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喘息声,距离越来越近,目标应该就是这里,就是我。
格莱曼先生,是啊,我怎么把你给忘了,看看你脑子里那活跃的松果体,那幽灵出现了,那股能量,你肯定也感受到了吧。
“您……”
步入酒馆,那双惊慌的眼睛扫视着,将目光定格在了正在扫地的袁明绘身上,随即一具枯骨般的躯体扑了上去,两只骷髅一样的手紧紧拽住了袁明绘的衣服。
“您,请您帮帮我!有事情要发生了,可怕的事情,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恳请您可以过来帮帮我。现在也就只有您可以帮到我了。”
酒馆里的人都被这人有些奇怪的举止言行吸引了注意。
袁明绘样子疑惑的转过头,很快转变成了平静的笑容。
“是格莱曼先生啊。您有事找我?您这幅样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该不会是你家的那栋老房子又闹鬼了吧?”旁边的一个客人用有些嘲笑的语气说,“你先是一直说你的那栋破房子里面闹鬼,等到教会终于派人来要帮你检查的时候,你又拦住人家说,是自己搞错了,那不是闹鬼,只是你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噩梦,迷迷糊糊的一直没分清什么是做梦,什么是事实,就那么一直迷迷糊糊,疯疯癫癫的。等教会的人走了,没过多久你就又开始说这样的话,一模一样,一个词都没有变的。你现在又怎么了?你家的鬼又出来了?这次它干了什么?在你脸上亲了一口?”
客人们发出一阵嘲讽的笑声。
他们这样的行为并不好,但在这个糟糕的世界还能看到有人能这么开心也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了。
“我……”
格莱曼支支吾吾,不知所措,情绪激动的同时还能让人感到一点委屈。
“这次不是我的房子闹鬼,这件事更可怕,而且应该关乎着这座城市,与你与我,与我们所有人都有关系。你们应该相信我,因为我真的可以感受到一些你们感受不到的事物,就像我的那些画,那并不是单纯的画,它们的内容都是真实的,我确定。”
“所以你一直都是这样,吃不饱饭,样子比起一些流浪汉和难民都不如。格莱曼,你画画的水平不错,真正有问题的是你的脑子,这世界已经变成这样了你却还在那里做梦,画那些让人不舒服的,也没人能看得懂的东西。这是你自己的问题,没人能帮的了你。”
说着,几个客人不笑了,他们看待格莱曼的目光变成了一种无奈与可怜,好像学校里某些水平不高的教师用自以为负责的态度对一个“有问题”的孩子说:我尽力了,但你就是这样,我反正是没办法了。
格莱曼无力又有些情绪激动的摇头,“我不是,你们根本不懂,你们什么都不懂,你们应该听我的话,否则……”
“没人能听懂你的话,也没人能看懂你的画,我知道,这是我们不懂艺术,是吧?”
几个客人又笑了几声,耸耸肩,然后扔下格莱曼,转过头,继续窃窃私语地谈论最新的这起幽灵杀人事件。
“不对,这是另一回事!”
格莱曼怀着那莫名的激动情绪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袁明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格莱曼先生,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格莱曼喘着气,稳定情绪的同时,最初的那一份惊慌又逐渐的在他脸上浮现了出来。
“是噩梦,我又做噩梦了,但这次跟以往都不一样,那不是简单的噩梦,也不只是噩梦。”
说着,格莱曼伸手抓住了袁明绘的手腕,“具体的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您形容,总之,您可以到我家来一趟吗?我有东西要给你看,一个特别的东西。”
“你要我去你家?”
“是的,您的话,只要去看一眼就肯定会明白的。”
“可是……”
袁明绘看向柜台后面的梅丽莎,他现在的身份是这家酒馆里的伙计,他正在十分认真的扮演着这个角色。
“我现在可以去格莱曼先生家一趟吗?”
