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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话 倒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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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普林尼看见的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天花板上挂着一盏昏暗的白色吊灯,墙壁是浅蓝色的,贴着一米高左右的花纹繁复的暗绿色的壁纸,左侧有一扇窗户,此刻蒙着窗帘,窗帘是黑色的,右侧是房门,不知道有没有锁上,自己正躺在房间正中央的床上,手脚都没有被绑住,旁边还有梳妆台和梳妆镜,屋里还有股淡淡的香水味,看起来像是个女人的房间。此时普林尼已经渐渐清醒了过来,他从床上坐起身来,正犹豫要不要去开门的时候,房门突然就被人打开了。

“啊哈,你总算醒了啊,”走进来的果然是一位性感的金发女郎,她穿着一件低胸的紧身黑色连衣裙,像是故意显示自己丰满的胸部似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朝普林尼凑近,“昨晚睡得怎么样?我的招待还算让你满意吧?”

“布兰琪小姐,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普林尼只是直视着那双酒红色眼睛,冷冰冰地问道,也许是因为嗓子干得厉害,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他完全无视了布兰琪诱惑性的举动,“这算是绑架么?”

“啊喂,什么绑架啊,明明是你被蜘蛛会的人追杀,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来好吗?”布兰琪气得皱起了眉头,“要是没有我,你早就被他们杀掉然后抛尸荒郊野外了吧?”

“是吗……”普林尼眯起眼睛,认真回忆了一下昨天的经过,“那你是在城郊的那条小路上把我救下来的咯?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你应该不是刚好路过吧,难道是事先知道了消息?”

“你还在怀疑我不成?”布兰琪狠狠地瞪了普林尼一眼,“没错,我是事先收到了情报,听说蜘蛛会在城郊附近有什么大动作,上次的仇还没报呢,我当然要去给他们添乱咯,所以那时候我也埋伏在附近,本来只是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顺手牵羊,就捡到了你这个家伙嘛……”

“不管是暗杀还是绑架我都算是重要行动吧,蜘蛛会的人做事有这么不谨慎?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么机密的情报的?”普林尼追问道。

“你是在质疑我们毒蝎的能力吗?”布兰琪更加火冒三丈了,她退后了两步,狠狠瞪着普林尼,“别瞧不起人啊,蜘蛛会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早就不如从前了,最近也在招纳新人呢。还是杰罗姆提醒了我,趁此机会给他们安插几个眼线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也就是说,是那位杰罗姆先生得到的情报对吧?”普林尼继续问道,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巧合,就像是有人刻意安排似的。

“是这样没错,他是我的大管家,毒蝎的情报工作主要由他负责,我好歹也是个首领,总不能什么小事都亲自负责吧?”布兰琪怒不可遏地反驳道。

“我明白了,所以现在几点了……”不过说话时普林尼已经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小闹钟,于是他立即忍不住从床上跳了下来,“欸欸欸?是上午九点吗?我昏迷了一整个晚上?”

“这有什么奇怪的,对方在你的车里放了一瓶挥发性的强力麻醉剂,瓶子一碎就能挥发出来了,你又困在车里出不去,吸入了大量麻醉剂也不奇怪,我们这边还有人中招了呢……”说着布兰琪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哼,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原来你也有被人算计的时候嘛。”

“那我得赶紧走了……”普林尼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在车外做点手脚倒是简单,然而对方却在他丝毫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把这么一瓶危险的东西藏进了车里,这就让人不寒而栗了。然而麻醉剂并不致命,上次那位狙击手也让他躲了过去,可见对方的目的最多只是活捉他,或者只是绊住他,让他脱不开身去妨碍他们的计划……那么他们的计划是什么呢?林奈会不会出事呢?因为林奈继续上诉的缘故,他现在还被关在L城弗雷特监狱,没有送到那遥远的小岛上去,现在要探望他还是有机会的,顶多手续复杂一些。虽然还不能确定敌人的意图,但以防万一,普林尼还是想立即确认林奈的安全,仿佛只有亲眼看到林奈安然无恙他才能放心,不过这时他发现手机并不在身边,倒是与警方联系的追踪器还在口袋里装着,“你有见到我的手机吗?”

“没看见,不过应该已经变成碎片了吧,”布兰琪撇了撇嘴,冷淡地回答,“能把你救出来已经不容易了,对方准备了汽油和打火机呢,你的车早就烧得一干二净了。”

“好吧,我知道了……”说着普林尼已经穿好了鞋子,仿佛立刻就要出门。

“啊喂,我好歹救了你的命啊,你连一句感谢的话都不说吗?”布兰琪终于忍不住站在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上次是我欠你的人情,不过帮你收留那个马丁的女人就算是还清了,所以这次应该是你欠我的人情了吧?”

“艾丽莎小姐现在还好么?”普林尼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忘了这位重要证人。

“挺好的,有我们这样的职业杀手保护她,她不会有事。”布兰琪淡淡地回答道,“可是你还没说怎么报答我呢……”

“谢谢你,我会记住这个人情的,”普林尼也爽快地说道,“如果有事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吩咐,既然是救命之恩,哪怕让我还你一条命也不是不可以……”

“这倒是不用了,你的命还有好多人盯着呢,我可不想惹是生非。”布兰琪撇了撇嘴,然后忽然又露出一个戏谑的眼神,“不过好歹是救命之恩,你就不考虑一下以身相许吗?”

“这个就算了吧,”普林尼冷冰冰地拒绝了,“我可是有原则的人,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就出卖自己的肉体……”

“啧啧啧,所以宁愿当那个老女人的玩物也不愿意跟了我吗?”布兰琪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他,脸上却不自然地泛着一丝可疑的红晕,“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那是你误会了,我跟首领可没有这种关系。”自从普林尼成为代理干部以来,这种流言蜚语普林尼也听得多了,简直让他哭笑不得,不过此时情况紧急,普林尼也不想过多解释,他继续问道,“艾丽莎小姐在哪?我需要带她离开这儿……”

“在俱乐部三楼,我让人叫她下来吧。”布兰琪也收敛了开玩笑的语气,恢复了冷漠,她朝门外喊道,“杰罗姆!让女仆叫艾丽莎小姐下来吧……欸?还有什么事吗?”

