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你们的审讯室？”跟着对方走过一条长长的暗道，萝拉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室内的昏暗。看到墙上挂着的各种刑具，还有地上未擦干净的血迹，不止如此，就连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此刻身在何处就能一目了然，对方的意图也昭然若揭，萝拉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没错，萝拉小姐，您对这种地方应该……不陌生吧？”一位留着黑色长发、右脸有一道显眼刀疤的中年男子，他细细打量着萝拉，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仿佛猛兽盯上猎物一般不怀好意，还一边有意无意地玩弄着手里的皮鞭，那鞭子上满是倒刺，一看便教人毛骨悚然。
萝拉知道他叫博杜安，也是黑天鹅的重要头目之一，从他舞弄鞭子的熟练程度就能看出是个拷问专家，看来还是之前刻意保护克莱奥的举动太过显眼，引起那位素未谋面的首领的怀疑了，以至于摆出了严刑逼供的架势，不过即便如此也吓不倒她。不管怎么说，萝拉还是十字蔷薇的五骑士之一，首领的左膀右臂，虽然L城警方那边认定为失踪，但罗莎琳清清楚楚地知道她还活着，哪怕单从每个月上报的信用卡账单也能得知她身在何处。若是萝拉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另一个黑帮的地盘上，即便是F国的帮派，罗莎琳也决不会善罢甘休，黑天鹅还不至于为了一时的痛快而惹下这样的大麻烦。如果害怕萝拉碍事，他们可以选择更妥当的方式，比如把她软禁起来或者打晕直接送出城。
当然，如果黑天鹅的首领铁了心要和十字蔷薇为敌，萝拉自然是插翅难逃，这也无可奈何。但这种可能性毕竟不大，所以萝拉不介意赌一把。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只见墙边摆着一排椅子，萝拉镇定自若地挑了张椅子坐下，一遍恍若无意地轻轻抚过椅子扶手上清晰可见的划痕，大概是用鞭子抽打时留下的痕迹吧，“是你们首领的意思？”
“正是首领大人吩咐我们请您过来的……”
“他就不打算亲自见见我吗？”萝拉径直打断了他的话，“还是说……是我不够资格让他出面接待？”
“你……”博杜安一时语塞，显然萝拉的强硬态度激怒了他，他忍不住扬起鞭子，“这里可是黑天鹅的地盘，首领当然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博杜安，萝拉小姐是我们的客人！”克洛德给了他的同伴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又恢复了往常的得体微笑，“抱歉，萝拉小姐，请容我解释一下。我们的首领大人早年遭遇过一场火灾，面容受损，不得不戴上面具，所以他平时不喜会客，但这绝非对您的不敬，还请您见谅。”
“克洛德，你怎么把这种事都告诉她……”博杜安不解地望着自己的同伴，毕竟是首领的私事，也许这在黑天鹅内部也是不能随便议论的禁忌吧，然而萝拉又一次打断了他。
“这点小事算什么，大家都是混黑道的人，爆炸烧伤的人也不少……让他戴面具出来见我一面也不行吗？”
“不行！”博杜安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他直接将鞭子甩向萝拉的脖子，“我再提醒你一遍，这里是P城，是我们黑天鹅的地盘，现在是我有问题要问你，你最好老实回答！”
“就凭你的本事吗？”萝拉站起身来，直接伸手握住了鞭子，博杜安急忙将鞭子往回拽，尽管倒刺扎进了掌心深处，隐隐渗出血来，但鞭子还是纹丝不动，萝拉也是面不改色，反倒是对方的脸色有些发青了，只见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哼，不愧是十字蔷薇的第一杀手，不过就算你再有本事又怎样，在黑天鹅的地盘上可容不得你撒野……来人，给我抓住她！”
“等一下！”由于克洛德的及时喝止，门外的守卫一个也没有动，这让博杜安更加不满了，他恶狠狠地瞪了克洛德一眼：“你在故意维护这女人吗？见色忘义的家伙，你信不信我立马去告诉首领！”
“博杜安，首领的意思是让我们把事情问清楚，免得误会了萝拉小姐，不是让你滥用职权，欺压客人！”克洛德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万一到时候坏了首领的大事，我也不会替你说话的……”
“你能比我更明白首领的意思么？那你来问啊……”博杜安仍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不过克洛德已经把他手里的鞭子抢了过来，显然他还是听进去了，也等于承认了刚才克洛德所说的话。看来克洛德果然是黑天鹅的二把手，也深得首领信任，即便像博杜安这么嚣张也不敢轻易得罪他，看来自己还是有必要拉拢他的，萝拉暗自心想。
“萝拉小姐，快松手吧，让您受伤实在是对不起……”克洛德一脸歉意地说道，看起来倒不像是伪装。
“哼，说是要解开误会，却把我带到审讯室，这不就是要严刑逼供吗？”
说着萝拉把手中的鞭子扔下，倒刺纷纷拔起，白皙的手掌里已经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伤痕，令人触目惊心。如果克莱奥在的话，她一定会露出心疼的眼神，然后认认真真地帮自己包扎伤口吧。自从在那个夜晚成为朋友之后，她们度过了一段很长的形影不离的时光，克莱奥总是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不，直到现在也是，让她渐渐习惯了朋友的陪伴，也明白了朋友的含义……这样想着，萝拉不由得有一丝恍惚。不过这点程度的伤，萝拉自己是浑不在意的，毕竟早在杀手训练营的时候，她就没少挨奥德丽夫人的鞭子，此后为执行任务出生入死，更是伤痕累累，就连疼痛都已经麻木了。萝拉依旧保持着冷笑，脸上没有丝毫畏惧的神色，“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吧，有什么刑具也可以拿来试试，也好让我看看你们有多少本事。”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不要后悔……”博杜安再次感受到了萝拉的挑衅，他伸手想要从墙上取下另一条鞭子，不过克洛德还是及时制止了他，并且再次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萝拉小姐，您误会了，您是我们的贵客，照顾不周已经是我们的罪过了，我们又怎么敢对您用刑呢？”克洛德优雅地鞠了一躬，若非场合不对劲，还真像是一位酒店经理在恭恭敬敬地向客人赔礼道歉，“只是……不瞒您说，《睡美人》这幅画极为重要，我们首领已经下了死命令，无论警方如何阻挠都要拿到手，而您那位老对手，克莱奥小姐，确实给我们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我也没想到她会和警方合作……”萝拉淡淡地解释道，不过随即又觉得这样的解释未免敷衍，“不，就算她和警方合作又如何？难道，你们还真怕了L城的女神探么？”
