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还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封预告信是真的……”P城最高警察署刑事科的办公室里,有着一头波浪卷的栗色长发的女警索菲坐在办公桌前,发出了懊恼的声音,摆在她前面的电话座机刚刚传来了关于辛杜瑞拉美术馆失窃的消息。尽管犯人提前三天就送出了预告信,还留下了署名,美术馆的负责人也在第一时间向警方报了案,可是提起那位早在七年前便销声匿迹了的传说中的怪盗,根本没人把它当真,就连索菲自己也以为不过是谁的恶作剧,结果事与愿违,谁能想到那位怪盗竟然真的卷土重来了呢?索菲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克莱奥,脸上不由得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哎呀,昨天刚跟你吹嘘过我们P城的警察呢,没想到这么快就翻车了,真是让你见笑了……”
“谁都有疏忽大意的时候,而且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克莱奥摇了摇头,轻声劝慰道。事实上确实不能全怪索菲,毕竟就连刑事科的纪尧姆警长也没把那封预告信当回事,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
“话说回来,可以让我再看看那封预告信吗?”
“噢,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信还在我抽屉里呢……”说着索菲从抽屉里翻出了那张像圣诞贺卡一样的彩色信笺,直接递给了克莱奥,“现在它可是重要证物了,待会恐怕要还给鉴证科了。”
“这上面的笔迹和留在现场的签名一样吗?”克莱奥一边审慎地打量着信上的笔迹一边问道,说起来信上的字迹很工整,是漂亮的花体字,只有签名部分略显潦草,再加上贺卡花花绿绿的风格,就像是小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被误以为是恶作剧倒也情有可原。所以尽管有一丝怀疑,但看到大家都对其置之一笑的时候,克莱奥也没有多嘴。毕竟这里是P城的最高警察署,并非L城,身为外人的她也不方便多说什么。
“还需要等他们鉴定呢,不过我想应该是一样的吧,预告信的风格和语气也和从前一样,不然谁会特意模仿一个消失了七年的怪盗呢?”说着索菲已经站起身来披上外套,看来是准备出门,“反正去现场看看就知道了,你也一起去吗?”
“我……恐怕不太方便吧……”克莱奥苦笑道,说起来连护照都没有的她目前只是被索菲收留并且寄居在她家里,严格说起来已经触犯法律了,可身为警察的索菲在听说她的事迹之后便对她崇拜不已,日常工作中也频频咨询她的意见,甚至大大方方地带着她出入警局,丝毫不顾及旁人的议论,还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简直让克莱奥哭笑不得。不过警局确实可以说是P城最安全的地方了,克莱奥知道,P城的黑帮势力比起L城要复杂许多,而六芒星的追兵也不会轻易放弃,她丝毫不敢大意。
“有什么不方便的,当警察不能死要面子,适当听取私家侦探的意见也是必要的,”说着索菲朝克莱奥眨了眨眼睛,“何况是像你这样的名侦探呢!”
“我哪是什么名侦探啊……”每次听到别人这么称呼她,克莱奥都不禁惭愧。且不说和小说中的角色相比,新闻媒体也多是为了博人眼球而夸大其词,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有报道中说的那么厉害。就眼下来看,六芒星还在L城兴风作浪,反倒是她惨遭暗算,逃亡国外,寄人篱下,还要时刻警惕敌人的追兵,这样的“名侦探”又有什么本事呢?
“索菲警官,你还要带这女人去现场?”反对的声音不出所料地冒了出来,毕竟办公室里也不止她们两个人,克莱奥感到一阵冷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也转过头去冷静地打量着对方。那是一位年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高个子,褐色的头发剪得很短,鼻梁高挺,脸庞略显瘦削,一双湛蓝的眼睛如鹰眼般锐利,却又冷若冰霜,虽然不戴眼镜,不过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让她想起了那位M城的查尔斯警督。
“没错,安托万,你对我的决定有什么意见吗?”索菲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对方的眼神,甚至直接挑衅般地说道,“有意见的话直说就行,身为第一调查小组的组长,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听一听……”
刑事科的第一调查小组主要负责的都是性质恶劣、影响严重的大案,大概就类似于L城最高警视厅的特别调查组,索菲的组长地位也就相当于怀斯,以她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来说,这都不仅是年轻有为了,简直是火箭飞升,这也让她成为了P城知名的警花。不过刑事科还有一位年龄、资历都和她相差无几的警官安托万,在小组里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和领导权,两人倒是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制衡。
“我只是想提醒你,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进入案发现场。”也许这样的争执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安托万的脸上露出习以为常的冷漠神色,“就算你是组长,也请别忘了组织纪律。”
“放心,克莱奥小姐是我请来的探案顾问,不是什么闲杂人等。”索菲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警察和私家侦探合作的例子也是很多的,苏格兰场还经常求助于福尔摩斯呢,现在克莱奥小姐就是我们的福尔摩斯,我希望大家都能相信她,只有这样才能团结一心,找出真相。”
“说的没错,安托万警官,您也看过新闻吧,克莱奥小姐可是L城的女神探,破过好几起大案呢,我看人家不比福尔摩斯差。”一个肤色黝黑的年轻警察立即附和道,克莱奥知道他是索菲的助手,名字叫费尔南,比索菲小两三岁的样子,性格爽朗,说话耿直,笑起来时会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不过那头蓬松的茶色卷发倒是让她想起林奈。
“她是女神探不错,可你别忘了,她也是前黑帮干部,还是杀人如麻的十字蔷薇双子杀手之一,我说得没错吧?”安托万冷冷地回应道,看来他对克莱奥的不友好态度的根源就在于此。克莱奥不禁苦笑,但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因为她的出身背景而怀疑她的人多了去了。偏见是任何人都难以避免的,就连此前的帕特里克警长和查尔斯警督对她也是如此。对于从前的事她也无可辩驳,不过日久见人心,她倒也不急着为自己辩驳。
“那都已经是从前的事了,克莱奥现在已经是警察了,就和我们一样!”尽管克莱奥没有生气,索菲却忍不住激动起来,“她的警察资质也是得到L城高层认可的,你有什么理由怀疑她?”