“布兰琪小姐,昨晚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呢。”杰罗姆的脸上带着一丝暧昧的笑容,说着他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了普林尼一眼,“哟,普林尼先生也醒了啊,你可能还不知道吧,现在你已经是通缉犯了呢!”

“什么?!”普林尼和布兰琪几乎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然后布兰琪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是昨晚发生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抱歉,布兰琪小姐,虽说昨晚好好教训了他们蜘蛛会一顿,但我们这边伤员也不少,要清理现场也不容易,所以我从昨晚起就忙着善后事宜,我也是刚看到今天早上的新闻,这才急忙赶来禀报您的……”意识到自己有些喜形于色了,杰罗姆急忙收敛了笑容,恢复了毕恭毕敬的态度,“听说昨晚弗雷特监狱有人劫狱,被劫走的犯人就是昨天刚刚被指控谋杀罪的林奈,参与劫狱的大概有十几个人,因为当时夜色太暗,而且他们都经过了伪装,所以监狱看守记住的只是一张经过了化妆的假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是冒充警察进去的,而且还把一枚警徽落在了现场,因为警徽是带编号的,所以一下就能查清楚这人究竟是谁……”说着他还是忍不住用得意的眼神看了一眼普林尼,“现在警方已经发出通缉令了,上面贴的分明就是你的照片,普林尼先生,你已经是通缉犯了呢。”

“难道是……我的警徽?”普林尼微微愣了一下,说实话由于一直在黑帮卧底,他很少会把警员证或者警徽什么的带在身边,然而昨天去梅林赌场调查的时候,出于可能需要亮明警察身份的考虑,他特意带上了警徽,当然,现在警徽已经不在口袋里了,也不知是被谁趁乱拿走的,难道这一切也在对手的算计之中吗?

“什么警徽?”布兰琪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又恢复了高傲的神情,“切,这又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你都当到代理干部了,以后说不定还能取代那个老女人呢,这可比当警察有意思多了。”

“昨天你们救我的时候,有蜘蛛会的人接近过我吗?”普林尼脸色阴沉地问道,他可不像布兰琪这样想得开,毕竟,自愿加入黑帮是一回事,被人算计而失去警察身份是另一回事,同样的诡计被用在他和林奈身上,让他们走投无路,百口莫辩,他早就怒不可遏了。

“应该没有,没等他们靠近你的车我们就已经动手了,忙着打架的时候也没工夫管你……”布兰琪歪着头想了想,“再说了,把你从那辆破车里拖出来还挺费劲呢,是吧杰罗姆?”

“没错,布兰琪小姐。”杰罗姆的脸上依旧掩饰不住得意的神情,“所以普林尼先生现在没法回警方了吧,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毒蝎呢?”

“不必了,我已经宣誓效忠于十字蔷薇了。”普林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毕竟在十字蔷薇我也算是代理干部,待遇等同于五骑士,加入毒蝎的话也不能比这更差吧,我想杰罗姆先生恐怕不喜欢和我平起平坐吧?”

“你……你不要太嚣张了!”杰罗姆反而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握紧了拳头,“你现在可是丧家之犬……不对,是过街老鼠,只要走出俱乐部一步就会有人举报你,把你抓进监狱……”

“不好意思,我现在只是嫌疑人,要逮捕我也只能把我关在拘留所,我还没有资格进监狱呢。”普林尼义正言辞地解释道,“而且,我究竟是不是劫狱的犯人,这一点杰罗姆先生应该也很清楚吧?”

“没错,普林尼昨晚被我们救出来以后就一直躺在这儿了,”布兰琪附和道,“他不可能去劫狱,我们都是证人。”

“可问题是警方已经发了通缉令,而且,证据不只是警徽,那十几个人里面有三个倒霉鬼当场就被警方逮捕了哦,他们已经招供了,自己是十字蔷薇的人,而且伪装警察也得到了警方内部人员的帮助,虽然不清楚内部人员具体有哪些,但十字蔷薇的代理干部普林尼先生显然是其中之一……”说着杰罗姆又望向布兰琪,略带歉意地说,“抱歉,布兰琪小姐,说实话因为最近惹出的一连串事情,政府对黑帮势力的打击也加强了,我想就算由我们毒蝎出面作证,警方恐怕也很难相信……”

“有今天早上的报纸吗?先拿来让我看看!”普林尼有些急切地说道,物证人证都有了,也怪不得警方把他定为头号嫌疑人了。那林奈岂不是被人绑架了?他现在会在哪里?会不会有生命危险?普林尼只觉得焦急万分,但又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陷害林奈还是绑架林奈,最直接的目的都是牵制他,防止他阻止对方真正的阴谋,或者,进一步让他落入对方的陷阱,从而推动这个阴谋的实现。那么林奈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林奈也不知道什么组织机密,没有严刑逼供的必要,想到这里,普林尼稍稍地安下心来。

“普林尼先生?”正在这时艾丽莎走了进来,她大概听见了刚才的对话,而她的手里刚好拿着一张《L城日报》,“听说这是今天早上的报纸,上面说了很严重的事情,我想您应该需要它……”

“你来得正好!”普林尼急忙接过报纸,目光很快就落在醒目的新闻标题上:梅林赌场杀人凶手越狱,劫狱者疑似卧底黑帮警员。事情发生在昨晚也就是8月23日凌晨两点,监控摄像头几乎拍到了劫狱的全部过程,劫狱者的确个个身穿警服,但除了为首的一人,其他人都谨慎地低着头。他们先是用警徽骗过了看守,得到许可后进入大门并且见到了当晚值班的副监狱长斯帕克先生,在假意交谈的过程中,为首一人趁斯帕克先生拿出钥匙时用枪托打晕了斯帕克先生,然后闯入牢房,长驱直入,用钥匙打开了林奈所在的牢房。由于触发警报,狱警也很快就赶到了现场,双方进行了激烈的枪战,劫狱者利用烟雾弹扰乱视线,趁机带走林奈,离开监狱大门不久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其中有三名犯人被警方逮捕,据犯人交代,他们隶属于黑帮组织十字蔷薇,前来劫狱是收到了上级干部的命令,当晚所穿的警服是来自警方内部的卧底人员提供的,其它情况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另外报纸上还登出了他的照片,也提到了他自从警校毕业后一直在十字蔷薇卧底的事。不过普林尼还是觉得事情有些可疑,弗雷特监狱再怎么说也是L城最重要的监狱,再加上这次林奈的案件闹得满城风雨,他们的戒备不可能如此松散,仅凭七八个黑帮成员就把监狱里的犯人给救走了,莫非是有人里应外合?还是有别的什么陷阱?不过报纸上登载的信息未必就是事情的全貌,想来还是得问问警察才能知道当时的真实情况,然而此时的他已经没法光明正大地走进警局了,想到这里普林尼不由得叹了口气。