“我们当然不怕，哼，名侦探都是那些报纸为了找噱头吹出来的，就跟那个叫索菲的女警察一样，我可从没放在眼里。”博杜安冷哼了一声，摆出一副不屑的态度，“这里是我们黑天鹅的地盘，来多少个名侦探都无所谓，怕只怕自己人这边出了内鬼，和警方来个里应外合……”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凶恶的眼神也牢牢地钉在萝拉脸上，怀疑之意显而易见。
“说到底，你们不就是怀疑我串通警方吗？这话早说清楚不就完了？”萝拉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假思索地说道，“没错，我们十字蔷薇是出过叛徒，也有过不少内鬼，可这些人里面绝对不包括我。我萝拉从小就在黑帮长大，不满十岁就加入了十字蔷薇，十四岁正式成为杀手，二十岁晋升五骑士之一，亲自踏平过蜘蛛会的阵地，也亲手摘下了毒蝎首领肯尼斯的人头，单凭我做过的事情，按照Y国法律恐怕得判个几百年吧。当然，如果你们非要怀疑我是警方的内应，也可以打个国际电话去问问罗莎琳小姐……”
“不不，这点小事就不必打扰罗莎琳小姐了，您在十字蔷薇的辉煌战绩我们都如雷贯耳，您对十字蔷薇的忠心我也没有丝毫怀疑，只是……”说着克洛德忽然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仔细打量萝拉的神情，“萝拉小姐，您对那位克莱奥小姐的执念，好像也是人尽皆知啊……”
“克莱奥叛离十字蔷薇的事本来就人尽皆知了，我跟她的仇也是那时候结下的，有什么问题吗？”萝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当然有问题，”博杜安抢先回答道，“想要手刃敌人也没有大不了的，可是，以此为借口阻止旁人下手，实则是在保护自己的死对头，这就不正常了吧？”说着他冷笑起来，“昨天瓦尔多可是亲眼看见了，要不是你拦着，他早就撂倒那个女神探了……”
“我的猎物当然只能由我一个人处置，你们没资格碰她，不，除我以外，其他任何人都没资格伤害她。”萝拉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然后又望向博杜安，“难道你愿意把自己的猎物拱手让人吗？”
“我？”博杜安微微愣了一下，大概是在思考对他而言何为猎物吧，很快他便咧嘴笑道，“哼，我才无所谓呢，我的猎物多得是。而且，哪怕是再好的猎物，我也玩不过三天呀……”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么？”萝拉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尽管博杜安没有细说，但很容易想到，他所谓的猎物多半是惨死在这家伙的鞭子底下的亡魂吧。
“难道不一样么？”博杜安反问道，在狰狞可怖的刀疤的映衬下，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暧昧起来，“我说萝拉小姐，您也不用害羞，谁还没有一点特殊的爱好呢？所谓的爱也好，执念也罢，归根结底还不是一回事……”
“你胡说什么！”听到对方用如此肮脏的想法来揣测自己和克莱奥的关系，萝拉忍不住勃然大怒，恨不得立即冲上前去甩他一个耳光，然而这时克洛德用眼神制止了她，这让她立刻冷静了下来，只能暗自握紧了拳头。
“博杜安，萝拉小姐和你当然不一样啊，拿鞭子抽俘虏谁不会啊，可人家想要的是光明正大的对决，再说了，克莱奥小姐当年也是和萝拉小姐齐名的双子杀手之一呢……”克洛德顺势说了些打圆场的话，忽然话锋一转，“说句冒犯的话，当年如果不是她离开了十字蔷薇的话，第一杀手这个称号恐怕还不一定落在谁头上吧？”
“你这是在质疑我？”听到克洛德的试探，旁边的博杜安也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萝拉的眼神忽然便凌厉起来，“你认为我斗不过她？”
“不不不，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测，请您不要误会。”克洛德急忙解释，但与此同时仍在观察萝拉的神色，“只是那位克莱奥小姐实在令人怀疑啊，身为五骑士之一却背叛了十字蔷薇，还毫发无伤地加入了警方，这几乎不合常理吧？”
“真的毫发无伤么？”萝拉立即反驳道，“我怎么记得，在她叛逃的那天晚上，她可是差点死在我手里……”
“那不还是差一点吗？”博杜安故意拉长了语气。
“凡事都有意外，难道换成你就能一点不差？”萝拉反问道。
“既然你们实力相当，或者说，还是萝拉小姐你技高一筹的话，”克洛德挑了挑眉，“那么只能说她运气比较好咯？”
“归根结底，你们还是不相信我。”萝拉冷哼了一声，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不过人心隔肚皮嘛，毕竟都不是一国人，说的也不是同一种语言，你们不信我也可以理解，只是……”说着她望向克洛德，“克莱奥的事我至少一开始就跟你们打过招呼了，可你们光说那幅画至关重要，而原因也好，你们的计划也好，还有半路杀出的怪盗的事，什么都不肯解释清楚。将心比心，我又怎么知道我做的事情会不会妨碍到你们呢？”
“抱歉，萝拉小姐，这件事的确关系到我们整个组织的机密，”克洛德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不能对您透露具体的计划，也不方便说明原因，还请您谅解。”
“够了，这话我已经听了八百遍了。”萝拉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简单来说，你们想要的就是那幅画，而警方要阻止你们拿到那幅画，现在克莱奥站在警方那边，而我刚好站在你们这边，没错吧？”
“是这样没错。”克洛德点了点头。