“从前?我记得,这位克莱奥小姐离开十字蔷薇还不到一年吧?”安托万依旧不为所动,湛蓝的眼睛里仿佛透出超越感情的理智,“L城的事情我自然没有资格说三道四,可我们P城的黑帮也不是善茬,而且如今的黑帮组织之间联系交往也很频繁,我只是提醒你谨慎小心一些,别中了敌人的圈套。”
“放心,我可是出身灵媒世家的,身上流着先知的血液,我看人不会错的。”索菲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你要去现场吗?”
“勘查现场有你这位灵媒就够了。”安托万只是冷漠地摇了摇头,但也没再说什么。
“好啦,索菲姐,我们还是赶快去现场吧……”同办公室的女警杰德急忙打圆场,同时朝克莱奥眨了眨眼睛,“他一向如此,就别跟那家伙计较了。”
克莱奥也回以一个友善的微笑,其实因为索菲的特别关照,再加上报道的夸大宣传,这间办公室里的大部分人还是对她很有好感的。就像杰德,这个留着短发看起来很像男孩子的年轻女警其实是这里的八卦女王,无论谁的糗事还是绯闻她都知道,再加上话唠的天性,不出几天就跟克莱奥混熟了,还告诉了她不少关于这些同事的小秘密,其实也不是什么隐私的事情,只是日常相处的建议。比如,安托万之所以如此孤僻冷漠,是因为曾经被最好的朋友出卖过,而且他那个朋友转头就加入了P城最大的黑帮组织黑天鹅,所以自此以后,安托万对一切和黑帮有关的人都深恶痛绝。
“别看他一副扑克脸,只要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那个人,不,只要在调查报告或者其它什么地方看到那个名字,他肯定会露出一副要杀人的眼神……总之你千万别提到那个名字,就算提到黑帮的时候也要避开他,这样应该就没事了。”杰德如此嘱咐道,然而她从头到尾也没有告诉克莱奥那位朋友的名字,克莱奥也无从提起。不过这段曲折的故事倒是让她想起了萝拉,这位在她受伤时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照顾她、保护她的挚友。说起来都怪六芒星的杀手太神出鬼没了,为了引开追兵,两人在来P城的路上不得不分头行动,已经分开整整五天了,也不知道现在萝拉会在哪里……
“我也一起去!”一个有着一头黑发、身材高大魁梧的警察举手道,克莱奥知道他叫伊桑,他似乎对杰德格外关注,不过杰德本人却对此毫无察觉。看来她虽然爱好八卦绯闻,在自己的感情问题上却相当迟钝。
“那我们先走吧,费尔南去开车了。”索菲爽快地说道,然后拍了拍克莱奥的肩膀,“名侦探,这次我们可要指望你了……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克莱奥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辛杜瑞拉美术馆位于城东,是P城的三大美术馆之一,但它是一家新成立的美术馆,历史不过二十几年,知名度也远不如另外两家美术馆。毕竟那些在世界范围内享有声誉的美术馆都以藏有古典名家名作著称,而辛杜瑞拉美术馆另辟蹊径,只展出本世纪的画家创作的作品,而新近成名的画家本来就不多,一些新奇的画风也还没被大众接受,然而这种极端求新的理念却吸引了大量追求叛逆的年轻人,每年的游客只增不减,再加上P城毕竟是著名的美术之都,一年两度的主题展览也吸引了不少新人画家参与,这份人气也足以支撑起它在P城与另外两座历史悠久的美术馆三足鼎立的局面了。
不过眼下发生的案件有点不同寻常,因为被盗的是一幅名为《睡美人》的油画,是17世纪的F国画家夏罗所创作的名副其实的古典风格的作品,按理来说这样的作品不该由辛杜瑞拉美术馆展出或是收藏,这和它的定位也不符,可偏偏这幅画就收在了美术馆的仓库里,已经整整三年没有展出过了,结果却还是被盗了,实在是匪夷所思。
“那是因为,《睡美人》是一幅受到诅咒的画作啊!”在开车前往美术馆的路上,克莱奥刚刚提出这个疑问,杰德便爽快地回答道。
“受到诅咒?”
“简单来说就是,之前收藏了这幅画的人都遭遇了种种不幸,后来把它送到美术馆,结果不出一个月那家美术馆就发生了火灾。”费尔南解释道,“所以自此以后,大家都把它叫做受诅咒的画作了。”
“还是让我这个灵媒来解释吧,”索菲接过了话题,“诅咒什么的根本就是牵强附会,这幅画17世纪就被创作出来了,直到上个世纪才冒出诅咒这个说法,从时间上来说就不合理,更何况,在战乱年代遭遇不幸什么的也再正常不过了,美术馆那次也是人为纵火……”
“欸?那……抓住犯人了吗?”克莱奥吃惊地问道。
“嗯,抓住了,不过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干的,天知道他为什么要烧美术馆呢。”索菲撇了撇嘴。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这幅画又到了辛杜瑞拉美术馆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辛杜瑞拉美术馆就和它的名字一样,是一座有魔法的美术馆噢!”说着杰德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灰姑娘的魔法?”克莱奥仍然疑惑不解,只好看向自称出身于灵媒世家并常常引以为豪的索菲。
“啊哈,其实那也不过是谣传罢了。”索菲摇了摇头,“魔法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过据说有来自东方的修行者称赞过辛杜瑞拉美术馆的选址不错,也就是所谓的……风水很好吧,所以人们觉得把受到诅咒的画什么的放在那里就不会有事。”
“什么是风水啊?”杰德也发出了疑问。
“一种东方神秘学的术语吧,太复杂了,我也解释不清楚,不过,现在这幅画都被盗了,我看修行者的话也没有特别灵验嘛……啊,前面就到了!”