“普林尼先生,”尽管眼睛上蒙着厚厚的白布,艾丽莎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是林奈先生被人绑走了对吗?我知道不可能是您做的,不过我想,应该也不是蜘蛛会做的……”

“为什么?”听了这话,布兰琪立即反问道,“除了蜘蛛会还有谁会故意劫狱顺便诬陷普林尼啊?就连十字蔷薇那个老女人也不会这么干吧,虽然这么一来就可以让他死心塌地地待在十字蔷薇了,啧啧啧,不过这不符合她的作风……”

确实不可能是罗莎琳做的,在这一点上普林尼也赞同布兰琪的意见,毕竟昨天他刚向罗莎琳表过忠心,若是这时罗莎琳突然派人劫走林奈,还顺便栽赃在他的身上,这就形同背信弃义了,普林尼绝不会原谅她。然而罗莎琳还需要他,甚至需要他的警察身份作为黑帮与政府之间的桥梁,而且昨天她还反复强调当前需要谨慎行事,她绝不会出此下策。

“那难道是毒蝎做的不成?”杰罗姆用凶狠的眼神瞪着艾丽莎,尽管后者根本看不见,也感受不到这目光的威慑,“昨晚和蜘蛛会的人发生冲突之后我就在忙着收拾残局,我们毒蝎本来人就不多,谁干了些什么大家都能一清二楚。哼,蜘蛛会的女人果然不简单,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却能靠一张嘴混淆是非、颠倒黑白!”

“我不是这个意思,”艾丽莎只是淡淡地解释道,“众所周知,现在政府急于以合法的理由消灭黑帮,而林奈先生就是导火索,身为黑帮成员的林奈先生杀害无辜市民,刚刚经过法庭的审判,却又在黑帮势力的协助下越狱潜逃,这不可能不激起民愤。警方只要沿着这条线追踪下去,不但要追回犯人,严惩劫狱者,清剿整个黑帮组织也是势在必行,所谓枪打出头鸟,在这个关键时刻,没人敢轻举妄动,蜘蛛会也是如此。”

“可他们还能冒充敌对帮派,就像用警徽栽赃我一样,不是吗?”普林尼也反问道。

“从理论上说确实能够做到,不过……”说着艾丽莎停顿了一下,“目前毒蝎和蜘蛛会都才刚刚重建起来,而且我听说昨晚两方为了劫持普林尼先生您已经发生过激烈的冲突了,双方都有不小的损失,我想蜘蛛会应该没法抽出人手再去劫狱,毒蝎应该也一样。”

“你说得倒是有点道理……”布兰琪点了点头,“可照你这么说,所有黑帮势力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劫走林奈,引起警方的注意,那林奈是怎么被劫走的啊?总不能是警察干的吧?”

不,倒有可能确实是警察干的,普林尼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危险的想法,毕竟劫狱之人是穿着警服过去的,黑帮成员伪造的警服和真正的警服还是有所区别,未必能骗过门卫,如果其中有真正的警察参与的话就不一样了,可这就意味着,道奇森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L城警方内部……想到这个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实,普林尼只觉得敌暗我明,危机四伏,想要破局实在是困难重重。

“总之我现在必须走了,”普林尼毫不犹豫地说道,“如果我现在成了通缉犯的话,警方很有可能以此为借口来这里搜查,我在这里待下去也不安全……”说着普林尼又望向艾丽莎,“艾丽莎小姐,我先带您去检察署找霍布斯先生,至少在那儿是最安全的,比监狱和警局都要安全,你安心等着出庭作证就够了,然后我再去找警察……”

“我明白了。”艾丽莎点了点头,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欸?你真的要走吗?”布兰琪不由得流露出担忧的表情,“虽说躲躲藏藏也不是办法,可是你现在就算投案自首也解释不清吧,万一他们把你也抓了呢……”

“放心吧,对方已经露出破绽了,我不过是将计就计,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证据……”说着普林尼抓紧了口袋里的追踪器,心想幸好这个东西没丢,昨晚从追踪温蒂娜开始,普林尼就用追踪器及时给警方发送了信号,直到他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也没忘记发送自己的坐标,而弗雷特监狱和他出车祸的那条小路完全在相反的方向,这已经是足够有力的证据了。

“可是……”布兰琪还想继续劝阻,却被杰罗姆打断了,后者大概恨不得让普林尼赶紧离开吧,“布兰琪小姐,就让那家伙走吧,他还得救他的同伴不是吗?让他留在这里恐怕也躲不过警方搜查,到时候我们还多了一个窝藏嫌犯的罪名,可别让警方把我们也给一网打尽了。”

“那么我先走了,布兰琪小姐,再会!”普林尼也不想留在这里多说废话了,简短地告别之后他便带着艾丽莎从后门离开了。莎乐美俱乐部位于城北区著名的酒吧街,这一带晚上可以说是人头攒动,灯红酒绿,但白天行人倒是寥寥无几。前面的路口有两个警察在盘查路人的身份证件,看来通缉令已经生效了,警方正在全城搜捕他和林奈的下落,虽说法院和检察署离这儿不远,但想要避开警察的耳目悄悄潜入显然非常困难,再者霍布斯检察官会是什么态度也不好说。普林尼犹豫了一会,然而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闯进了他的耳朵里。

“是……普林尼老弟吗?”普林尼回头一看,身穿警察制服的布劳正站在他身后,他的脸上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又转为欣喜,“啊哈,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你呢,我的运气还真是不一般的好啊……”

“布劳?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记得你应该是城东分局的……”普林尼皱了皱眉,上次见到布劳还是四月底和林奈一起解决关于彼得杀人分尸的案子,警员调动应该不至于如此频繁,

不过布劳叫自己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是害怕引起附近的警察注意,看来布劳应该不是为了抓他而来的。