“而我的目的是光明正大地打败克莱奥，然后亲手除掉她，也就是说，我和你们的立场不矛盾吧？”萝拉继续问道，目光则投向了博杜安。
“姑且算是吧。”博杜安撇了撇嘴。
“现在你们还没拿到画，而你们花钱雇的怪盗又不知所踪了是吧？”萝拉试探地问道，其实这只是她的猜测，据说昨晚黑天鹅的首领发了好大一通火，导致下属们也个个惶恐不安，显然他们并没有得到《睡美人》，至于那幅画究竟是被怪盗独吞了，还是依然留在美术馆，萝拉自己也没能探听到确切的消息。
“你怎么连这都知道？”博杜安忽然变了脸色，“难道你和那个怪盗也是一伙的？”
“博杜安，你误会了，萝拉小姐可是土生土长的L城人，她以前根本没有来过P城，又怎么可能认识怪盗文森特呢？”克洛德的话及时替萝拉解了围，“是吧，萝拉小姐？”
“哼，你们要是这么猜疑我，也不必装模作样了，直接除掉我不是更好吗？”萝拉佯装愤怒地说道，事实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相信黑天鹅的人不敢对她动手了。
“不，您说笑了，萝拉小姐。”克洛德急忙解释道，“我们自然是信任您的，至于怪盗文森特，不瞒您说，他的确是我们首领花钱雇的人，目前首领也确实联系不上他……说来惭愧，关于他的底细，就连我也不太清楚呢。”
“连来历不明的人都敢雇，你们首领还真是……”萝拉忍不住吐槽道。
“喂，你知道什么？怪盗文森特在我们P城也算是知名人物，可他照样斗不过我们黑天鹅，首领当然是握住了他的把柄，这才让他乖乖替我们干活的……”博杜安忍不住想要辩解，这时克洛德用眼神制止了他。
“这也是你们的机密？”萝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也不算是机密，”克洛德苦笑道，“怪盗文森特和我们黑天鹅其实有些渊源，但是说来话长，您想知道的话容我以后再解释，现在还是先进入正题吧……”
“正题就是，现在那幅画究竟在谁手上？”萝拉直接问道，“不过不管在谁手上，你们总要想办法拿到它对吧？”
“没错，”博杜安爽快地点了点头，“如果画在那个怪盗手上还好说，有我们黑天鹅的人盯着，谅他也没法把画卖出去，只是万一画还在警察手里，或者那家伙又把画给还回去了……”
“哟，这时候你们就怕警察了？”萝拉故意嘲讽道。
“我们才不是怕警察，还不是怕你……”
“萝拉小姐，您也知道克莱奥小姐站在警方那边，到时候难免发生冲突。”克洛德打断了博杜安说到一半的话，然而他的语气也十分严肃，“首领的意思是，希望您不要再妨碍我们的行动了，您可以想办法把克莱奥小姐提前弄走，但如果再发生像之前的事情，他也不得不采取特殊手段……”
“办法我已经想好了，如果画还在警方手里，而克莱奥要帮助警方保住这幅画，那我就来帮你们拿到这幅画吧。”萝拉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我成功了，我们双方的目的都能达到，你们也不必整天怀疑我了，对吗？”
“什么？”大概是萝拉的回答太出乎意料了，克洛德和博杜安都是一脸震惊，大概是完全不相信她能做到吧。然而事实上这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是再演一场戏，克莱奥也肯定愿意配合的，萝拉暗自心想。
“你说得倒是轻巧，那个什么怪盗文森特都失手了，你还能比他强？”博杜安一脸不相信地反驳道，“不对，你该不会又想捣什么鬼吧？”
“我萝拉一向是说话算话的，如果你们还是不信的话……”萝拉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便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可以立下生死状，如果我失手就任由你们处置，如何？我可以亲自手写证明，有这份文件作证，如果我失手了，哪怕你们杀了我也算我愿赌服输，十字蔷薇也没有理由追究你们的责任，更不会替我报仇，这样你们总该满意了吧？”
“你这话当真？”博杜安的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贪婪的目光像一条毒蛇一样在萝拉身上肆意缠绕，看来他认定萝拉会输，所以已经开始幻想肆意折磨这位美貌的女杀手的情形了吧。而另一边萝拉直接无视了他的眼神，倒是克洛德皱起了眉头，像是在为萝拉担心似的。
“萝拉小姐，您言重了，您是我们的贵客，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冒犯您的举动……”
“克洛德，这可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要求，既然要尊重客人，我们当然是有求必应啊！”博杜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看来这番臆想让他变得格外兴奋。
“住嘴！”克洛德再次忍不住呵斥道，“你怎么能对客人如此无礼？”
“愿赌服输嘛，都是她自己说的……”
“好了，克洛德先生，刚才这些话就麻烦您传达给首领吧，我会说到做到的。”萝拉直接打断了两人的争论，石榴色的瞳孔里流露出坚定的神色，“你们先去查清楚画究竟在谁手上吧，如果画还在美术馆的话，我只需要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会把画直接带到斯旺酒店，到时候你们直接验货就好。”
“可是这……”克洛德难得地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也许是摸不清萝拉的真实意图吧，他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萝拉，“萝拉小姐，盗画毕竟是我们黑天鹅自己的事情，本不该牵扯到您身上，而且首领的意思只是让您什么也不用做……”
“没关系的，这事已经牵扯到我身上了，我当然不能置之不理。”萝拉微笑道，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至于首领那边，就麻烦您多美言几句了。”
“没问题，就这么办吧，”似乎是怕克洛德坚持不肯答应，博杜安抢先说道，还瞪了他一眼，“我不介意亲自说服首领……”
“好吧，如果您真的能把《睡美人》带来，我们黑天鹅一定会非常感谢您，我也会为之前的失礼向您郑重赔礼道歉。”克洛德终于妥协道，但他依旧十分绅士地朝萝拉鞠了一躬。
“很好，那就先等你们的消息吧。”萝拉淡定地回答道，同时心里也暗自有了计划。
