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波林酒放到格莱曼的面前,格莱曼拿起酒杯稍稍喝了一口,随即便不出所料的表现出糟糕、痛苦。
袁明绘打量着格莱曼,不客气的说:“格莱曼先生你的样子看起来还是那么的让人不安啊。怎么回事?你现在还在做噩梦吗?还在害怕那些怪物?害怕它们像潮水一样涌出来,把这座城市淹没掉?”
“我看得到这座城市的变化,你们真是厉害,简直不可思议,我已经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那么,你为什么现在还是这样一副样子呢?”
格莱曼干巴巴的苦笑,“没什么。不管这世界是好还是坏,我想我可能就是这个样子的吧,这就是真正的我。”
“嗯。”袁明绘表示赞许的点头,“你这样想很好,人就是要做自己才好。而不是所谓被需要的,道的运转的中的一个机器,一个齿轮。”
“是的,您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
格莱曼端起酒杯对袁明绘做了一个干杯的动作,然后一点一点的,实在算不上享受的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格莱曼先生你还需要些什么吗?”
“谢谢,我就是想出来喝一杯的,我已经在那栋破房子里待了太长时间了。”
“格莱曼先生,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换一个更好的住所,也可以找人来给你的房子好好打扫,装修一下,这很容易。”
“不用,谢谢您的好意,但是——不用,我在那破房子里住的还是很习惯的,所以就不用了,谢谢。哈哈,您人真好,谢谢。”
“这样啊,可以理解。”
格莱曼又干巴巴的笑了笑,起身离开前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您这里有多余的盐可以卖我一点吗?”
“盐?你需要多少?”
“嗯——越多越好吧。”
“好的,你稍等一下。”
袁明绘到酒馆后面很快拿了一大罐盐过来,“格莱曼先生,你看这些盐够吗?”
“嗯。”格莱曼点点头,“够了,谢谢,谢谢。”
一边说,格莱曼一边把手伸进裤子的口袋想要掏钱。
袁明绘摆摆手,“这些都是黑帮的,那些家伙现在很听话,让他们送来什么,他们就会送来什么。那些黑帮应该也都认识你,知道你跟我们是一起的,所以你需要什么也可以直接跟他们要,要是有什么问题过来找我就可以了。”
“嗯,谢谢,谢谢。”
格莱曼抱着盐罐,身形佝偻的离开。那副样子给人的感觉很奇怪,看着格莱曼的背影,绮娜嘀咕说:“这人怪怪的,感觉像个小偷,像个在暗地里做着什么坏事的坏人。”
“画家格莱曼,”席培尔问,“公主你以前没有听说过他吗?”
“想不起来了。他是个很有名的人吗?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吧。”
“嗯——他的确就像看起来这样,是个有点奇怪的人,但他对待别人一直都很有礼貌,所以感觉只是有点奇怪而已,并不是什么坏人。”
“布鲁德那只胖虫子现在表现的也很礼貌,所以你也会觉他不是个坏人吗?”
席培尔摇摇头,“这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是的,”格蕾也说,“一个奇怪的人跟一个坏人的确不一样。不能因为看起来奇怪就说一个人是个坏人。”
绮娜想了想,“所以你们都感觉不到吗?”
“感觉——什么?”
“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在这个格莱曼的身上有种的特别的感觉——他一定不正常,一定在暗地里做着什么。”
“——没有吧。”
见格蕾和席培尔都不相信自己,绮娜于是转头看向袁明绘。
“袁明绘哥哥,你为什么要对那个画家格莱曼那么好啊?”
“因为——嗯,因为他是个有趣的人吧。”
“有趣的人?为什么说他是个有趣的人?”