“索菲警官,你们总算来了……”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个身材矮胖留着大胡子的银发男子,年纪大概四十岁上下,一见到索菲,他的脸上便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激动神色,看来他和索菲之前便认识,不过考虑到在场还有其他人,他还是认真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啊,我叫雨果,是这里的总负责人,我们的董事长菲利普先生身体抱恙,不能亲临现场,所以暂时就由我来接待各位……”
“雨果先生,是个作家的名字呢。”克莱奥忍不住小声感叹了一句,不过雨果还是听到了,他谦逊地笑道:“啊哈,这没什么,像雨果这种名字在P城很常见的……”说着他一边打量着克莱奥,毕竟克莱奥站在索菲旁边却又没穿警服,看起来的确有些突兀,“这位小姐应该不是F国人吧?”
“欸?是我的法语哪里说错了吗?”尽管从小就学了法语,但说的机会确实不多,所以克莱奥对自己的法语也谈不上多么自信。
“不不不,您的法语说得很好,只是一般来说,对我的名字好奇的多半是外国人……”雨果急忙解释,“我这么说绝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这位是我请来的名侦探,来自L城的克莱奥小姐,这次的案件我们还需要她的帮助呢。”索菲简单地介绍道,“您先详细说说事情经过吧。”
“说是经过,其实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说着雨果叹了口气,“那封预告信你们也知道,就这么随便地扔在了保安室门口,但我们美术馆每天要接待上千位游客,保安室门前也是人来人往,就算把监控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看不出究竟是谁干的。至于那幅画被盗就更离奇了。说起来你们也知道,那是一幅不祥的作品,也是实在没人要才被强塞给我们,都锁在仓库里整整三年了,一开始是不打算让它重见天日的。董事长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才提议展出这幅作品,这三年里也没出什么怪事,趁着那些怪谈的热度还在,又和今年的主题契合,我想把它拿出来展览一次也没什么问题,大家也都这么认为,可谁知道,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就出事了……明明仓库的门锁都完好无损,钥匙也一直好好地放在我这儿,只有画不见了,您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该不会是诅咒又发挥作用了吧?”
“哪有什么诅咒,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我们要相信科学!”索菲一脸严肃地说道,然而联想到她平时对自己灵媒血统的吹嘘,这番话听起来就让人半信半疑了,“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画不见的?钥匙真的一直都在你这儿?”
“今天早上,我去仓库清点作品的时候发现不见的,我可以保证,昨天它还在的,我和其他几个工作人员都亲眼确认过它完好无损地放在柜子里!”说着雨果的语气有些激动,“钥匙当然也一直挂在我身上,我敢保证,任何人都不能在我眼皮底下拿走它!”
“冷静点,我又不是在怀疑你。”索菲无奈地说道,“只有你一个人有仓库的钥匙吗?”
“当然不是……”雨果急忙摇头,“董事长和另外两位策展人也有钥匙,不过,埃米尔还在Y国办一场重要的后现代展,玛蒂尔德小姐最近在I国度假,董事长也在家休养……我想没人能从他家里把钥匙偷出来。”
“说的也是……”索菲点了点头,仿佛在思索什么,“总之,先带我们去仓库看看吧。”
“好,我这就带你们去!”
“那位董事长先生很注意防盗吗?”在前往仓库的路上,克莱奥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菲利普先生可是公爵出身,听说他家比宫殿还要豪华,而且收藏了许多珍贵的美术品,所以警备森严着呢。”杰德立即充当起解说员的角色,“再说像钥匙这么重要的东西,一般人根本不知道放在哪,就算想偷也无从下手吧。”
“咦,仓库的大门不止一扇吗?”此时众人已经来到了地下仓库的大门前,看着雨果用一把钥匙打开了第一扇门,里面居然露出一扇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大门,他又拿出第二把钥匙来,索菲忍不住惊讶地问道。
“没错,这也是防盗措施,一共三重门呢。”雨果一边开门一边解释道,“钥匙也有三把,不熟悉的人就算偷拿了我的钥匙,恐怕一时半会也开不了门,还会触发警报装置呢。”
“如果能顺利开门,单单把画带出去的话,也会触发警报吗?”克莱奥问道。
“没错,因为我们给每幅画都套了一层保护膜,而且背面都粘贴了透明的条码,虽然肉眼看不见,但就算把画从画框里取出来,卷成一团带走,门口的感应器还是能监测到。”雨果用自豪的语气说道,“如果强行把保护膜和条码一起撕下来的话,一定会对画作造成损伤,我想应该没人会偷一幅被毁的画吧。”
“那万一犯人真的把画给毁了呢?”克莱奥继续问道。
“我听说怪盗文森特爱画如命,他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吧……”面对克莱奥的提问,众人沉默了几秒,而费尔南最先开口反驳道,“而且,之前他不是还把偷走的画完好无损地还回来了吗?”
“对呀,他可是特意给自己取名叫文森特呢,”杰德附和道,“又是专门偷美术品的怪盗,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外行人吧……”
“说得也是,除非犯人根本就是脑子有问题。”索菲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可这么一来还是很奇怪啊,”看着大门两侧警报器的信号灯,杰德忍不住感叹道,“既有警报,又有监控,防盗措施都这么完备了,怎么画还是被偷了呢?”
“毕竟是那位怪盗文森特干的嘛……”费尔南小声吐槽道,然而这话被索菲听见了,她立即不满地瞪了费尔南一样,“什么怪盗,只要有我索菲出马,一定能将他绳之以法!”