与萝拉这边的明枪暗箭相比，克莱奥的处境还是要好上许多，不过大家还沉浸在昨晚的挫败之中，办公室里的气氛也显得格外低沉，直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忽然响起。
“怎么回事呀，伙计们？我听说，那幅《睡美人》在你们眼皮底下被换成了假货？看来我们的对手是一位优秀的魔术师啊！”也许是性格使然，尽管又一次挫败在这位传奇怪盗的手里，纪尧姆警长依旧时刻不忘展现他的幽默感。不过事实上，他本人对抓捕怪盗一事也没有索菲那么急切，毕竟是困扰了警方长达两年多又隐遁了七年的老对手，想来也不是一次行动就能抓捕成功的。
这是克莱奥第二次见到这位刑事科的最高长官，因为他并不常出现在办公室里。纪尧姆大概五十岁出头，一头显眼的银发，日渐肥硕的身材和啤酒肚，还有标志性的大胡子都让他看起来更适合戴上圣诞帽而非警帽。不过听杰德说，他年轻时甚至当过职业拳击手，只是在四十岁以后才逐渐发福的，但身手依旧矫健，还曾经徒手和黑帮成员搏斗，看来是个不可貌相的厉害人物。不过自从索菲第一次带克莱奥来到这间办公室，并且向大家介绍她的身份的时候，纪尧姆对她就一直保持着和蔼可亲的态度，甚至对于让她参与探案一事也从未表示过反对，所以，克莱奥对他倒也没什么反感的地方。
“所以说我讨厌魔术师！”纪尧姆警长的玩笑话似乎更加刺激了索菲，她用力地握紧了拳头，“该死的怪盗，玩阴招骗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站出来和我当面较量啊！”
“之前就有传闻说，怪盗文森特的真实身份是一位仿画师，因为怀才不遇，这才不得不以怪盗的身份出现来博人眼球。”与一提起怪盗便忍不住暴走的索菲相比，安托万几乎是冷静到了极点，他淡淡地解释道，“也就是说，他本来就擅长模仿名画，甚至可以以假乱真，所以他用假画换走真画也并不稀奇，说不定他正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一展才华呢。”
“可雨果先生不是一眼就看出那是伪作了吗？”索菲不满地说道，“我看他也没什么才华，归根结底还是想卖画赚钱吧。”毕竟一般而言，伪作就是为了取代真品而存在的，虽说偷来的画是赃物，没法在明面上贩卖，但在黑市里却能卖到很高的价格。
“可如果只是为了卖钱，他就不会把画还回来了吧？”费尔南插嘴道。
“那么，怪盗文森特之前还回来的那些画会不会也是伪作呢？”伊桑立即问道。
“对呀，听说有的仿画师很厉害呢，能够以假乱真，万一……”显然杰德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不可能！”这次索菲和安托万异口同声地回答道，这让两人都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安托万解释道：
“之前归还的画作都由各大美术馆和美术学院的专家组织鉴定过，可以确认是真迹。”
“单从这次的伪作来看，那家伙的绘画水平也不怎么样，连雨果先生都骗不了，我可不信他骗得了那么多专家。”索菲肯定地说道，看来她不愿错过任何可以贬低这位怪盗的机会。
“说不定专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呢？”杰德小声嘀咕道，“反正我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啊哈，其实我也这么想过，对于像我这种缺乏艺术细胞的人来说，哪分得清什么是真迹啊。”尽管在讨论如此严肃的话题，纪尧姆依旧爽朗地笑道，“就算有一天，有人告诉我挂在卢浮宫里的画全是假货，我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说着他忽然望向克莱奥，“也许名侦探会有不同的看法吧，这种事您怎么认为呢？”
“不，您过奖了，我可不是什么名侦探，而且我对艺术品也没有多深的见解……”克莱奥谦虚地摇了摇头，黑帮杀手自然是不需要懂艺术的，对她而言，接触艺术类课程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如果问我的话，我只能从动机上考虑。如果一个人偷画不是为了卖钱，也不是为了出名，那么……会不会是这幅画本身有什么重要意义呢？”
“是指被诅咒的画吗？”杰德立即反应过来，毕竟《睡美人》只是年代久远一点，在美术史上也没有什么重要地位，使它引人注目的唯一原因就是关于诅咒的传闻。
“可他之前偷过的画很多，也不是每一幅都被诅咒了啊，再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被诅咒的画……”索菲摇了摇头，但她很快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费尔南，之前我不是让你整理过所有失窃画作的名单吗？”
“没错，名单在这里……”说着费尔南立马从桌上厚厚的档案袋里抽出一张纸递给索菲，后者看着纸上的表格认真思考起来。
“怎么了？能看出被盗画作的共同之处吗？”克莱奥忍不住凑近问道。
“不，完全没有头绪。”索菲坦率地摇了摇头，“怪盗文森特在短短两年内一共偷过七幅画，其中有四幅已经归还，还有三幅不知所踪。被盗的画作从古典的学院派到后现代风格都有，题材也是各不相同，既有人物画，也有风景画，除了作者都是法国人以外就没有共同点了。啊，这么说这家伙还挺爱国的。不过说句冒昧的话，这些画的价值相差也很大，有的倒是名家名作，有的根本名不见经传，估计也不容易卖出去吧。所以，那家伙究竟想干什么呢？”
“也许是愉悦犯吧，”费尔南随口回答道，“这就像有人有盗窃癖，说不定有人以盗窃画作为乐呢？”
“不，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关联……”克莱奥也看着名单思索起来，怪盗文森特第一次出现是将近十年前的事情了，他在短短两年内先后盗取过十幅画作，作案地点集中在P城包括辛杜瑞拉美术馆在内的四家美术馆，其中已经归还的画作有《画家的房间》、《雪夜漫步》、《天鹅湖》、《朱斯蒂娜小姐》、《步行海面》、《撒旦之吻》和《蓝花》，至今尚未归还的三幅画则是《圣诞夜》、《夜莺》和《山鲁佐德》，再加上这次的《睡美人》……克莱奥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急忙望向索菲：“如果我们把注意力放在没有归还的画上呢？是不是共同点更多了？”
“欸？”索菲眨了眨眼睛，但也立刻反应过来，“对呀，说不定其它的画都是掩人耳目，其实怪盗真正想偷的就只有这几幅……我明白了，这几幅作品都是童话题材，而且创作年代很接近，除了《夜莺》有点印象派的苗头以外，画风也都倾向于古典，你看……”