“因为——”袁明绘平静的微笑,“这是个秘密,不告诉你。”
——
——
“放心吧,不管时间那家伙把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对我而言你永远都会是最重要的,比我自己还要重要。”
格莱曼拿出钥匙打开古宅的房门,没有上楼,而是沿着狭小黑暗的走廊继续往前走,在这条阴郁走廊的尽头的黑暗中隐藏着一扇低矮的黑门。用另一把更加精巧的钥匙打开这扇门,门后的空气难以形容的沉重,足以让人在接触的那一刻便感到窒息,但这对格莱曼而言不算什么。相反,在他的感受中,这一切都有着别样的呈现。
格莱曼在门后的房间中点亮了一只蜡烛,在令人窒息的凝重空气中,微弱烛火在熄灭的边缘不停摇晃闪烁,营造出的氛围怪异而迷离。
她穿着一件做工精致的红色连衣裙坐在烛光边缘的椅子上,身体靠着椅背,头向后仰着,半张脸遮蔽在黑暗中。
格莱曼看着她,在他的眼中她就像神话中的天使和仙女一样美好。
他想要上前亲吻她,但他知道自己已经与堕落腐化的时间融为一体,自己会给她带来污浊,这是亵渎,这会破坏她那不容侵犯的美好。
格莱曼看着她,坐在了空间中与之相对的另一把椅子上。
当烛火在另一边的墙壁中央平静下来不再摇曳时,它变成了夕阳时分半没入地平线的太阳。
草地,心怀留恋的花朵,空气中沉浸着静谧亦绚丽的芬芳。
是不是还能听到一份有节奏的簌簌声?
那是潮汐,是大海的声音。
在丘陵的另一边就是大海,那里有一片小小的沙滩,所有的沙石都是漂亮的乳白色,除了不时会有一些可爱的小动物外,那里从来都没有人,是我发现了那里,可以说那地方就是专属于我们的。我真想带你过去,将那当做礼物献给你,与你一同光着脚漫步在潮汐中,但现在时间有点晚了,我知道你同样喜欢夕阳与之在此之后的群星,我也喜欢,我们会拉着手在群星间漫步,见证那些传说的神祇,走过虚无与永恒,就这样永远在一起。
格莱曼看着她,无比安静,时间仿佛停止了。他看到了,感受到了所有他希望的一切。在这里,在那里,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阻隔,他和她无处不在,直到——
我讨厌睡觉,我只要一睡觉就会做梦,做可怕的噩梦,梦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地狱一样的世界,到处是恶魔和鬼怪,一切都处在行将崩溃的边缘,真是糟糕,糟糕透顶。好在那只是梦,而且在那梦中你也会陪着我,所以就算是噩梦我也要说这感觉真好。
谢谢,谢谢你。
蜡烛熄灭了,最后一缕烟不扩散,就那么直直的向上飘去。
格莱曼站起身,在走出这里的前一刻,发出了一声轻叹。
然而当他来到外面那条阴暗狭窄的走廊,他愣住了,如同受到可怕的惊吓,身体一阵剧烈的战栗。
——一个人站在那,倚着墙壁,正看着自己。
“你——”惊慌失措的格莱曼艰难的吐出这个字。好像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也会就这样窒息掉。
袁明绘竖起手掌,平和的微笑,“放松格莱曼先生,放松,不要紧张。你知道我,我们是朋友,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相反,我是来帮助你的。”
格莱曼调整着气息,“帮,帮助我?”
“是的,我想格莱曼先生你肯定是需要帮助的吧?”
“什么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要把我变得正常?变得跟那些总是在背后说我不正常的人一样正常?”
“格莱曼先生,你觉得跟那些人相比我算是一个正常人吗?同时你也应该多少了解到我有一些特别的能力,可以做到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在这样的前提下,我说我愿意帮助你,你觉得我会提供给你怎样的帮助呢?”
格莱曼摇摇头,“我还是不明白你的话。”
“那么,让我说的更加简单,直接一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格莱曼先生,我也许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当然,只是可能,我并不能完全保证。”
“实现我的愿望——”
袁明绘点点头,微笑说:“选择权在你的手中,这是你家,我现在算是非法闯入,如果你不接受的话,就当我没来过好了。但如果你接受的话,可以先让我到那里面看一眼吗?”
格莱曼思量一会,点了下头,“可以,但是你不能——”
“我知道。礼貌,尊重,放心吧格莱曼先生,我想你不会再找到比我更能理解你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