关于怪盗文森特,克莱奥也略有耳闻,据说是曾经出没在P城的、只偷画作的神秘怪盗,更奇怪的是,这位怪盗有时候还会把偷走的画还回来,虽然迄今为止好像还有三幅画没有被还回来,但也足以令人好奇这位怪盗的独特品味了。想到这里,克莱奥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索菲,据说P城警方在怪盗文森特面前根本束手无策,甚至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过,直到最后也没能逮捕他,而是他自己销声匿迹了。于是这件事就成为了P城警方的耻辱,每次提起怪盗文森特的名字,索菲也是怒不可遏,以她不服输的性格,恐怕这次不抓到怪盗誓不罢休吧。
不过这次的犯人真的是七年前那位怪盗文森特吗?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消失了整整七年呢?克莱奥倒觉得犯人另有其人的可能性更高,不过单从作案手法来看,他的本事恐怕不亚于当年的传奇怪盗。
“那幅画就是放在这个玻璃柜里的?”索菲指着一个空荡荡的玻璃柜问道,柜子上也带着锁,看起来丝毫没有损坏的痕迹,此时柜子里只有躺着一张画着潦草签名的卡片,飘逸的花体字让人只能勉强辨认出文森特这个名字,除此之外,只有柜子一角贴着的作品标签能够证明里面曾经放过一幅名叫《睡美人》的画。
“没错,就是这个,画也不见了,就剩下这张签名了,我一直放着没动就等你们来呢。”说着雨果又掏出了一把小钥匙,然而他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是拿错钥匙了,他很快又换了另一把钥匙将玻璃柜打开来,“就在昨天下午我还亲自检查过,负责美术品维护的几个工作人员也在场,怎么能今天就不见了呢……”
“这个签名……怪盗文森特……”索菲戴上了塑料手套,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签名卡取了出来,卡片很普通,一看就是常用于印制名片的硬卡纸,她一边端详着上面的字体一边喃喃自语,也许是在和预告信上的签名做对比,不过粗略看起来完全是一模一样的。
“真的是怪盗文森特吗?”伊桑忍不住提出了疑问,“签名也是可以模仿的,以那位怪盗的名气,被人模仿作案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这可是传说中从未失手的怪盗啊,一般人也模仿不了吧。”费尔南则摇了摇头。
“慎重起见,还是让鉴证科的人再鉴定一下吧。”杰德也提议道,只见索菲默默地点了点头,把卡片装进塑料袋递给了费尔南,但脸上的表情却凝重了许多。不知为何,尽管相处才不过短短几天,克莱奥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一提起那位传说中的怪盗,索菲便是这副严阵以待的表情,也许这里面还有许多隐情吧。
“雨果先生,您确认过没有其它画作丢失吗?”这时克莱奥忽然问道。
“啊,这个当然!”雨果点头道,“发现这幅画不见了之后,我立刻就报了警,然后和其他几位同事一起清点过整个仓库,其它作品一幅也没少,偏偏就这一幅不见了。”
“您对每个柜子的钥匙都很熟悉咯?”说着克莱奥看了一眼雨果手中拿着的一整串钥匙,上面挂着许多形状差不多的小钥匙,也许对应着这里的每个柜子吧。
“啊,也谈不上熟悉,其实陈列柜的钥匙一般也是放在董事长办公室的,只有需要的时候我们才能借出来……”雨果解释道,似乎也记起了刚才的失误,“啊对,这里的钥匙和锁上面都刻着配套的单词,每把钥匙都是不一样的,刚才我还差点拿错呢。”
“那么如果强行打开柜子的话,也会触发报警装置吧?”索菲确认道。
“没错,而且这些玻璃柜都是特制的,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砸开的呢。”雨果解释道,然而脸上忧虑的神色更深了一层,“柜子根本就完好无损,所以真是活见鬼了……除了那位,这世上也没人能做到这种事了吧……”
“如果是先进的开锁技术呢?我听说,有的黑帮人士就擅长这种技巧……”克莱奥问道,毕竟在L城蜘蛛会便以盗窃技术闻名,不过她对P城的黑帮不太了解,也不清楚他们是否具备这样的本领,虽说十字蔷薇和周边各国的黑帮多少都有些联系,但也许是罗莎琳早就在防备她了吧,从两年前开始,和其他黑帮的交涉工作就多半都是萝拉负责的。
“这个……我想应该不可能吧,”雨果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摇头道,“我们美术馆用的所有锁都是特制的,虽然看起来普通,但其实锁的内部都安装了感应器,除非用配套的钥匙打开,否则无论如何都会自动触发警报,我想就算是再高超的开锁技巧也没用。”
“而且我们P城的黑帮比起盗窃更热衷于抢劫哦……”杰德在一旁吐槽道,不过说完之后她又尴尬地笑了笑,大概是意识到说了不恰当的话吧,“这只是一般人对我们的错误印象啦,其实我们P城的治安还是很不错的,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啊。”
“杰德,你说得也没错,不过给人留下这样的错误印象也是我们的失职,所以我们要加倍努力,不能再让犯罪分子为所欲为了!”索菲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看来她把警方的名誉看得很重要,这倒也符合她高傲的个性。
“看来除了这张小卡片,也没什么其它的线索了呢。”费尔南无奈地说道。
“我看这上面恐怕连个指纹都没留下……”杰德一边凑近玻璃柜认真端详一边说道,“连灰尘都没有呢。”
“这是当然,画作都需要定期维护和清洗,我们可都是专业的美术品收藏家,怎么能让作品躺在仓库里吃灰呢。”雨果谦虚地笑了笑。
“监控也没有问题吗?”伊桑忽然问道,刚才他一直在抬头观察天花板,大概是发现仓库里面没有监控吧。
“监控我们当然仔细检查过,除了我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的出入记录以外,其他人根本没有踏进过仓库半步……啊对,仓库里面确实没有装摄像头,只有大门那里装了,毕竟无论是谁偷了画都只能从大门出去吧,我们这里可是连地道都挖不了啊……”雨果苦笑道。
“因为旁边就是比恩河,挖地道的话肯定要被水淹了。”杰德小声解释道。
“要不我们再看看监控?”伊桑提议道,看来是对美术馆的工作人员不太信任,“说不定他们还是漏掉了什么呢……”
“唔,让我想想……”索菲只是一脸严肃地沉思着,倒也没有向旁边的克莱奥求助,似乎下定决心要靠自己想出答案。
“需要找工作人员来问问吗?昨天下午和雨果先生一起来的有好几个人吧。”看着索菲皱眉思索的模样,费尔南也忍不住提议道。
“请等一下!”索菲还没有说话,克莱奥却忍不住出声了,她伸手轻轻抚过玻璃柜一角的白色标签,上面清晰地写着画家的名字,作品的名字,以及创作年份,然而就在她的手指抚过的瞬间,标签居然掉落了下来,而原来的地方醒目地贴着另一个标签——萨尔瓦《野天鹅》×××年,这显然是另一幅画的标签。
“这、这是怎么回事?”雨果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玻璃柜上的标签,“萨尔瓦的《野天鹅》?虽然同样是童话题材,但这是一幅现代风格的作品,而且这幅画上个月就借给N城现代美术馆展出了,难道……”
“明白了,你的钥匙从来都没有被盗,因为犯人根本没有打开玻璃柜。”索菲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望向雨果,“你们外借作品的时候,都是把玻璃柜打开然后把画装进箱子里运出去的对吧,而且警报系统也会暂时关闭对吧,所以说犯人就是趁那个时候做了手脚,把装有《睡美人》的玻璃柜连同箱子一起运走,然后把空玻璃柜放在原处,换上假标签,让你们误以为只有画不见了,所以……等等……”说着索菲又忽然停了下来,毕竟这是上个月发生的事,而当时《睡美人》还好好的,犯人不可能在那时候就把画带走了。
“啊啊,没错,按理说借出作品的时候,为了避免有人误触警报,系统确实会暂时关闭,但出入口的检查还是很严格的。对了,空置的玻璃柜一般会暂时存放在隔壁的仓库,不过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画上,有人趁乱藏起来一个也说不定……”说着雨果露出懊恼的神色,“唉,说起来还是我们失职了。”
“也就是说那时候犯人就已经藏了一个玻璃柜了对吧?”说着杰德指了指堆放在墙角的大纸箱,“我想肯定是藏在那些箱子里,你们每天会检查画作,但未必会看一眼这些箱子吧?”