“果然都是17世纪的作品，”克莱奥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这么说《睡美人》也符合这些条件……”
“原来如此，看来这位怪盗先生是个童话迷？”杰德忍不住插嘴道，“这么看来他挺小孩子气啊，怪不得连预告信都要用圣诞贺卡呢。”
“那怪盗会不会真的是个小孩呢？”伊桑忽然问道。
“这还是不太可能吧，谁能生出这么会惹麻烦的小孩呢？”索菲摇了摇头，然后又握紧了拳头，“该死，那他肯定不会把《睡美人》还回来了！”
“这也说不定吧……”费尔南苦笑道，“他可是怪盗呢，谁知道他按不按常理出牌啊？”
“所谓的怪盗本质上都是疯子，”这时安托万冷漠地开口了，“疯子做事确实不用按常理出牌，不过现在《睡美人》已经到了这位疯子手里，我们想要抢回来也不容易……”说着他把目光投向克莱奥，“不知道名侦探小姐有什么妙计呢？”
“我……”克莱奥无奈地叹了口气，安托万显然并不是真的想听她的建议，而只是故意针对她，应该还是在为昨晚的事生气吧，不过事关萝拉的安危，她的确也心急了一些，造成误会也是难免的。克莱奥暗暗反省了一遍，然后认真说道：“事实上我个人认为，怪盗文森特不应该只是愉悦犯，那些作品里应该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而且昨晚黑天鹅的人出现了，连这样一个势力庞大的黑帮组织都想要得到《睡美人》，可见这幅画背后有着极为重大的价值。另外，怪盗和黑天鹅联手也有些出人意料，如果画里真的藏着什么宝藏的话，我想他们一定会争个你死我活……”
“那肯定是怪盗吃亏呀，他一个人怎么打得过黑天鹅呢。”杰德忍不住吐槽道。
“那也未必，毕竟现在画还在怪盗手里呢。”伊桑反驳道。
“我觉得克莱奥小姐的建议不错，”这时纪尧姆忽然鼓起掌来，看来刚才他在认真思考克莱奥的话吧，“既然怪盗那边无迹可寻，那我们从黑天鹅这边下手也好，因为眼下他们一定有某种联系对吧？安托万，你觉得呢？”
“从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的确如此。”被点到名字的安托万依旧维持着冷漠的扑克脸，“昨晚我们抓住了三个歹徒，可惜都是些只知道听从命令的小喽啰，基本上问不出什么，如果能抓住他们的头目就好了……”说着他的眼神又落在了克莱奥身上，不满之意看起来也很明显了。
“安托万，这又不是克莱奥的错……”索菲忍不住想解释两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纪尧姆在场，而克莱奥和萝拉的关系的确难以解释，说不定就要越描越黑。
“怎么了安托万？”纪尧姆终于注意到了这不自然的气氛，“你和克莱奥小姐闹了什么矛盾吗？”
“没有，警长。”安托万扭过头来冷冷地说道，看来关于克莱奥的事情他也不愿多说，这倒让索菲也松了口气。
“所以说黑天鹅或许和怪盗有合作，但他们的关系很难说是牢靠的。”克莱奥又重复了一遍昨晚的解释，“昨晚黑天鹅的人假扮成了另一家美术馆的工作人员，但怪盗似乎是混在我们的人之中，而且，在怪盗把画作替换之后，黑天鹅的人还如此不惜代价地争夺箱子里的假画，可见他们事先并不知道怪盗的计划。而且正因为如此，他们的人被警察逮捕了，而怪盗本人却毫发无伤，单凭这一点也足以激发他们的矛盾。”
“黑天鹅的人会斤斤计较这种小事吗？”杰德忍不住问道，“归根结底，怪盗不还是把画带走了吗？只要他们事后解释清楚了不就行了？”
“不，黑帮是信奉利益至上的地方，内部成员之间也很难相互信任，更何况怪盗文森特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个外人，没有证据表明他们之前有过合作，而黑天鹅也从未经手过倒卖美术品的生意，我想，可以认为昨晚是他们第一次合作，这种合作关系也很容易破裂。”安托万也补充道，看来他的确长年致力于打击黑帮犯罪，所以对于黑恶势力组织有着很深的研究。
“所以，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让他们鹬蚌相争，然后趁机把画给抢回来。”索菲也附和道，“只是我们既不知道怪盗身在何处，也不知道黑天鹅的内部情况，更不可能知道他们的接头时间和地点，这要怎么挑拨离间呢？”
“安托万，黑天鹅那边不是一直由你在盯着吗？”纪尧姆直接问道。
“没错，警长，我们这边的确派出了几个卧底，只是……以他们的地位可能还不足以接触到这种重要机密。”说着安托万又看了克莱奥一眼，感受到他满是讽刺的眼神，克莱奥实在是有苦难言。虽说萝拉现在还待在黑天鹅的总部，但想要探听消息也不是那么容易，而且她总要优先保证萝拉的安全，绝不会一味地利用萝拉，这是她的底线。
“听说克莱奥小姐曾经是黑帮干部对吧？”似乎是注意到了安托万的态度，纪尧姆看向克莱奥的眼神也变得饶有意味起来，“也许，您有什么好主意呢？”
“警长，克莱奥她已经脱离黑帮很久了，现在她就和普通警察一样。”索菲急忙解释道，同时暗暗瞪了安托万一眼。
“是这样吗，克莱奥小姐？”纪尧姆意味深长地问道，“听说您离开十字蔷薇是去年年底的事，所以现在您和黑帮的人已经完全断绝联系了吗？”
“是的，因为我脱离十字蔷薇的时候闹出了大新闻，加上后来的一些事情，所以即便是P城的黑帮，对我的事情也有所耳闻……所以，我想以我现在的身份很难取得他们的信任。”克莱奥坦诚地回答道。
“啊，说的也是，毕竟是名侦探嘛，只是有些遗憾呢。”纪尧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还捋了捋他的大胡子，“希望您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是您借着黑帮的身份出马，说不定能探听到意想不到的情报……”
“多谢您的信任，没能帮上忙实在是抱歉呢。”克莱奥也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说实话她有些吃惊，毕竟她的身份特殊，对于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而言，即便不在明面上表示出对她的怀疑，暗地里也会有所防备。可这位纪尧姆警长居然主动表示希望她担当卧底，若说像索菲这样的直性子也就罢了，纪尧姆为什么也对她如此信任呢？
“但愿如此吧，”安托万的话里仍然带着刺，毕竟他已经知道了萝拉的事情，这只能让他对克莱奥的怀疑继续加深，“不过既然是L城的女神探，想必还有其它办法吧？”
“美术馆失窃的事情还没有对外公布对吧？”克莱奥忽然问道。
