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就凭那点信息就调查到这一步，还真是让我有点意外，事实上所有直接的物证我都已经处理掉了，所以要通过正常途径逮捕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哦。”
秦风如是说，语气十分温和，甚至还带着几分调侃。
的确是完全不一样——
虽然我目前所接触过的被Confess寄生的人并不多，但是还是立刻就看出了秦风和他们的不同。
此时、秦风背后的Confess已然成型了，大约有两层楼那么高大，由无数人体组织拼接而成，乍一看杂乱无章、却仍然有规律可循，就像精密机械中环环相扣的零件和齿轮一样，只是将钢铁换成了血肉之躯，无数的手脚、无数的眼睛，甚至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内脏和血管一般的东西连接在其中，并且仿佛在呼吸着一般微微蠕动着。
Confess整体被黑雾笼罩、有些看不真切，但是这种朦胧的感觉却让眼前的怪物显得更为猎奇。
堆叠的残肢。
抽搐的内脏。
浑浊的眼珠。
活生生的炼狱图景。
孕育出这头怪物的人类的心中到底有多少黑暗……这恐怕不是我能理解的。
不过最让我感觉到恐怖的是秦风此时毫无异状，按理来说Confess离体的瞬间宿主的感情便会被抽出才对——但秦风很显然没有表现出和之前那些宿主一样的麻木和僵硬。
“他心中的黑暗浓重到足以驾驭如此巨大的Confess吗？！”小玉惊恐地瞪大眼睛注视着秦风被Confess用“手”托起。
“……这东西还能驾驭……？”
“毕竟Confess跟我们算是同源的……”趴在雪兔肩头的小水月喃喃道：“我们来自于人类的思念，它们来自于人类的怨恨，只要想要复仇的欲望足够强烈、就可以凭自己的意志压制住Confess。”
“我很久以前就意识到‘它’的存在了，‘它’一直在我体内，我可以感觉到‘它’的愤怒、仇恨以及想要毁掉一切的欲望，正好这也是我最想做的事，渐渐的‘我们’就变得可以互相交流了——放我下去。”
秦风对那只巨大的Confess说道。
没想到Confess居然真的十分听话地将秦风放在了离我们更远的舞台上。
“那么，我来讲讲我的故事吧。”他对准了烧焦的麦克风残骸，煞有介事地开口了：“虽然我想你们都知道了——我的童年是在福利院里度过的，第一次遇到我的养母是在5岁左右的时候吧，当时她在活动室里为我们这些孤儿弹琴，阳光照在她脸上的时候就像一层金边一样，看着很漂亮，那时她也就是二十四、五岁吧，因为信天主教所以经常去做义工，当时她有个朋友叫曾月美，因为跟丈夫不和住进了疗养院。”
“曾月美的丈夫叫钱有为，而且她还有一对双胞胎的儿子，夏正清和夏天宇，是这样吗？”
“你居然连这个都调查出来了吗？没错——其实只要调查血型就会发现，他们绝对不可能是夏家的儿子。”
秦风由衷地流露出了敬佩的神情，我却完全笑不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在装什么傻呢？其实你也多少猜到了吧？钱有为和夏家太太有不伦关系，那段时间夏家太太的丈夫正好在外地工作，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夏家太太应该是对自己的丈夫谎称怀孕，但是实际上她有不孕症——为了讨好这个女人钱有为便将自己和曾月美的骨肉送给了他。”
哑口无言。
“很难以置信，对吧？不过钱有为就是这种人，偏偏他的狐朋狗友很多——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的养母没有遇到他一定会更加幸福，他是第一个，过程和你说的一样，本来我很担心他会认出我来，但是他没有，他居然记不得他养子的脸……”秦风的话语间充满了笑意：“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是说钱有为做过的事吗？他与我的养母结婚之后觉得当校工不够赚钱，便打算做生意——明明在学校里工作很轻松，收入也稳定，但他本身就是个贪婪的男人，问朋友借了一大笔钱，还在还款书上让母亲和他一起签名，说是为了对兄弟表达他的诚意，最后生意做亏了，母亲帮他还钱用光了积蓄，最后连自己父亲的病也没钱治疗。母亲的葬礼上，亲戚全都在说她的闲话，而我只能看着、听着。”
“就算钱有为是罪有应得，那个叫李明的学生罪不至死吧？可你居然用了那么残忍的方式杀害他……还有那个姓赵校工和校长……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李明吗？他的确没做什么，充其量也就是让一个小学生坠楼身亡而已，当然，我是为了叶小姐——叶小姐是个坚强又善良的女孩，偶尔会让我想到自己的母亲，所以我也就顺便把她身边的害虫清理了一下。至于赵先生，在我母亲最落魄的时候，他装作一副善人的样子接近她，然后**了她，我的母亲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我却亲眼看到了啊——他压在被灌醉的母亲身上，像只猪一样动着腰，就在我母亲的房间里，自那几天之后母亲就自杀了，终究没有让他付出任何代价。”
“别找借口了，你知道吗？你现在看起来很开心。”
我冷冷地说道。
秦风摇了摇头。
“你不会明白的——不过我并不打算否认我是个杀人魔这一点，那么，你还想听听校长做了些什么吗？”
“我看过你母亲的骨灰盒，骨灰数量比正常人少很多，跟那个有关系吗？”
“不愧是你。”
“别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但是，我的朋友似乎已经等不及了，所以很遗憾，就请你先来打败我们吧，不过……”
秦风打开手机并拨通了视频通话。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电话接通了，出现在画面中的是一个类似于教堂的地方，但是充满了颓败的气息，似乎已经荒废了。
画面正对着一个十字架，而房东小姐被绑在十字架上，一条麻绳如同蟒蛇般盘绕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她看起来状态很不好，似乎失去了意识。
随后，一个银发的少年出现在镜头中，密密麻麻的耳钉和金属装饰让我立刻就意识到了那会是谁。
夏正清……？不、那是——
“夏正清”见对焦已经调准了，便耸了耸肩。
“那么，来玩个不讲理的游戏吧，房东和那个学校在校的所有师生，你选哪个？”
“什么……？”
“现在开始，我会让Confess攻击遇到的所有人，当然，范围仅限于这所学校。”秦风笑着接受到：“而那位小姐脖子上的绳子另一端连着十只容量十斤左右的塑料桶，全部灌满需要20分钟左右，4点44分左右开始执行，现在还有十分钟，加起来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吧。在是我母亲常去的那所教堂的旧址，直线距离20分钟，如果现在立刻赶过去，是有机会救下那位小姐的。”
这的确是个不讲理的游戏，只有我和雪兔的话光是对付怪物就已经很费力了，兵分两路也并不现实。
“那么，猫会为了人类而死吗？”
秦风对“夏正清”示意了一下，少年便毫不留情地将一盆水泼在了房东小姐的身上。
“真是不可思议啊，虽然已经荒废了一年左右，但却没有停水，大概是那里经常住进去一些流浪汉，那些修女为了让他们有水可以用才一直交着水费的，真是帮大忙了。”
房东小姐此时终于清醒了过来，似乎对自己此时的处境有些迷茫，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正清，让我们的英雄和她说几句话吧。”
“哦。”
“夏正清”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将摄像头凑近了房东小姐。
“小然。”房东再一次地叫了我的小名：“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我隔着屏幕凝望着那双美丽而坚定的眼睛。
“不要管你……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对我笑了一下。
通讯就在这一瞬间被切断了，而她的笑容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