“对、对不起,那些箱子是搬运作品的时候用的,不过确实有点多,平时……就当做杂物放在这里……”雨果深深地低下了头,“实在是我们的疏忽。”
“不,这点疏忽也是在所难免的,总之,既然犯人用空玻璃柜换掉了《睡美人》,又没有触发过警报,那么说不定……画作还在仓库里啊!”索菲一边飞快地思索着一边环视四周,仿佛想要立即把丢失的画找出来,杰德则是立即冲向了墙角的箱子,“我们把这些箱子全部翻一遍不就知道了吗?应该也没有其它能藏画的地方了吧。”
“我看这主意不错。”伊桑也点头道。
“那还等什么,直接找就行了吧。”说着费尔南已经举起了一个空箱子。
然而令众人失望的是,即便把所有箱子都翻了个底朝天,《睡美人》还是无影无踪。这时克莱奥问道:“雨果先生,辛杜瑞拉美术馆借出作品的机会很多吗?最近有哪些展出?”
“啊,其实也不是很多,毕竟我们不过是个新成立的美术馆,在艺术上也以新派自居,很多老牌美术馆都看不起我们呢,不过这种情况近几年倒是好转了许多……说起来最近确实有很多展出,我刚刚说过上周N城现代美术馆就借走了一些画对吧?上个月M城也办了一场超现实主义艺术展,从我们这里也借了十几幅画呢,不过后天、不对,是大后天他们就该把画还回来了……”
“他们具体会在什么时候过来?”
“呃,因为航班的问题,他们要晚上8点多才到,不过无论多晚,我们都会及时回收作品的。”
“昨天下午最后一个离开仓库的人是谁?还有,今天上午第一个进入这里的人又是谁?”
“噢噢,今天第一个进来的人当然是我,也是我第一个发现《睡美人》不见了。昨天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应该是加斯东,他是专业的艺术品维护人员,三个月前才来这里工作的,我记得当时我们要出去的时候他还在里面磨蹭了半天呢,该不会……”雨果突然便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个加斯东肯定有问题啊,赶快派人去调查一下他吧!”费尔南提议道。
“你们等等,我马上给他打个电话试试……”说着雨果便拿出手机,飞快地翻开通讯录名单,拨通了电话,不过很快便传出了对方手机已关机的提示音,接着他又打了另一个电话,这次倒是有人接听了,对方似乎是加斯东所租住的公寓的房东太太,“喂,卡特琳太太,您知道加斯东现在在家吗?……什么?他今天一早就搬走了?……他说要出远门是吗?不,我不知道这事,他也没和我请过假啊……”
“雨果先生,加斯东先生住得离这儿远吗?”克莱奥问道。
“嗯,至少不算很近吧,他住在查理路,来这儿的话坐地铁需要一个小时呢……”雨果一边解释一边露出焦急的神情,“总之这下他人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啊?”
“我们刚刚要找他,他人就不见了,这也太可疑了!”杰德忍不住激动地说,“索菲姐,犯人肯定就是他,我们马上派人搜捕他吧!”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不过,找到这个加斯东肯定有线索。”索菲慎重地说道,“杰德,这件事就由你和伊桑负责吧,找到人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并且把他带回警局。”
“遵命!”
“让我再想想画会藏在哪里……”索菲揉了揉额头,看来她和这位传说中的怪盗已经较上劲了,不过克莱奥立即劝阻了她,“既然人都跑了,画肯定已经带走了,至少不可能还在这间仓库里,我看你也不用想了……”
“对啊,长官,如果画都还没来得及转移,人为什么要跑呢?”费尔南也立即附和道,“我看我们还是先抓嫌疑人吧。”
“可是……”现在根本不能确定加斯东就是犯人吧?索菲一脸不解地望向克莱奥,不过后者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把这个问题咽了回去。
“加斯东先生的住处离这儿太远了,来这里工作的短短三个月恐怕不够他策划逃跑路线,说不定这附近还有他的藏身之处,我想,去周围转转也许能发现什么。”克莱奥淡定地说道,“还有,不管怎么说,要躲开警报器还要在摄像头底下把画带出去也有些难度,还是重新检查一下监控比较好吧……”
“长官,我觉得克莱奥小姐说得很有道理,要不我先去查查监控?说不定那家伙在哪里露出了破绽呢。”费尔南立即提议道。
“唔,也好。”尽管感觉克莱奥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索菲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把这丝微妙的怪异感压了下去。
“还有,雨果先生,为了贵馆美术品的安全,我建议暂时封锁仓库,禁止任何人出入,直到我们抓住犯人为止。”克莱奥继续提议道。
“啊好,不过……大后天那些作品还得运回来……”
“没关系,回收作品还请照常,不过这次千万要谨慎一些,说不定怪盗盯上的不止这一幅作品呢。”克莱奥的语气有些严肃,仿佛有种警告的意味。
“好的,我明白了。”雨果点头道。
很快大家便投入了各自的忙碌之中,而索菲和克莱奥也走出了美术馆大门,这时索菲终于忍不住问道:“克莱奥,你刚才在打什么哑谜啊?加斯东不可能就是犯人吧?”