“我说老弟,现在警方正全城搜捕你呢,因为各区人手不均衡,我这才趁机调到城北区来的,没想到刚好就遇上了你……”说着布劳警惕地看了一眼路口的警察,然后飞快地拉着普林尼往停在一旁的警车走去,“简而言之我就是受人所托特意来找你的,所以事不宜迟,我开车带你去找亨利老兄他们……”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既然是特别调查组的人在找他,普林尼也就放心了一半,想来他们还是相信他的,所以哪怕迫于压力发了通缉令,但还是在私底下想方设法搭救他。在警车的掩护之下逃避搜捕确实要容易许多,只是布劳在这时突然伸出援手还是有些出人意料,说起来他和布劳的虽有交情但并不算深,而且身为警察窝藏通缉犯是很严重的罪过,他不禁担忧地看了一眼布劳。

“不用客气,都是你的上司还有同事们把我拖下水的……”布劳撇了撇嘴,立即解答了他的疑惑,“等你翻案之后,那位施瓦茨警长要是不能把我调到最高警视厅去,我可要告他诈骗罪,老弟,你可得给我作证!”

“施、施瓦茨警长?!”这下普林尼震惊得合不拢嘴了,如果说亨利他们私底下帮他一把也就算了,可施瓦茨警长掺和进来就不一样了,万一被人发现,这可是严重的渎职罪,“怎么回事?连施瓦茨警长也参与了吗?”

“等到了地方你就明白了,你自己去问他们吧。”

布劳说的地方很快就到了,让普林尼深感意外的是,这里也是他熟悉的地方,城北区利姆彼得河附近,玛格丽特夫人的咖啡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重新装修好了,店面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之前遭遇火灾的痕迹。推开店门,屋里果然坐满了他熟悉的人,甚至连黑猫都懒洋洋地躺在柜台上,用绿莹莹的眼睛打量着他,不过在玛格丽特夫人出声招呼他之前,一个人影已经直接冲上前来将普林尼紧紧抱住。

“普林尼老兄呜呜呜呜……”之前在看守所还没注意,林奈似乎消瘦了许多,他像个孩子一样抱着他嚎啕大哭,普林尼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眼泪洒在自己的肩膀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嘤嘤嘤……”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吧……”普林尼伸手揉了揉林奈那头乱糟糟的茶色短发,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心情,但不管怎么说,看到林奈还这么活蹦乱跳的,他也总算彻底放下心来,“所以你没事吧?”

“我没事,倒是普林尼老兄你……”说着林奈似乎突然看到了从哭湿的衬衫里露出的白色绷带,然后急忙松开了手,“啊,你受伤了!”

“只是小伤而已,我没事的。”

“啧啧啧,”看着普林尼和林奈的互动,站在一旁的布劳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总之人我送到了哈,说好的报酬你们也别忘了。”

“放心吧,忘不了你的,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亨利也起身笑道,“布劳你也辛苦了,要不进来喝杯咖啡再走?”

“还是算了吧,我擅离职守太久了也不行啊……”布劳摇了摇头。

“你都已经协助我们窝藏罪犯了,上班摸个鱼算什么啊。”卡伦吐了吐舌头。

“所以别开玩笑了,你们快抓紧时间翻案啊,不然就得连累我一起翻不了身了……”布劳严肃地说道,“我先走了,各位后会有期!”

“切,胆小鬼,不能当警察的话大不了大家一起改行嘛,我就觉得开个咖啡店也不错,”说着卡伦望向玛格丽特,“是吧,玛格丽特夫人?”

“卡伦小姐,开咖啡店是不错,不过我说句实话,单买咖啡的话根本赚不了几个钱呢。”玛格丽特一边搅拌着手中的咖啡一边说道,说完她又用带着一丝戏谑的眼神望向普林尼,“早上好呀,普林尼,听说昨晚你是在莎乐美俱乐部和那位女首领一起度过的?”

“那只是个意外,昨晚我在城郊被蜘蛛会的人伏击,是布兰琪小姐救了我,虽然我昏迷了一整晚……”普林尼冷冰冰地打断了玛格丽特的意淫,他望向店里坐着的几个人,林奈,亨利,卡伦,卡尔还有约翰,看来除了最高长官以外特别调查组的人都到齐了,然而角落里还坐着尤利西斯和蒙斯特,如此古怪的组合实在是令人生疑,“所以谁能先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把林奈救出来的?”

“让我来解释吧,”尤利西斯急切地站起身来,“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我把艾丽莎小姐送到莎乐美俱乐部之后……”说着他突然注意到了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艾丽莎,“啊哈,你怎么把艾丽莎小姐也带来了,这不是更危险吗?”

“呃,毒蝎那边也不够安全,他们也不想惹祸上身……”普林尼解释道,“艾丽莎小姐是重要的证人,千万不能落到蜘蛛会手里,我打算请霍布斯检察官或者罗曼法官帮忙保护她……”

“那你还是找罗曼法官吧,”尤利西斯吐槽道,“可别去找那个铁石心肠的检察官,我就不信他能通情达理一次……”

“好啦,你就别废话了,刚才抢着要说事情经过的人不是你吗?”卡伦不耐烦地瞪了尤利西斯一眼,然后自来熟地拉起艾丽莎的手,“艾丽莎小姐,先坐下休息一会吧,”

“谢谢,卡伦警官。”艾丽莎也爽快地道了谢,倒是卡伦微微诧异了一下,她听说过法庭上的事情,知道艾丽莎的感觉很敏锐,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记住了自己的声音和名字。

“咳咳,那我重新说,离开莎乐美俱乐部之后……”

“你直接说从我家离开之后的事不行吗?”普林尼也忍不住打断了他。

“啊哈,不好意思,”说着尤利西斯打了个哈欠,可以看见他的眼睛下方留着深深的黑眼圈,“你倒是昏迷了一晚上,可我是真的一晚上没睡啊,记忆混乱也算情有可原吧。呃,昨天下午我去事务所找伊斯特了啊,结果他人不在,桌上还放着一个信封,我就忍不住拆开看了,没想到是蜘蛛会的人送来的消息,说是他们已经买通了狱警,今晚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林奈,看到这种消息我肯定坐不住了啊,但又怕是假消息,万一是诱饵就麻烦了。所以我就试探地问了温蒂娜一句,没想到她告诉我,道奇森确实跟警方的人有联系,而且对方的职务还很高,不过关于林奈的事她也没有多说。我觉得事情不妙,林奈可能有生命危险,但我一个人又势单力薄,所以只好向蒙斯特夫人求助了……”

“等等,那封信你还留着吗?”普林尼追问道,“而且遇到这种事情你怎么不第一时间联系我?”