梅丽莎显得犹豫,不是因为这里现在缺少人手,而是因为外面不安全。
袁明绘知道梅丽莎在想什么,“您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知道该注意什么,这一带的城市卫兵都认识我,不少黑帮也都认识我。”
格莱曼也望向梅丽莎,他的目光诚挚、恳切、可怜,同时他口中祷告般喃喃低语说:“这件事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好吧。”梅丽莎点了下头,“小心点,早点回来,要是遇到危险就大声叫城市卫兵,他们毕竟是莱德的人。”
“是的,我知道。”
格莱曼也对梅丽莎小声道谢。
——
——
格莱曼的家在距离梅丽莎酒馆不远的一个小巷子里。
那是一栋色调阴沉老房子,尖锐、耸立的屋檐,木质的结构阴暗,潮湿,腐朽。第一眼看上去便会让人想到电影里鬼屋,简直就是用来拍摄恐怖片的不二之选。
格莱曼拿出钥匙,打开门,顿时从中涌出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用盐腌渍什么东西的味道。
这味道太过明显,也有些特别,格莱曼不得不回头解释:“我跟您提到过的,我总觉得这房子闹鬼,所以就撒了些盐来驱邪。但这好像没什么用,我现在还是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人在身后盯着你,对你虎视眈眈,而到了晚上我也还是会做那种莫名其妙的,奇怪又可怕的梦。”
说完格莱曼仿佛是无奈的苦笑。
袁明绘能闻出藏在这份腌渍味下的血腥味,他往这条狭窄走廊的深处望去,他知道在那幽深尽头的房间中藏着一个地下室,在那地下室中有着几具年轻女人的尸体,这是这位画家格莱曼先生的秘密,也应该是这房子里所谓鬼怪的真正面目。
不过这不是自己此行的目的,所以袁明绘不说什么,作为回应只是继续礼貌的对格莱曼微笑。
“这边。”
格莱曼带领袁明绘来到二楼,推门进入他的卧室,同时也是他的画房。
房间一侧的两扇木板窗都敞开着,但没有多少光线照射进来,房间充满阴暗,空气中凝固着廉价化工品一般的颜料味,还有一股经过日积月累的,男人的**味。
袁明绘耸耸肩,心想,这真糟糕。
“就是那个东西,那就是我这次找您来的目的。”
“那个东西?”
推开门后格莱曼就站在房间的门口,表现出抗拒,不愿意进入房间。他只是伸手指着“那个东西”,而所谓的那个东西看起来只是房间中央的一个画架,只是那画架上蒙着厚实的黑布,至于黑布下面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袁明绘走上前,顺应此时应当屏息凝神的凝重氛围,缓缓揭开蒙住画架的黑布,把它扔到旁边格莱曼的床上,在昏暗的光线中他看到画架上是一幅色调更加阴暗的画作——在一团似乎带有某种轮廓的黑暗中,有一些隐隐约约的光,感觉中那像是一双双隐秘在黑暗中的眼睛,但却并不是低调的。相反,你能充分的从中感受都什么叫嗜血与疯狂,尽管在这幅画中什么都没有被真正的描绘,只有这隐约的,含糊的。
除此之外,除了这幅画所展现出的奇怪内容外,这幅画的颜料还有些潮湿,没有完全干燥,说明这幅画刚刚完成不久。
“这幅画就是格莱曼先生您要我过来看的那个东西?”
“是的。您的话,一定能从中感受到什么吧?”
“是有点,不过格莱曼先生您的这幅画也实在是画的有些含糊。所以,除此之外,您还能再跟我说点什么吗?”
“这幅画,它……”格莱曼不安的抿了抿嘴唇,“您得相信我的话,在我认识的几个人中也就只有您能相信我的话了。”
袁明绘轻松的微笑,“当然,格莱曼先生。我相信你,所以请你平静下来,好好跟我说说你想说的话。”
说着,袁明绘在画架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抱着手,翘起二郎腿。自然的姿态让他比格莱曼看起来更像是这栋古宅的主人。
“这很奇怪,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像这幅画其实并不是我画的,至少我对此没有印象,我不记得自己有画过这幅画,我也根本不想画这样的一幅画,只是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它就在那,并且刚刚完成。”
“嗯。”袁明绘平静的看着格莱曼,随着格莱曼的节奏轻轻点头,他知道自己不需要催促格莱曼,也不需要询问格莱曼任何问题,因为格莱曼就是很明显的那种人——那种无法独自承受某件事情的人,他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吐出来,犹如是在跟你推心置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