“他当然不是犯人,不过也许无意中成为了犯人的帮凶,我猜,犯人只是利用他故意扰乱我们的调查视线。”克莱奥坦诚地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还紧盯着他不放啊?”索菲不解地问道。
“抱歉,我可能过于坚持自己的主张了,”克莱奥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不过,我个人觉得,有时候顺着犯人的思路去做反而更有不错的效果。”
“你的意思就是将计就计咯?”索菲立即便反应了过来,“可那幅画究竟在哪里……”
“仓库大门没有过触发警报的记录,如果雨果先生所说的没错,那幅画当然还在仓库里。”克莱奥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刚刚雨果先生开锁的时候迟疑了一下,而他今天上午发现画作失踪就急着报警了,并没有开锁检查,这就说明昨天下午他检查画作的时候,玻璃柜还没被替换,在此之后把玻璃柜换成事先准备好的空柜子的人应该是那位加斯东先生,这就造成了《睡美人》凭空消失的假象。仓库的光线很暗,玻璃柜又是透明的,说不定不用藏进纸箱里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可我们不是把所有箱子都翻过了吗?画不在里面啊,”索菲有些着急地说道,“要不我们再派人把整个仓库检查一遍?”
“想要把画藏起来有许多种方法,不一定是视觉假象,也可能是从心理方面入手。”克莱奥继续解释道,“你看,只要把《睡美人》的标签贴在空玻璃柜上,我们就会自然而然地以为柜子里原本就应该摆着《睡美人》。同理,犯人也可以在装有《睡美人》的玻璃柜上贴上其它标签,让人误以为是另一幅画,然后把它混进其他画作之中,之后再等待作品互借之类的机会,趁机把画运出去……”
“可是雨果先生和其他工作人员今天上午也清点过仓库,既没有发现多出来的作品也没有找到《睡美人》吧?”索菲疑惑地问道,“他怎么可能骗过这么多人的眼睛啊?”
“我进来之前看了一眼作品目录,毕竟是辛杜瑞拉美术馆,童话题材的作品有很多,名称和风格相近的作品也不少,在我看来,暂时糊弄过去还是可行的……”说着克莱奥又犹豫了一下,“而且,这间仓库面积很大,说不定还有我们漏掉的可以藏画的地方,毕竟是知名的怪盗嘛,会一点厉害的障眼法也很正常吧。”
“那还是彻查仓库比较好吧,”索菲忍不住激动地说道,“管他什么障眼法,只要齐心协力认真搜查,任凭他怎么样也逃不了。这样我们就找到画了,也能让那个该死的怪盗尝尝失败的滋味了!”
“可万一彻查仓库正好给了犯人机会呢?”
“欸?”索菲微微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对啊,到时候肯定有大量人员进出,警报系统又暂时关闭的话,所以他会趁乱把画带走?不,我们也可以封锁出入口,严格检查每一个人啊,不会让他逃走的!”
“很多怪盗都是擅长易容术的,万一他混进警察里面也说不定啊。”
“唔……”
“索菲,你觉得找到画更重要呢,还是揪出怪盗本人更重要呢?”克莱奥忽然问道。
“这个……当然是能抓住怪盗更好……”索菲略微思索了一下便肯定地回答道。
“如果你想抓住怪盗的话,那就不如把画留在原地,因为那位怪盗一定会回来取走它,或者,至少要让它回到原来的位置对吧?”克莱奥镇定自若地解释道,听说那位怪盗有时候也会突然归还画作,那么是不是说明有时候他根本没有把画作带走呢?
“那我们是不是得派人蹲守在这里……”
“不用这么麻烦,”克莱奥摇了摇头,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刚才雨果先生不是说了吗?大后天就有一批作品要运回仓库,如果那位怪盗真的想要带走这幅画的话,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混进搬运工的队伍里把画运出去,所以,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就足够了。”
“那万一他铤而走险非要提前把画带走,或者他根本不想把画带走呢?”
“提前把画带走风险太大了,那位怪盗如果是聪明人就绝不会这么做。退一步说,就算他不想把画带走,也需要一个契机让《睡美人》重见天日,那么大后天还是他最好的机会。说起来我有一个计划,假如怪盗想要趁机带走《睡美人》,那么他肯定要趁着外借作品入库的时候,混入工作人员之中,把画藏进空纸箱里带走,而且那种大纸箱是无法折叠的,单是扛着纸箱离开的话,无论里面有没有装东西都很难一眼看出来。所以我们可以事先守在门口,要求所有人员进去和离开都必须登记,然后在地毯下面藏一块带有重力感应系统的门垫,登记的时候总要把纸箱放下对吧,这么一来藏有玻璃柜和画作的箱子就会触发警报,这样就能抓住怪盗本人了。”说着克莱奥又犹豫了一下,“当然,如果他真的耐得住性子错过这个机会多等一段时日,我再想其它的办法就是了,总能见招拆招的。”
“搞半天你全都想好了……”索菲的表情从惊叹又逐渐转为懊恼,像是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本来我还想着要在你面前大展身手呢,毕竟论推理的话我也破过不少案子了,没想到现在还是不得不认输啊,看来这就是我和名侦探的差距吧。”
“索菲,是你太高估我了,这也不算是推理吧,只不过是一点心计罢了……”克莱奥不由得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份算计人心的本领也是在那个尔虞我诈的黑暗世界里练成的,虽然她不过是为求自保,多少也有些迫不得已。现在回想起来,只有在萝拉面前她才能卸下所有的心防,因为只有萝拉能让她毫无保留地信任,正因为如此,她才在那片黑暗中坚强地活了下来,并且重新走向光明的吧。
“不过这个计划最好保密,毕竟……谁知道他会不会真的混进警察里呢?”