“啊，没错，毕竟是那幅受到诅咒的画，又是在警方的眼皮底下弄丢的，还牵扯到黑天鹅，要是传出去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说着索菲无奈地叹了口气，“美术馆那边希望暂时封锁消息，说是等我们找到《睡美人》的时候再悄悄还回去就好，总之，也算是维护了警方的名誉吧。”
“可是纸包不住火啊，万一找不回《睡美人》，我们还是要被骂惨呢……”杰德担忧地说道，看来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问题在于，黑天鹅的人知不知道怪盗文森特已经得手了呢？”克莱奥认真地说道，“假如黑天鹅的人已经知道了，那么他们和怪盗之间的交涉我们确实不容易插手。可如果他们并不知道，而怪盗也故意瞒着他们，私吞画作，那么，我想他们一定会再次行动……”
“你的意思是……”索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们故意对外宣称画作没有丢失，再把假画当做诱饵，坐等黑天鹅的人上钩，再把他们一网打尽……”说着索菲又皱了皱眉，“可是，那个怪盗真的会选择私吞画作吗？要骗过黑天鹅的人也是很危险的啊……”
“我觉得克莱奥小姐的主意不错，”为了表示赞同，纪尧姆甚至激动得鼓起掌来，“这一点也不用担心，听说那位怪盗文森特是个画痴，只要有机会，他怎么可能把到手的画拱手让给黑天鹅呢？恐怕他和黑天鹅的合作也并非心甘情愿吧。”
“我也这么认为，”安托万难得地表示了赞同，“消息是美术馆放出去的，又有警方作证，黑天鹅的人不得不信，况且事情败露也有警方打头阵，怪盗本人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那岂不是便宜了怪盗吗？”索菲露出不甘心的表情，“不行，这个计划顶多只能抓住黑天鹅的人，最后还是找不回《睡美人》啊……”
“说不定他还会把画再还回来呢？”费尔南小声说道，“之前不是也有先例吗？”
“就算他把画还回来我也不会原谅他，”索菲气愤地说道，“该死的怪盗，我一定要把他绳之以法！”
“怪盗当然也是要抓的，不过，我认为抓住怪盗的关键还在画本身。”克莱奥安慰地拍了拍索菲的肩膀，“据我所知，《睡美人》也不算特别名贵的画作吧？”
“唔，确实不怎么有名……”
“一幅并不名贵的画，吸引一位爱画的怪盗也就罢了，可是黑天鹅也想要这幅画就奇怪了。”克莱奥继续说道，“就像我刚才说过的，一个黑帮首领不会毫无来由地对美术产生兴趣，也不会是什么愉悦犯，所以，如果我们给他们机会得到这幅画，也许就能明白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设计故意把假画给他们？”索菲惊讶地眨了眨眼，“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
“要骗过黑天鹅的人，那幅假画还是太拙劣了些吧，就连我都能看出上面的颜料还是新的啊。”纪尧姆苦笑着摇了摇头，“而且等他们把画带走之后，我们又怎么能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呢？”
“画的事情不用担心，”这时费尔南突然说话了，“事实上我认识一些从事……美术加工行业的朋友，我可以拜托他们想办法，让画看起来更像真迹。”
“诶诶诶？”索菲惊讶地望向费尔南，然后换了质问的语气，“你还有这种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呃，只是泛泛之交啦，索菲你别误会啊……”费尔南急忙解释，又悄悄使了个眼色，意识到纪尧姆还在场，索菲这才没有追问下去。
“画的事情还好说，可第二个问题……”
“我会想办法让手下的人继续监视黑天鹅的动静，如果他们有什么大动作，我可以立马派人跟踪。万一还是不行的话，”也许是因为认可克莱奥的主意吧，这时安托万的态度倒是平静了许多，“我想克莱奥小姐也会有办法的，是吧？”
“呃，没错……”反正到时候也免不了要麻烦萝拉，克莱奥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吗？既然这样就没问题了，”纪尧姆又恢复了爽朗的笑容，然而他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不过这次可要认真计划，务必做到万无一失，可别像昨晚这样……被怪盗一眼就识破了。”
“唔……”索菲的脸色有些尴尬，毕竟上一次的计划是她全权负责的，主意也是克莱奥出的，说实话她也没想通问题出在哪里。不过突然被上司指出这严重的工作失误，大家的心情都不免郁闷起来，只有安托万淡定地回答：“放心吧，警长。昨晚的行动虽说没能骗过怪盗，但对付黑天鹅还是绰绰有余的，他们就没几个愿意动脑子的人。我想不出意外的话，这次一定能有收获。”
“可就怕问题出在意外上，”纪尧姆出人意料地严厉起来，“我说你们认真反思过吗？昨晚怪盗到底是怎么混进来，又是怎么在你们眼皮底下消失的？索菲，你确定你们的计划没有泄露吗？”
“我确定，昨晚的计划除了我们办公室的几个人和克莱奥小姐以外，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了。”索菲理直气壮地回答道，然而很快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犹豫，“难道……您是说，我们警局可能有内鬼？”
“这也不是不可能，”安托万默默地看了克莱奥一眼，其中怀疑的神色丝毫没有减轻，“既然我们能派人潜伏到黑天鹅内部，那么说不准什么时候，他们也在我们这里安插了钉子呢……”
“不会是克莱奥！”索菲急忙辩驳，“克莱奥都已经和黑帮断绝关系了，而且她从没来过P城，又怎么会给黑天鹅当卧底呢？”
“我又没说是克莱奥小姐，万一是杰德不小心说出去的也有可能啊。”安托万冷冷地说道，看来他最怀疑的人应该是萝拉吧，可惜这事现在也没法解释，克莱奥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欸？怎么扯到我身上了，工作上的事我可是绝对守口如瓶的，我发誓！”杰德也急忙辩解。