“我也想联系你啊,可你的手机不是打不通吗?从昨天下午起到现在都是这样!”尤利西斯愤愤不平地说,“信我当然留着了,这可是重要证据,不信你问他们……”

“尤利西斯拿来的信我们检查过了,是打印的,除了署名是蜘蛛会以外没有留下任何标记,”亨利解释道,“想用这个当证据指控蜘蛛会或者伊斯特的话恐怕还是不够的……”

“说得也是……”一封来历不明的信确实不是什么有力的证据,伊斯特也可以说自己从没看过这封信,想到这里普林尼叹了口气,“那然后呢?”

“然后我就出马了啊,”蒙斯特似乎终于抢到了说话的机会,她依旧拿着那把复古样式的羽毛扇子,咧嘴一笑,“听说有人要害我们可爱的小林奈,这我当然不能答应,虽说劫狱这事有点严重,但再怎么说我也是十字蔷薇的五骑士之一,而且情况紧急,我想罗莎琳小姐也会原谅我的。所以我就借了点人手给尤利西斯,让他去安排劫狱咯。”

“那警服和警徽又是怎么回事?”

“既然要劫狱,肯定不能明晃晃地直接打进去吧,所以我就想着假扮警察混进去。”说着尤利西斯看了亨利一眼,“再说林奈毕竟也是警察,这种情报我也不好瞒着警方吧,不过我不能确定直接报警的话会不会被道奇森的内鬼发现,所以我就直接找了特别调查组的这位老兄……”

“没错,尤利西斯来找我的时候,信也是那时候交给我的。”亨利接过话题继续说道,“遇到这种情况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不过狱警那边不归我们管,而且怀斯警官和施瓦茨警长因为林奈的事被停职调查了,我就直接报告给斯宾塞警司了,可没想到……”

“没想到我们的斯宾塞警司只知道打官腔敷衍我们,说什么证据不足,需要调查研究,对方可是今晚就要对林奈下手啊,哪还能等他慢慢研究啊……”卡伦愤愤不平地打断了亨利的话,“我们几个再三恳求他才答应加派人手保护林奈,不过多亏卡尔留了个心眼,才让我们发现他的狐狸尾巴,哼,原来他根本就不打算保护林奈,不对,应该说他恨不得蜘蛛会的人帮他解决掉这个麻烦!”

“什么狐狸尾巴?”普林尼只觉得越听越糊涂了,“斯宾塞警司做了什么吗?”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卡尔解释道,“虽说尤利西斯那封信确实不能锁定凶手,随手扔掉也就罢了,可我离开办公室之前稍微留意了一下,结果看到斯宾塞警司又特意把垃圾桶里那封信捡了起来,用打火机把它烧成了灰烬……”

“我也看到了,”约翰也附和道,“不管怎么说,这事及其可疑,斯宾塞警司这么做明显是要毁灭证据……虽然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帮蜘蛛会做事,可是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已经不能信任他了……”

“连斯宾塞警司都被买通了吗?”普林尼皱起了眉头,这可和普通的卧底不同,斯宾塞警司是L城最高警视厅的最高长官,他的决策会影响到整个警方的行动,如果连他都站在敌人那边,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幸好林奈平安无事地被救出来了,想到这里普林尼欣慰地看了一眼林奈,“因为不能依靠警方的力量,所以你们就自己策划了劫狱?”

“没错,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做了嘛。”亨利苦笑道,“直接冲进去肯定不行,还是假扮警察比较安全,利用特别调查组的特权弄几套警服出来也是没问题的。当然,我也事先和施瓦茨警长还有怀斯警官商量过了,斯宾塞警司的事也没瞒着他们,他们也没有反对,施瓦茨警长还去联系查尔斯警督帮忙了……”

“那怀斯警官呢?”

“怀斯警官昨晚带人去找你了呀,”卡伦插嘴道,“你不是发送了求救信号嘛,虽然林奈那边也很危险,但你要遇到什么事情我们也不能不管,所以只好兵分两路了,怀斯警官从刑事科借了些人手去救你,我们去救林奈……没想到你居然会被毒蝎的人救走,那个女人该不会对你有所企图吧……”说着卡伦流露出一丝怀疑的眼神。

“谢谢你们,真是辛苦大家了……”普林尼不由得对这些上司和同事们感到由衷的感激,不过对于卡伦的误解他只能尴尬地置之一笑,“先不说这个,既然怀斯警官昨晚就去找我了,那他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吗?还有他现在在哪儿呢?”

“说起来怀斯警官自昨晚离开之后就没有消息了吧……”卡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虑,“我们事先商量好了,就算没有找到普林尼,他和施瓦茨警长也应该来这儿跟我们会合……”

“也许是被什么事耽误了吧,”约翰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施瓦茨警长倒是发了条短信说马上就过来,那我们就再等等吧。”

“还有一个问题,我的警徽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普林尼问道。

“这事说来就尴尬了,”说着亨利叹了口气,“也是我们疏忽大意了,本来只是打算让十字蔷薇的人去劫狱,我们几个只提供用来伪装的警服,可是警局毕竟人多眼杂,这事也许被对方的卧底察觉了,所以他们也做了同样的事情,所以,你的警徽应该是他们故意留在那儿的……”

“你的意思是,蜘蛛会的人也冒充警察去劫狱了?!”普林尼不由得惊叫。

“没错,事实上等我们到监狱大门口的时候,对方已经动手了,还把林奈带了出来,我还以为是蒙斯特手下的人提前行动了呢,直到警察追出来他们一溜烟不见了我才发现不对劲……”说着尤利西斯的声音渐渐变小了,取而代之的是蒙斯特愤怒的高音,“胡说什么呢,我的部下哪敢背着我单独行动啊?他们一看就是冒牌货!”

