的样子。”
“我要看着菲菲,怎么能走开。”他说着,抱着林茉菲妈妈的肩膀的手紧了一下,看着她妈妈的眼神也很心疼。
“叔叔,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坐在这里暂时帮你看一会林茉菲的,有事情的话我会按床头铃呼叫医生,而且你们俩个不能熬着熬着都倒了,不然,”我瞥了一眼林茉菲,“到时候她身边彻底没人了,怎么办呢?”
看样子,叔叔确实快被我说动了,只不过他和我是今天第一天见面,他似乎也有顾虑着身为长辈的自尊心,不想麻烦我一个小孩。
“叔叔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叔叔还能撑着,我这老骨头其他事情做不了,看着自己老婆和女儿还是力所能及的,现在这放学时间,你家里人也在等你回家吃饭呢,快回去吧。”
“叔叔……”我露出一副落寞的表情,“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同班同学却这么热心肠,其实我……我家里已经没有人会等我回去吃饭了,爸爸为了生计也不多管我,我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买些外卖或者泡面吃的,不知道林茉菲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家起了一场大火,我太清楚失去家里人的滋味了,没有人倚靠,自己孤独地撑着,我不想其他人也有和我一样的感觉才这么多管闲事的……”
“您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您倒下了……柱子倒下的时候,会砸死它一直以来死命守护的一切,这一点您应该清楚吧。”
林茉菲的爸爸被我的感情牌说得触动,思考再三之后,非常不好意思地选择了麻烦我,再三声明自己很快就回来就短暂地麻烦一下我。
他想通了,要先送妻子回去家里休养,自己吃饱了才能有劲来照顾自己的重病女儿。
而我也需要和林茉菲独处的空间。
我需要问她一些事情。
目送着叔叔扶着阿姨坐上电梯之后,我走到另外两个人的病床前,确认他们的确一个植物人沉睡状态,一个神思不清之后,我再踱步走到林茉菲床前。
我低头看她,在她住院的这段时间里,被药物治疗和折腾,整个人好像瘦脱了一层皮,本来就不胖的人,现在更只有了骨相。
“我现在有话要问你,如果你听得到,你就眨一下眼睛。”
她愣了一下,然后眨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