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她病床旁边放着的椅子上坐下。
“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体为什么变这样？不知道就眨眼睛眨两下。”
她果然眨了两下眼睛，脸上还露出了悲伤的表情，除了自己身体的健康极速流失外，也为每天在她床前哀求她撑下去的父母感到悲伤。
“想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次，我没有在意她的动作，这不是问句，就算她有任何动作，我还是会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该怎么说呢？这件事情应该要从一个故事说起，虽然我的记忆根本想不起来，分不清楚那时的事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小时候隐隐约约好像有见过一个人，不知道是男是女，不知道什么年龄，不知道什么面貌，但它手上有一本笔记本，它会撕下笔记本的纸赠予某些人，而某些人在纸上写上去一些愿望的话，似乎是会实现……应该会吧。”
“你知道这件事吗？”这一句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林茉菲的反应变得异常剧烈，她不再像刚才那样温和地用眨眼睛来回答我的提问，她非常费力地想要抬起自己那插满针眼的手，想要向前伸抓住我的衣摆，像是抓住她的希望，她的救命稻草，她的生命之光。
比起刚才疑问好奇的眼神，她的眼睛瞪大，里面装满了隐藏得最深的秘密被人轻而易举像戳泡泡一样戳破的恐惧。
她的心电图机也显示着此刻她心率的起伏变得很不稳定，这可要是引来了医生可对我不利，交流还没有结束，虽然都是我在说，她在听。
“愿望，是实现了，还是没有实现呢？”
我翘着腿，只是轻轻挪动就避开了她使劲前伸的手。
“我猜，如果你的纸上写的是愿意替雷一受罪之类的话，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就是因为你已经帮他挡了几次劫难。”
林茉菲听着我的话，慢慢反应过来之后，脸上忽然露出了释然的微笑，我冷眼看着她，忽然又想起梁悠悠和雷一在楼梯间的打闹，忽然恶从心起。
如果不是因为林茉菲许了这么一个愿望，我早就把雷一杀掉了，何必到现在都还让表哥处在危险中。
要说同情，我对这种一门心思地舔对自己没有意思的人，觉得痴情还自我感动的恋爱脑也不存在同情。
“我呢，来是想和你说一些我今天才发现的，与你很有关系的事情，事关雷一，你肯定很想知道吧……”我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抑制住如擂鼓的分不出究竟是为给别人痛击而兴奋，还是因为内疚而愧疚不已的心跳声，“其实你喜欢的雷一他和……”
“司辰？”
不速之客打断了我的发言。
熟悉的声音将我拉回冰冷无情的现实。
我全身僵硬，不敢回头看一眼那呼唤我名字的声音。
我怎么就忘了呢……她也在这个医院。
苏雪儿也在这个医院！
她一直在这家医院看护她爸爸！
随着鸳鸳的逝去，应该是愿望的禁锢被解除了，我的记忆差不多都回来了，死了多少次又是怎么样的死法，虽然我不愿意也不敢回想，但是我的记忆里都被刻下永恒，唯有苏雪儿，我知道我见到她就会不好，但我对她的记忆就是很模糊，明明她没有攻击没有伤害，似乎只是看到她哪里我就会死得很痛苦。
“司辰，是你吗？真的是你？”
我一动不动地正坐着，耳朵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呼吸声，最后闻到她身上自带的那熟悉的香味。
“司辰。”
她逐渐走到我的背后，投下一片黑影把我笼罩在内。
“司辰，我们好久没见面了吧。本来我是听悠悠说菲菲身体变得很糟糕，想着抽空我就放下爸爸先来看看她的，没想到我居然能见到你。”
我闭上眼睛，握着拳又张开，重复着这一动作。
感觉她的呼吸近在咫尺。
“司辰，为什么不理我呢？为什么不转过头来看我呢？为什么不安慰我呢？”苏雪儿的语气轻得令我心里发毛，“我家一出事，你一句只言片语的安慰都没有，还马上把我删除了，以前故意给我展现的有担当，乐意帮助人都是假的吗？你其实只是冲着我爸爸的身份去的吗？我爸爸躺病床上没用了，对你而言我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也没想过这么利益至上的事情，我只是单纯喜欢你，单纯想对你好，想让你也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而已。
不论多少个否认都在我嘴里百转千回又被我吞下。
只要我否认了我就不得不扯到我自身，我的事情不能告诉谁，还不如就让她就这样抱着对我的恶感死心，一直误会下去。
“司辰，如果你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啊，如果你今天没让我见到你多好啊，”她的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带着微弱的颤抖，“我以为你就是这么个下贱的人了，可是林茉菲病了，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你也会来探病的，你明明和她没有什么交流，我和你还是初中就认识的，还是说……在我痛苦的这段时间里，你和她对上眼了走到一起了？”
越说越扯。
“我……随你怎么认为。”
苏雪儿泄愤般地用指甲深深地印入我的肩膀，要多深有多深，她恨不得刮到渗血，刮伤我的皮肤，刮至我的骨骼，给我留下永远不会痊愈的伤口。
我忍着，一声不吭。
忽然，她的手轻柔地抚摸上我的脸。
我们从没有如此接近过，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那只手，冰冷得像蛇的舌信子一样贴在我的脸上，不是人能有的温度。
我曾经是如此渴求着和喜欢的人有哪怕一丁点的肌肤相亲，偶然间不经意地触碰到手指也能让我心跳不已回味良久，可是现在却全然没有了那种感觉，我只有从心底猛然窜起的寒意。
“你来找菲菲，是要说什么的？”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感觉到她的情绪似乎达到临界点，变得很不正常，本来就对我有怨气，还是少一些和她争论吧。
“我说了那么多，你都没有转过头来看我一眼，是嫌我每天照顾我爸不修边幅变丑了吗？如果你说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你就当着我的面和她说清楚你要说的话，如果我不满意……”
苏雪儿抓着我的肩膀，下死手的又掐又抓。
“你想想你都对我做了什么，反正是你对不起我，是你欠了我，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不会反抗的，对吧，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