“那当时你不也没反应过来吗?”尤利西斯吐槽道。

“夜色这么暗谁能看清楚啊,而且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吧,”蒙斯特气恼地说,“明明不是我们劫的狱,背黑锅的却是我们,真是……”说着她摇了摇头,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这么说,那封信果然是伊斯特故意让你看到的,目的就是引你们去劫狱,那几个被抓的人也是蜘蛛会提前安排好的……”普林尼心情复杂地看了尤利西斯一眼,此刻他总算相信尤利西斯的话了,伊斯特确实是敌方的人,装有麻醉剂的小瓶子一定是昨天他下车的时候故意落下的,记得之前他摔倒的时候自己还扶了他一把,警徽说不定就是在那时候被偷走的,不过事已至此,他忍不住苦笑道,“这下对方把我们全部拉下水了,要是不能翻案的话,特别调查组就算全军覆没了吧……”

“持械劫狱罪,窝藏嫌犯罪,还有我们身为警察知法犯法的渎职罪,恐怕要判很多年吧……”约翰也苦笑道。

“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们当辩护律师,”尤利西斯插嘴道,“我的收费标准不高的,也就每个人两千克劳吧……”

“闭嘴吧,你这个已经失去律师资格的人就别想着坑我们了,”亨利毫不留情地吐槽道,“再说你也是共犯呢。”

“说起来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一开始中了敌人的陷阱,还背上了杀人犯的罪名,而且我从一开始就是黑帮卧底,所以,我真的没想到大家还是愿意相信我,甚至把我从监狱里救出来……”林奈水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他郑重地站起身来,朝亨利等人鞠了一躬,“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大家,但还是谢谢你们!”

“没事啦,这又不是林奈的错,”卡伦安慰地拍了拍林奈的肩膀,看起来没有丝毫失落,反而乐在其中,“而且谁说我们就一定会输了?只要大家团结起来,管他是警司还是市长呢,我卡伦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

“说的没错,我们还不能坐以待毙,”普林尼略微思索了一会,然后望向玛格丽特,“现在至少可以确定那位道奇森教授和斯宾塞警司以及市长格雷布都有联系,而且伊斯特也和这个案子脱不了干系,只是现在我们几个都成了通缉犯,玛格丽特夫人,能麻烦你动用一下你的情报网,帮我们调查一下这几个人吗?这可能是决定审判胜负的关键。”

“没问题,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玛格丽特笑容满面地回答,仿佛早就知道普林尼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似的。尤利西斯则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怎么这次不用收费了?该不会是上了我们的贼船下不来了吧……”

“切,你以为我是这么小气的人么,再说我和六芒星还有仇呢,店里的重新装修可花了我不少钱……”说着玛格丽特打量了一圈店里的陈设,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然后又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就当我偶尔尽一点市民的义务吧,你们想查什么都可以,我可是对L城的每个角落都清清楚楚……”

“等等,什么市民的义务,玛格丽特夫人,这不是您的真实想法吧?”普林尼忽然问道,毕竟玛格丽特的吝啬是出了名的,即便是上次六芒星搞鬼让她出了车祸,她事后也没忘向警方和政府申请补偿,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她居然如此爽快地答应了,所以普林尼敏锐地察觉到这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同寻常。

“怎、怎么啦?难道我就不能有身为市民的觉悟吗?”玛格丽特撇了撇嘴,然而她刚才一刹那的迟疑已经出卖了她的秘密,于是普林尼继续逼问道:“整个L城谁不知道玛格丽特夫人您的爱财如命的呢?我看您的觉悟不可能突然提高得这么快,我刚回来的时候也是,您之所以那么爽快地给我们提供帮助,我猜,应该是有人特意交代过您或者是帮我们付过这笔情报费吧?”

“欸?谁会帮我们付情报费啊?”卡伦疑惑地问道,“难道是施瓦茨警长?不可能吧,他也就对克莱奥没那么抠门吧,一起工作这么久了,他可是连一顿饭都没请我们吃过呢,而且说实话我们警察也没那么多积蓄……”

“难道是克莱奥长官和萝拉小姐?!”林奈忽然激动起来,他直盯盯地望着玛格丽特夫人,那双水蓝色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星星,“一定是她们对吧?我就知道,克莱奥长官还有萝拉小姐,她们一定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嘤嘤嘤……”

“欸?呃呃呃,我可什么也没说啊……”玛格丽特脸上的表情僵硬起来,尽管她还在辩解,然而这已经证明了林奈的答案是对的,这和普林尼的猜测也是一致,于是连普林尼也不由得激动起来,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但他还是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继续问道:“我就当您默认好了,既然她们能联系上您并且让您提供情报,也就是说她们已经知道这边的状况了对吧?如果她们知道林奈被诬陷成杀人犯,还被判处了无期徒刑,那两位不可能不为她们倒霉的助手担心吧?现在的交通也很便利,从大洋彼岸的Y国飞回这里也不过一天的时间,明明担心却没有立即赶回来,一定有不能回来的理由,所以,她们遇到什么麻烦了是吗?”

“呃,你……不是吧,你都猜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还答应了人家要保密来着……”玛格丽特用仿佛见鬼般的眼神看着普林尼,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吧好吧,饶了我吧,我都招了。你说的八九不离十吧,但我真的没有背着你们和她们保持联系啊,我也是昨晚才突然接到萝拉小姐的电话,她大概是从别的什么地方看到林奈被捕的新闻了,所以问了我一些关于案子的详细情况,还拜托我给你们及时提供情报,是她亲口说的,一切费用都由她负责承担……”

“欸欸欸?你是说克莱奥她们有消息了?”亨利脸上也露出兴奋的神色,“这可真是太好了,我就说嘛,既然那艘小艇不见了,肯定是她们偷渡出海去了嘛。只要有她们在,我们的胜算又多了一分,施瓦茨警长和怀斯警官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

“克莱奥她们真的还活着?!”卡伦更是兴奋得尖叫起来,然后泪水便忍不住往外溢出,“呜呜呜,我就知道,只要没捞到尸体就不能说明什么……都怪你们说那些丧气话,呜,害得我像林奈似的……”

“当初可是你哭得稀里哗啦的,吓得我们都不敢安慰你了吧?”约翰苦笑道,不过他的语气里显然也充满了高兴的情绪。

“除了在爱德华的葬礼上,我哪有哭得稀里哗啦啊……”卡伦辩解道,然后狠狠地瞪了亨利一眼,“还有亨利,你明知道她们还活着,居然还把我们瞒得死死的,你这个混蛋!”