“好了，我只是希望你们制定计划时稳妥一些，不是让你们相互猜疑的。”纪尧姆打断了大家的争辩，现在他的语气又温和了许多，“毕竟是针对黑天鹅，以防万一，这次行动就交给安托万来负责吧，到时候我也会去现场，你们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明白了，警长。”安托万点了点头，索菲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毕竟和黑天鹅（尤其是克洛德）对决一直是安托万的心愿，甚至是执念，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了。身为同事，索菲倒也真心希望他能达成夙愿。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似乎是还有其它事务需要处理，说着纪尧姆便要转身离开，然而这时克莱奥叫住了他：“纪尧姆警长，请等一下，关于怪盗文森特的事情，我还有一些问题想咨询您……”
“欸？怪盗的事你问索菲就可以了，或者，档案室那里也有详细的记录……”
“我知道索菲警官是七年前才调来总局的，那时候怪盗很快就销声匿迹了。所以，关于之前的案子，我想问问亲身经历的人有什么看法……”克莱奥解释道，毕竟纪尧姆在总局已经工作十年以上了，怪盗文森特最活跃的时候他一定没有错过。
“啊，是这样没错，”纪尧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我还赶着去开会呢……啊，等等，我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她是当年警局请来的私家侦探，说起来差一点就能抓住怪盗了，可惜发生了不幸的事情……”说着他扭头看了索菲一眼，“要不还是让索菲和你说吧，我赶时间先走了……”说完纪尧姆便急匆匆地出门了。
“私家侦探吗？”克莱奥疑惑地看了索菲一眼，话说她一直以为警察是瞧不起私家侦探的，警察和侦探的合作只在小说里能见到，所以索菲把她视为侦探，还力排众议带她参与探案，这一直让克莱奥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这事竟然还有先例。
“是维罗妮卡小姐……”索菲的眼睛里忽然多了几分忧郁的色彩，“从前她就是P城的名侦探，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很有头脑，经常协助警方办案。怪盗文森特的案子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警方也想向她求助，不过当时维罗妮卡小姐不在P城，只能远程协助，现场只有她的助手雷蒙先生来帮忙，所以每次都差一点抓住怪盗，最后还是让他逃走了。后来维罗妮卡小姐总算回来了，本以为万事俱备，可偏偏在那一个案子里发生了意外……”
“发生什么事了？”克莱奥急忙问道，虽然索菲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是在P城奥吉拉美术馆发生的事，当时怪盗盗走了《蓝花》这幅画，但三天后又突然把画还了回来。”安托万回答道，“鉴于怪盗经常有归还画作的习惯，所以当时警方派了人蹲守在现场，提前布置了陷阱，维罗妮卡和她的助手也参与了这次行动。原本计划很顺利，怪盗潜入展览室的时候就触发了警报，事先埋伏的人手也及时冲了上去，而且投掷了提前准备好的烟雾弹，可不知是谁的手枪走火，竟然意外引燃了电线，然后现场燃起了熊熊大火，结果怪盗没能抓住，前去追捕的雷蒙先生却不幸葬身火海……雷蒙先生的离世让维罗妮卡小姐深受打击，据说两人还是恋人关系，对于这不幸的事故，警方也有难以推脱的责任。总之，自此以后维罗妮卡小姐就再也不愿和警方的人打交道，而且也不再从事侦探工作了，据说当了一段时间的图书馆管理员，目前在郊外过着隐居生活。”
“这……真是令人悲伤的故事啊。”克莱奥不禁动容，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是她失去了萝拉，她恐怕也会如此厌世吧，“可是……既然维罗妮卡小姐已经不愿再和警方合作了，我们又怎么向她咨询怪盗的事情呢？”
“唔……”索菲用手托着下巴略微思考了一下，“维罗妮卡只是讨厌警察，但不讨厌侦探嘛，如果是克莱奥去拜访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啊哈？”克莱奥不由得吃惊，“我也不完全算是侦探吧，我可是L城的警察……”
“其实说到底维罗妮卡小姐在意的只是当年那次事故，顶多也就是迁怒我们P城的警察罢了，她应该不会对你有什么意见。”安托万冷静地说道，“而且，当年的事故至今还是一个谜，说不定这背后也和怪盗有联系。如今怪盗重新出现也是个机会，我想，维罗妮卡小姐一定也想知道真相吧。”
“你说的有道理！”听了安托万的话，索菲立刻便激动起来，“现在就是最好的契机，我们一定要说服维罗妮卡小姐出马，一举拿下怪盗！克莱奥，我们现在就走吧！费尔南，快去备车！”
“遵命，长官！”费尔南爽朗地答应道。
“诶诶诶？”看到索菲这副风风火火的模样，克莱奥不禁有些错愕，但也立刻跟着索菲和费尔南出了门。说实话克莱奥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在P城待太久，只不过是为了报答索菲的恩情，这才留下来帮忙查案，如果事情能速战速决自然是再好不过。毕竟和P城相比，更让她担忧的是L城的形势……维罗妮卡小姐的住所很快就到了，说是在郊区，其实离城区相当近，而且风景宜人，的确是适合疗养和隐居的好地方。据说维罗妮卡小姐出身于贵族世家，所以即便不工作也拥有大量资产，完全可以坐享其成，所以能够买到这样的黄金地段的房子倒也不稀奇。趁着费尔南去附近停车的时候，索菲直接按响了门铃，门后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老妇人的声音：“谁呀？”
“您好，听说维罗妮卡小姐住在这儿对吧？我们是……新来的私家侦探，”索菲飞快地编了个借口，“有些事情想要请教维罗妮卡小姐，拜托您帮我们通传一声？”
“私家侦探？”老妇人透过门孔窥探着门外的两人，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莫里安太太，不用管他们，我说过谢绝一切访客的。”这时屋里传来一个颇具威严的女声，看来这位应该就是维罗妮卡本人，而这位莫里安太太是她的管家吧，索菲急忙解释：“维罗妮卡小姐，我们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向您求助……”
“可你们是警察对吧？”冷淡的女声直接打断了索菲的话，“普通的私家侦探可找不到这儿，你们是为了怪盗文森特的事来的吧？”
“欸？”被当场戳穿的索菲瞬间陷入了尴尬，她一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克莱奥一边解释道，“不，我也不是有意欺骗您的，只是……”