“放心吧,这事我会亲自负责的,我保证最多只有办公室里的几个人知道。”索菲爽朗地说道,“那现在我们真的只需要闲逛咯?”
“大概是吧……”
“说起来你还没仔细逛过P城吧,机会难得,要不我当一次导游带你四处转转?”索菲忽然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嗯,你不嫌麻烦就行……”克莱奥只是含糊地答应着,她的目光从路边五花八门的店铺招牌上扫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这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欸?等等,这家店……”
“这家店有什么问题吗?”索菲也停了下来,顺着克莱奥的视线看去,只见这家酒馆的招牌上写着“Charlotte”这个单词,说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店名,毫无特别之处,然而克莱奥的眼睛却忽然闪过一道亮光,她径直走了进去,系着花边围裙的女服务员立即便迎了上来,面带笑容地朝她们鞠了一躬,“您好,请问两位需要点什么?”
“不,我想问问,这里有留言板之类的东西吗?”克莱奥直接问道,其实在一般人听起来,她的法语说得很流利,几乎没有外国口音。
“欸?”女服务员看起来对这个问题有些疑惑不解,但她还是指了指左边角落,那里放在一棵圣诞树,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纸条,“您是说那个吗?有些来自国外的游客喜欢在那上面留言,不过写了些什么我也看不懂……莫非,您不是F国人?”
“我知道了,谢谢。”克莱奥直接塞给她一个硬币,然后便径直走向那棵圣诞树,在那字体不同、语言也五花八门的小纸条里飞快地搜索着,终于她的视线稳稳地落在了一张看似很普通的纸条上,上面也仅仅只有一行字,不过是用英文写的。确认目标之后,克莱奥飞快地将那张小纸条撕了下来卷成一团,便藏进了胸前的口袋里,这动作快得令人诧异,不过眨眼之间,除了站在她身旁的索菲以外,根本完全没人注意到。
“欸?你这是在……”索菲忍不住小声惊呼,虽说在酒吧里偷走一张留言条根本算不了什么,但克莱奥这番举动还是让她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怀疑,毕竟克莱奥是黑帮出身,如果她真的想做什么违法的事情也是轻而易举吧。
“这是我朋友留下的,我大概知道她在哪里了。”克莱奥只是淡淡地解释道,其实纸条上只写了一行语句不通的英文,但她还是一眼破译出了其中的含义。
“噢,说起来我都忘了,你还要找人是吧,”索菲这才恍然大悟,毕竟这件事从一开始克莱奥就告诉过她,刚才的怀疑也打消了许多,“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吗?”
“没错。”克莱奥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你的朋友会来这家酒馆呢?”索菲疑惑地问道。
“因为这家酒馆的招牌里刚好有能组成我们两个人名字的所有字母,而且很多酒馆都有留言板之类的东西,在上面留下暗号也比较方便。”克莱奥解释道,“当然,这只是我们事先约好的联络方式之一,实在不行还有别的方法。”
“真没想到你们还能用这种方式取得联系,真是心有灵犀呢。”索菲忍不住感叹道,“你们之前一直都形影不离吗?”
“其实我们也不是没有分开过,只不过这次是意外走散的,我们俩又都没带手机,”说着克莱奥也不由得担忧起来,“也不知道她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她?”索菲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不由得哑然失笑,“哎呀,原来是女孩子啊,我还以为是那种暧昧的关系呢……不对,女孩子也可以是那种暧昧关系嘛,你说是不是呢?”最后这句话充满了揶揄的语气,不过克莱奥立即反击了回去。
“像你和费尔南那样暧昧的关系?”
“哎呀呀,连克莱奥你也看出来了吗?”索菲的侧脸马上染成了一片粉红,她急忙用双手捂住脸,“糟糕,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们局长是很反对办公室恋情的。”
“办公室恋情怎么了?”克莱奥有些疑惑,毕竟她在L城从没听说过这种规定,“谁也不能干涉你们的恋爱自由吧。”
“嘛,倒也不是硬性规定,只是……恋爱多多少少还是会影响工作的吧,”索菲的语气有些无奈,“唔,你想,这世界上的名侦探大多数都是单身汉或者老小姐,可能恋爱确实会让人失去理智吧……”
“哪有这回事,都是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误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所以才编出了这样的胡话。”克莱奥毫不犹豫地反驳道,“你也从另一个方面想想吧,哪个名侦探能完全脱离助手的支持呢?虽然也有没有助手的侦探,但他或者她肯定要比常人更孤独。难道费尔南不算是个好助手吗?”
“唔,费尔南确实是个好助手,虽然我们才共事一年半左右,不过我们俩非常合拍,不知道为什么,费尔南总是能第一时间猜到我的心意,就像是……命中注定的感觉吧!”说着索菲的眼睛里闪烁出星星一般的亮光,不过忽然又黯淡下来,“哎呀,可是要结婚的话,局长肯定要把费尔南调走,要没有他在身边我还真不习惯呢,真是麻烦啊……”
“职务调动什么,我看你还是问问费尔南的意见比较好吧,”克莱奥提议道,“再说了,你们局长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吧……”
“这可难说呢,我们局长的脾气古怪得很……”
夜幕逐渐降临了,不过夜晚的P城依旧繁华,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照亮了街道,也点缀着漆黑的夜空。在五光十色的店铺灯牌之中,斯旺酒店的招牌格外显眼,那是一幅巨大的由彩灯构成的画作,画中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天鹅。透过招牌的缝隙可以隐约瞥见酒店二楼大厅,那里铺着深色的天鹅绒地毯,一位身穿白色衬衫和牛仔长裤的黑发女子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石榴色的瞳孔里充满了警惕的神色,像是不耐烦地在等着什么人,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摆着盛满红酒的高脚杯,不过她一口也没有喝。
“让您久等了,十字蔷薇的萝拉小姐,您对这里的招待还算满意吗?和凯瑟琳酒店相比如何?”这时一位身穿黑色礼服的金发男子出了电梯快步走来,他有着一双如翡翠般的眼睛,肤色白皙,面容俊朗,举手投足极具绅士风度,甚至为了照顾萝拉他还特意说了英语,尽管他的发音显然带着F国的口音。
“还行吧,”听到对方的问题,萝拉这才懒洋洋地打量了一眼四周的陈设,“好歹是P城,对于我这种乡下人来说,已经是大开眼界了。”
“呵呵呵,像L城那样的大都市都叫乡下的话,我看我们简直是在山旮旯里了。”金发男子随和地笑了起来,仿佛只是在闲聊家常,然而萝拉还是感觉到他身上有种微妙的强大气场,“让您见笑了,不过萝拉小姐,这次您忽然拜访,究竟有何贵干呢?”