“呃,这可不怪我啊,当时情况危急嘛……”亨利急忙解释道,“那个什么,福尔摩斯和那谁掉下悬崖之后,不是在外逃亡了三年还被人追杀吗?现在六芒星的头领还没浮出水面,他们背后的势力究竟有多大我们也不清楚,所以,谨慎一点也是好事吧……”

“所以克莱奥小姐她们还在被人追杀是吗?”普林尼追问道,“她们之所以不能回来是不是这个原因?”

“呃呃呃,这个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玛格丽特急忙摇头,“萝拉小姐只说她们现在遇到了一些小麻烦,等处理完之后就会回来,其余的她没有多说,我也不敢多问是吧……啊对,萝拉小姐用的是公用电话,从区号看得出来地点在I国境内,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I国?那不是黑帮的国度吗?”林奈惊呼道,“在那种地方一定很危险吧?”

“别担心,林奈,我们的长官可都是黑帮出身,而且十字蔷薇也不是没有和I国的黑帮打过交道,既然她们说很快就能回来,那就肯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应该相信她们。”普林尼安抚地拍了拍林奈的肩膀,事实上他也不可避免地为克莱奥担心,然而眼下的确是分身乏术,如果不能顺利解决这边的案子,他们就算偷渡去I国了又能做些什么呢?不过是给她们增加麻烦罢了。身为助手,没能保护她已经是失职了,他决不能再成为她的累赘。想到这里,普林尼又望向玛格丽特,“那么萝拉大人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呢?她还说了其它什么吗?”

“唔,你还真是刨根问底……”玛格丽特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然后回答道,“萝拉小姐说了,凶手显然是最近才和蜘蛛会合作的,凶手本人的目的只有杀死贾森,他一定和贾森有着深仇大恨,而其它事情都是蜘蛛会和道奇森一手策划的,并不在凶手的考虑范围内。但既然如此,他们的结盟也就并不牢靠,凶手只是被当作了一颗棋子,幕后黑手肯定掌握了足以威胁凶手本人的证据,而凶手也未必不会反咬一口。总之只要挑起双方的矛盾,就能找到翻案的突破口……”

“萝拉小姐让您调查什么了吗?”林奈也问道。

“呃,她让我查贾森发家致富还有他的慈善事业的详细资料,还有他的遗产分配问题,以及他和一些高层人物的关系……”玛格丽特一边用勺子敲着咖啡杯一边说道,“啊对,她还说过,凶手特意选在赌场这种场所行凶一定有着某种特别的寓意,而且凶手本人应该是极少出入这种场所的正派人士……”

“咦?是萝拉小姐说的吗?我怎么觉得这像是克莱奥长官想问题的方式呢……”林奈侧过头来看了普林尼一眼,普林尼当然也察觉到了,克莱奥和萝拉思考问题的方式确实有些许差异,尽管这次是萝拉一人联系的玛格丽特,但萝拉把这些内容全部传达了过来,这就是两人一起讨论过案情的铁证,既然如此,那两人一定还在一起,那克莱奥应该也不会有事的。

“我明白了,和我想的一样,看来这次能顺利结案了。”普林尼松了口气,其实从开始调查到现在,他心中也隐约有了答案,既然能和克莱奥还有萝拉的想法一致,这也就意味着他能够独当一面了吧。

“欸?我有点不明白啊,萝拉小姐说的难道是……”林奈挠了挠头发,然后看了普林尼一眼,眼里流露出吃惊的神色,似乎他也有了自己的答案,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揭晓真相的合适时机,普林尼只是点了点头,“好了,林奈,你能想明白就好,那我们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说着普林尼忽然望向一言不发的艾丽莎,“艾丽莎小姐,目前的状况你也知道了,现在连身为警察的我都自身难保了,那么你还愿意帮我们出庭作证吗?”

“我……普林尼先生,我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吧?”艾丽莎迟疑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丝苦笑,“现在我就算回到蜘蛛会也会被杀吧……”

“既然你愿意为我们出庭作证,那么,我请求你直接说出那位犯人的名字,可以么?”普林尼一脸严肃,看上去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欸欸欸?”艾丽莎还没有说话,反而是尤利西斯最先惊叫起来,“搞半天你们都知道犯人是谁吗?”

“不、我不知道……”艾丽莎急忙摇头,“我已经解释过了,我只能确定当时杀人的不是林奈先生,但我听不出犯人的声音……”

“不对,你一定听出来了,”普林尼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对方连杀人都是第一次,想必平时也没有学习模仿声音这门技巧,只是喝醉这点程度也不至于让音色发生多大的变化,识别出犯人的声音对于哪怕只是听过一次的声音都能记住的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唔,可是……”

“你说只是在一次宴会上听过尤利西斯的声音,所以上次能立马就认出他,对吧?”没等艾丽莎辩解普林尼便继续问道,“在那种场合尤利西斯也不可能不喝个醉醺醺的是吧?”

“呃,也不至于啦,虽然漂亮的女孩敬的酒我是不可能不喝的,但我的酒量还是比林奈老弟要好很多的……”尤利西斯在一旁尴尬地笑了笑。

“还有我昨晚经历了一些事故,嗓子有些发炎,即便如此你还是能准确无误地听出我的声音,不是吗?”普林尼继续逼问道。

“看来还是被您识破了呢,”艾丽莎脸上的表情有些苦涩,她叹了口气,“没错,该怎么说呢,我确实听过那位凶手的声音,本来想留作最后的王牌呢,毕竟我要是直接说出来了,想必你们也能找到比我的话更有力的证据……”

“您不必担心,保护市民安全是我们警察的职责,”亨利立即表态说,“更何况您是重要的证人,我们当然不会让您有任何危险的。”

“不只是这样吧,”普林尼仔细端详着艾丽莎脸上的神情,“你下意识地隐瞒了那位凶手的名字,是因为同病相怜吧?毕竟说起来他也只是蜘蛛会的棋子而已,不过你放心,只要能够洗清林奈的冤屈,抓住罪魁祸首,对于那位可怜的凶手,我们也会尽量为他争取宽大处理的……”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呢,”艾丽莎终于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看来我的确没有拒绝您的余地了,我答应出庭作证,我会在法庭上把真相告诉大家。”

“哈,你们都在这儿呢!”正在这时,施瓦茨警长气喘吁吁地冲进了店门,把门口的风铃撞得猛烈地摇晃,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他甚至来不及打招呼,只是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急忙喊道:“快走吧,咳,斯宾塞那个叛徒已经下令通知各个警局抓捕我们了……怀斯也、也被蜘蛛会的人绑架了,我是拼了命才逃出来的,警车很快就要追过来了,你们快走!”

