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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做了一个梦,一个真实的梦,真实到让我确信那就是真的,是我的真实经历,也是一件关乎到这种城市中每个人的,正在黑暗的中进行的可怕的事情。
我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感到非常疲惫、困倦,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像发烧一样,始终维持在一个迷迷糊糊的,混乱的状态。这样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应该是深夜的时候吧,我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不强烈,也说不清楚到底有什么特别,可就是让我不禁去在意。
于是,这似乎让我醒了过来,我觉得自己睁开了眼睛,随即我看到了一个强烈的存在,那感觉像是在直视正午时分的太阳,那并不是光,却也能像光一样照亮周围的事物。它的存在稍纵即逝,但它消逝后,周围的一切并没有随之暗淡下来,我依然能看的清楚。这时我恍然发现,我并不是躺在我的床上,身处这个房间之中。我在另一个地方,一个看起来像是山洞的地方,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当我迷迷糊糊对此不解时,它们出现了。
它们,伴随着明显不是人类的奇怪叫声和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败臭味,一出现便令我感到深深的厌恶与恐惧。
我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我可以看到它们,却并不能看清它们。它们的身上仿佛蒙着一层黑暗的幕布,我只看到它们的眼睛,那目光贪婪、狡猾、狠毒、邪恶,所有与“坏”有关的字词都可以放到它们身上,不会有任何的违和。当它们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朝这边走来时,我害怕极了,两边都是布满棱角的坚硬石壁,我无处可藏,只能转身朝洞穴的另一边竭力狂奔。
我已经跑出去够远了,身后没有什么在追我,但周围不流动的空气中依然充斥着那股腐败的臭味,这让我不能停下脚步,我只能继续向前,直至离开这里。
终于,我来到了一个广阔的空间,黑暗中无数一点一点闪烁的光亮让我误以为自己已经来到了外面,正在面对夜晚的星空。但很快,一阵阵刺耳的叫声如同潮汐般在这里响起,回荡。我意识到那无数一点一点闪烁的亮光其实是它们的眼睛与剃刀般锋利的獠牙,它们聚集在这里,数量至少有几千个,几万个——如果这里是它们的巢穴,那么我不仅没有逃离,反而是来到了最深处。
在这里,它们似乎正在举行一场集会,空间中数以万计的它们一起发出狂热而兴奋的声音,既像是单纯的野兽的呼嚎,也像是某种不为人知的言语中,某个有着特别意味的单词。
我说不出我从中感受到了什么,那不只是加深了我的恐惧和不安,还有些别的东西。
我无法忍受,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我慌乱的寻找着出路,这里还有很多像我来时那样的洞穴,它们盘根错节的汇聚在这里,不知道哪一条是通往深渊,哪一条是通向地面。
在我不知所措时候,我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格外尖锐叫声。
那无疑是针对我的,是它们发现我了。
我不能再多想什么,只得逃进了另一个最近的洞穴中。
在身后,我感到它们如同潮水一样向我涌来。
我竭力的奔跑,但这一次,当它们的目标就是我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甩掉它们。它们的动作远比我要迅捷,像一群猫,一群狗,一群狼,在它们那像是言语的叫声中,我们的距离正变得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我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呼啸,两根短矛分别击中了一旁的洞壁和我的脚边,矛头与石头撞击、摩擦产生了闪耀的火花。
我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感慨自己是多么幸运的没有被其击中,紧接着,第三根和第四根短矛便向我飞了过来。这次我没那么幸运,两根短矛分别贯穿了我的肩膀和我的胸膛,虽然没有直接刺透我的心脏,但我很清楚,我已经不可能活下去了。
难以忍受的痛苦,我倒下了,再也做不了什么。
它们围拢了上来,那些眼睛不以为然又无比邪恶的看着我,就像这幅画中所描绘的那样。
我无法忍受,我闭上眼睛,只希望自己能快点死掉。
我的感觉在消失,迅速而迟缓。
……
我想,这就是真实的死亡。这也是一段真实的经历。
然后,我在一个小时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算是从那所谓的梦境中醒过来,或是重新活过来时,我发现自己坐在您正坐着的这把椅子上,面前的画架上摆着这幅看起来刚刚完成的画,而画的内容就是那个黑暗的空间和它们那一只只可怕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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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莱曼倚着门框,发紫的舌头抿了抿干瘪皱裂的嘴唇。停下来,没有再说下去。似乎已经说完了他想要说的话。
就是这样吗?
袁明绘一边思索格莱曼刚刚讲述的内容,一边打量眼前的这幅画,打量画中的一只只眼睛。
起初他以为格莱曼找自己来是因为那个幽灵——出于身为画家的敏感神经,或是出于他额头那颗没有如大多数人一样退化,依然保持有相当活力的松果体——他也感受到了幽灵出现时所产生的特别的能量变化,之所以找自己过来,就是想要说说他的这一特别感受、发现,如同一个小孩兴奋的向你展示他刚抓到的没见过的虫子。
然而事实却并不是这样,或者,并不只是这样。
比起幽灵,这更像是另一件事。
“怎么了?”
看到袁明绘表现出一副疑惑的样子,格莱曼不安的问:“您不相信我的话吗?尽管这听起来的确是很奇怪,但是……”
“不,格莱曼先生。我相信您的话,完全相信。看您的样子就知道您没有说谎,这一切都是真的,而这种事也没人能骗的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有一个问题。格莱曼先生,您之前说这件事很重要,非常重要,甚至是关乎这座城市,关乎这城市中的每一个人。但在看过您的这幅画,听过您的这番讲述后,我还是不明白您所说的重要到底是指什么。反正,不只是您自己这一番奇怪经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