“不必说了，我不会和警察合作的，探案的事我也不会再参与。莫里安太太，让他们走吧。”屋里的人已经下了逐客令，索菲只能继续恳求：
“不，请等一下！”
“请你们走吧，维罗妮卡小姐不喜欢有人打扰……”莫里安太太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维罗妮卡小姐，我们的确是为了怪盗文森特的事向您求助！”克莱奥朝着房门高声喊道，“您应该知道吧？消失了七年的怪盗文森特又开始活跃了，这也许是解开七年前的悬案的唯一机会呢？您也不希望雷蒙先生的死不明不白吧……”
“住嘴！”维罗妮卡终于忍不住打开了房门，那是一位仿佛油画中的模特的美貌女性，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和象牙白的皮肤，她穿着一件黑色连衣裙，气质端庄，脸上却满是愠怒的神色，“雷蒙的死只是意外，我没有追究警方的责任，也请你们适可而止吧！”
“您是这么认为的吗？”迎着维罗妮卡愤怒的目光，克莱奥依旧淡然自若地问道，“我听说了雷蒙先生的事，手枪走火引燃电线虽说不是不可能，可太过巧合了，警察配备的枪支都是特制的，质量绝对上乘，怎么会发生这种低级的安全问题呢？也许您也听到了新闻，如今怪盗文森特又出现了，这次还牵扯到了黑天鹅，您也知道那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犯罪集团，如果说怪盗只是偷画，那他们简直就是抢劫了。所以，当年的事情会不会也和黑天鹅有关呢？”
“你说什么？”维罗妮卡紧紧地盯着克莱奥的眼睛，仿佛有一刹那的动摇，不过她很快又摇了摇头，“不，不可能的，怪盗文森特早在七年前就消失了，今天出来的这个多半是冒牌货吧。”
“他可不是冒牌货，”索菲急忙反驳，“我们都亲眼见过的，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把箱子里的画换成了伪作，就像变魔术一样，这难道不是只有怪盗文森特才能做到吗？”
“警察小姐，你应该也听说过模仿犯吧？”维罗妮卡不耐烦地说道，“怪盗本来就是喜欢博人眼球的一类犯人，自古以来就是这样，有人模仿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魔术学起来也不难……”
“可这不一样吧，除了怪盗文森特以外，还有哪个怪盗会对画感兴趣啊？”索菲继续反问道。
“如今就连黑帮都对画感兴趣了，这不是你们说的吗？”维罗妮卡也反驳道。
“维罗妮卡小姐，您应该知道七年前怪盗文森特偷走的三幅画至今下落不明吧？”克莱奥继续说道，“我想您一定考虑过这些画作的关联，还有它们隐藏的秘密，这才是画能吸引黑帮的关键。您知道这些画现在在哪儿吗？我猜，如果不在怪盗文森特身上的话，恐怕它们已经落到了黑天鹅手里，所以黑天鹅才想要争夺这第四幅画。这么看来，今天出现的怪盗和当年的文森特就不是同一个人，因为今天的怪盗甚至和黑天鹅有所合作，而当年的文森特很可能已经被黑天鹅所害，从他嘴里黑天鹅的人这才知晓了画的秘密，所以想要收集更多的画，您说是吗？”
“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吗？”维罗妮卡露出微微震惊的表情。
“没错，只是猜测而已，可如果以上猜测合理的话，那么黑天鹅可能早在七年前就打算对怪盗文森特下手了，所以发生在美术馆的那场火灾并非意外，而雷蒙先生可能只是被殃及无辜……”
“克莱奥，你什么时候想到这些的？”索菲忍不住发出了惊叹。
“你究竟是什么人？”维罗妮卡的神色显然有所缓和，她细细打量着克莱奥，“总感觉你身上有种和警察不同的气质……”
“我叫克莱奥，曾经是个黑帮成员，但现在是L城最高警视厅特别调查组的一名警官。”克莱奥坦诚地回答道。
“居然是从L城来的，你的法语实在是不错……”维罗妮卡由衷地赞叹道，“原来如此，黑帮的人肯定对黑帮的行事风格有所了解，你是来帮他们探案的？”
“目前算是吧，”克莱奥点了点头，“事实上我是被人追杀，这才暂时躲到了P城，幸好这位索菲警官收留了我。”
“这样啊，想要彻底摆脱黑帮那些家伙确实不容易，不过我想你做得到。”维罗妮卡若有所思地说道，她显然是误以为克莱奥在被十字蔷薇的人追杀吧，事实上这一页早就翻过去了，现在他们有了共同的敌人六芒星，不过克莱奥此时也不想做多解释，她诚恳地请求道：“维罗妮卡小姐，我知道P城并不太平，黑天鹅已经在这里为非作歹很多年了。也许一个怪盗偷走几幅无关紧要的画并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可万一这些画里藏着重要的秘密，而这些画又落到了黑天鹅的手里，我想这对P城每一个善良的公民来说都不是好事。所以拜托您帮助我们一次吧！”
“对呀，维罗妮卡小姐，我知道您是个好人，您一定不愿意看到更多无辜的人受到伤害吧……”索菲也在一旁附和道。
“好吧，既然你们想问，那我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好了。”维罗妮卡总算点了点头，她侧着身子让开了门，“你们先进来吧……”
“两位请进！”莫里安太太的脸上也浮现出笑容，看来尽管主人一向离群索居，她还是由衷地盼着有客人上门的吧。
“索菲长官！”这时费尔南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急忙解释道，“抱歉，停车场离这儿有点远，我绕了半天才赶回来……没耽误你们的事吧？”
“你是……”维罗妮卡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起来，她睁大眼睛盯着费尔南，眼里满是震惊，仿佛见到了活生生的幽灵似的。
“啊，这是我的助手费尔南，您……您怎么了？”看到维罗妮卡的神色不对劲，索菲也疑惑起来，“您没事吧？”
“你们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们！莫里安太太，快把门关上！”维罗妮卡忽然转身就走，对于主人的喜怒无常，莫里安太太也是一脸错愕，但她还是遵从了主人的命令，“抱歉，维罗妮卡小姐可能心情不好，你们还是走吧……”
“欸？不，等等，这是怎么回事……”还没等索菲追问完，房门已经被咔哒一声关上了，只留下站在门外台阶上的三人面面相觑。
“我……我做错什么了吗？不是我干的吧？”费尔南一脸无辜地看了一眼索菲，又看向克莱奥。
“也许维罗妮卡小姐真的只是心情不好吧……”克莱奥苦笑道，她暗自打量着费尔南的神情，仿佛一层更深的担忧从心底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