“欸欸欸?”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街区已经能隐约听见警笛声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普林尼已经有了主意,“玛格丽特夫人,您的店里应该有便于在这种情况下脱身的密道吧?”

“什、什么?”玛格丽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你怎么知道这种事情的?我可是连克莱奥也没告诉过吧……”

“您做的生意本来就很危险,给自己预留一条逃生通道也没什么奇怪的。”普林尼淡淡地解释道,“而且上次您的店遭遇火灾,门口被堵死了,当时在店里睡午觉的您却能安然无恙地逃出来,这已经说明问题了吧?”事实上他相信克莱奥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只不过没有戳破她的秘密罢了。

“好吧,被你看穿了,可这条密道只能通到河边那条小巷,逃不了多远,能不能摆脱警察追捕就靠你们自己了。”说着玛格丽特将放在柜台左侧的那盆绿植稍稍转动了一下,果然,柜台后面打开了一扇暗门,里面似乎装了壁灯,露出淡淡的白光。

“谢谢,您已经帮上大忙了。”普林尼诚恳地道了谢,“情报的收集也拜托您了,除了贾森以外,还请您查一查我们最高警视厅的斯宾塞警司和林奈的辩护律师伊斯特吧,如果查到什么,请千万要第一时间把文件传给……林奈!”说着普林尼便想起自己的手机已经没了,他急忙望向林奈,“你还带着手机的吧?”

“啊,没错,还是卡尔帮我从警局拿回来的呢……”说着林奈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我知道了,你们快走吧!”玛格丽特担忧地看了一眼门外,警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恐怕很快就要包围这里了,“我也算是合法经营,我可不想摊上窝藏嫌犯的罪名啊……”

“施瓦茨警长,可以麻烦您暂时留在这儿拖住警察吗?”普林尼望向施瓦茨,诚恳地问道,“我想斯宾塞警司只是一时受到了敌人的威胁,他并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请您尽量盯紧他,因为我们这边还需要一点时间……”

“欸?可是既然怀斯警官都被抓了,施瓦茨警长留下来也很危险吧?”卡伦担心地说道,“不行,施瓦茨警长还是和我们一起逃走吧!”

“没事,论资历我可比斯宾塞那家伙还要老呢,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施瓦茨摆了摆手,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会尽量为你们争取时间的,所以剩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你们必须把真正的凶手揪出来,将他绳之以法。我做这些不光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克莱奥,为了特别调查组的未来,为了L城的公平和正义……”然后他又望向普林尼和林奈,用既像是关切却又带着苛责的语气说道:“尤其是你们两个,打败敌人之前要先保护好自己,别再让克莱奥担心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警长,您放心,我们不会让您还有克莱奥长官失望的。”林奈认真地敬了个礼,尽管他身上还穿着灰色囚衣,但他现在这副认真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真正的警察了。

“时间不多了,快走吧,普林尼,剩下的事情由你来安排。”施瓦茨和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的能力,我和克莱奥的眼光都不会错的。”

“谢谢您,警长。”普林尼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但现在显然也不是适合表达感动的场合,他只能立即做出决断,“好了,剩下的人先跟我一起从密道离开这里,然后听我指挥……”于是众人一个接一个地进入暗道,然后很快便听见了背后的暗门合上的声音,而警车的喧嚣已经听不见了。暗道比想象中要宽一些,可以容纳两人并排通过,而且因为有壁灯的缘故,视力也没有受到影响,普林尼一边走一边飞快地思考着对策,然后有条不紊地指挥起来。

“林奈,你现在和尤利西斯还有卡尔一起去找伊斯特,跟他简单说明一下越狱的情况,然后说服他在三天后继续出庭……”

“欸?你难道到现在还没看清那家伙的真面目吗?”尤利西斯疑惑地反驳道,“他和蜘蛛会是一伙的呀,让那家伙辩护只会把林奈送向死路啊……”

“不,我的意思是让你来为林奈辩护!”普林尼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明白了,”林奈爽快地回答道,还拍了拍尤利西斯的肩膀,“好了,尤利西斯老兄,这次就靠你的本事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乘机取代他……”尤利西斯眨了眨眼睛,然后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的笑容,“明白了,哈哈哈哈,这种事情我擅长,没想到这家伙也有今天哈哈哈!”

“亨利,卡伦,还有约翰,拜托你们先一起去蒙斯特夫人的酒吧躲一躲,等避过这阵搜捕,你们再把大家劫狱当天使用过的警服全部收集起来,然后悄悄运到梅林赌场附近,那里有个服装厂,你们找机会把这些警服混进去,然后再报警举报他们,最好是直接找布劳。”普林尼继续安排道,“然后蒙斯特夫人,我的同伴就劳烦您费心了,顺便拜托您把这边发生的事告诉首领一声。”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吧?”卡伦点了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这点小事就包在我身上了。”蒙斯特也爽快地回答,“只要是小普林尼的请求,我当然不会拒绝的啦。”

“那你怎么办啊?”亨利忍不住问道,“还有这位艾丽莎小姐呢?”

“我会带这位艾丽莎小姐一起去见霍布斯检察官,然后再去找罗曼法官。”普林尼冷静地说道,“放心吧,我也不是不会伪装,而且检察署和法院警卫森严,一般警察是不会想到去哪里搜捕逃犯的,但艾丽莎小姐是我们的王牌,她的藏身之处千万不能让蜘蛛会的人注意到,去的人太多了反而打草惊蛇,所以还是我一个人去比较好。总之我会拜托他们在三天后重新开庭。”

“这么快就开庭?可是证据……”

“证据很快就会有了。”普林尼斩钉截铁地回答,这时密道已经走到了尽头,推开一扇木门便能看见横亘在不远处的利姆匹得河,而警车的声音也从巷子入口的方向传来,“事不宜迟,大家分头行动吧,记得千万小心!”

众人立即迅速地逃离现场,在一片混乱的脚步声和警笛的喧嚣声中,河岸边的一群麻雀被惊得从树丛里冒了出来,匆匆飞向灰暗的天空,远处阴云密布,仿佛是骤雨来临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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