“看来您平时不太关注外国新闻?”
“您是说伊莎贝拉号事件吗?”金发男子微微颔首,“这事我听说过,是个叫做六芒星的新帮派干的,贵帮好像在这件事上吃了点苦头,不过,这和您突然出现在这里有什么联系吗?”
“没错,当时我也在那艘船上,也被暗算了一遭,这才不得不逃到这里暂避些日子。”萝拉爽朗地说道,似乎毫不在意被人追杀带来的耻辱,“毕竟到了你们的地盘上,你们黑天鹅是这里的东道主,罗莎琳小姐和你们首领也算有几分交情,为免日后有些误会,我想,先来打个招呼总不至于有失礼节。”
“您这话说得太客气了,”金发男子认真打量着萝拉,似乎对她的说辞半信半疑,“六芒星不过是纸老虎,哪怕一时得意也成不了大器,我看怎么也应该是他们躲着您才对……”
“六芒星的杀手也是阴魂不散,就在我从城南火车站来这儿的路上才干掉了两个呢,尸体都扔在臭水沟里了,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查查……”
“这倒不必了,萝拉小姐以一当十的本事我还是听说过的。”金发男子脸上仍然维持着得体的微笑,那双翡翠般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锋芒,看来他听懂了萝拉话里的威胁之意,“既然您来我们P城做客,我们自然会好好招待您,这家酒店也算是我们黑天鹅的大本营了,您可以安心住在这儿,我保证六芒星的小喽啰不会出现在您面前,您想住多久都可以。”
“放心,我不会住很久,住宿费我也会照付的。”萝拉冷冰冰地说道。
“啊哈,您不必说这样的话,我们黑天鹅也受过十字蔷薇不少恩惠,我们首领也不是什么吝啬鬼……”金发男子有些哭笑不得,“总之,您若是有其它什么需求也尽管吩咐我们,作为东道主,我们总得尽到地主之谊,您说是吧?”
“那好,我正好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萝拉直视着金发男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在找一个人。”
“噢,原来就这点小事,没问题,”金发男子微微疑惑,但还是爽快地说道,“不知道您要找的人是谁?只要人在我们P城,我保证无论躲在哪个角落我都能帮您找出来。”
“她叫克莱奥,您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克莱奥……”金发男子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疑惑的神色渐渐扩大然后转为惊讶,“当然,想当年十字蔷薇双子杀手的名号可是如雷贯耳,我记得在新闻里也见过她的名字,可是……她不是背叛十字蔷薇了吗?您要找她做什么?”
“我最讨厌被人背叛的滋味了,”萝拉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漠,“所以我要找她算账,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不过……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P城?”金发男子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未知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思考些什么。
“只是意外罢了,”说着萝拉叹了口气,“在那艘船上我们都遭到了暗算,无论是十字蔷薇还是警方,所以为了暂避风头,她就趁机离开了L城,我也追着她一路来了这里,结果路上不小心跟丢了,又被那些小喽啰缠上了……我看你问东问西、推三阻四的,你们该不会连个人都找不着吧?”
“没有,是您误会了,我们当然愿意为您效劳,而且您也太小看我们的能力。只是说来巧合,我们刚刚才了解到P城最高警察署的女警官身边多了一位探案顾问,是一位年轻女性,来自L城,听说还是个名侦探……”金发男子扬起一丝饶有深意的微笑,“她刚刚还出现在了辛杜瑞拉美术馆,那里发生了一桩失窃案,我想,那会不会就是您要找的人呢?”
“一定是克莱奥!”萝拉的语气忍不住激动起来,不过随即又冷却下来,“探案顾问?哼,自从当了警察之后,她倒是对探案越来越感兴趣了……”
“看来您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说着金发男子露出一丝苦笑,然后又微微皱起眉头,“不过,如果是那位克莱奥小姐要插手探案的话,恐怕我们这边倒有些麻烦了……”
“怎么?这案子和你们有关?”萝拉警惕地问道。
“的确有些关系,”金发男子倒是爽快地承认了,“不过具体内容我不能细说,涉及内部机密,还请您见谅。”
“哼,我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萝拉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态度,“这个简单,等找到人直接把她交给我就行了,不会妨碍到你们。”
“这么说,您是想要报仇雪恨咯?”金发男子试探地问道,“需要我们黑天鹅助您一臂之力吗?”
“不必,我只需要你们帮我找到她的位置,”说着萝拉忽然加重了语气,“你记住,克莱奥是我的猎物,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做什么多余的事,否则我可要翻脸不认人,你最好吩咐清楚了。”
“我明白,没有什么比手刃仇人更能治愈背叛的伤痛,我能感同身受。”金发男子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看来,你们之前的确是很好的朋友,对吧?”
“感同身受?”萝拉诧异地打量了他一眼,毕竟她初来乍到,对这位黑天鹅的年轻干部也不算特别熟悉,“这么说,您也体会过遭人背叛的滋味?”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金发男子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想对此多说什么,“总之我立马派人去找,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您。”
“那就麻烦您了,克洛德先生。”萝拉总算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