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它们,是那些怪物们。”
格莱曼喘着粗气,像是有只手握住了他那喉结凸起的脖子。
“我看到了很多,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样跟您形容,当我将要在那个山洞中死去的时候,我看到了自己一生,尤其是自己在最近这段时间里的经历,一段如同是堕入地狱一般的可怕经历。在当时的情境下,在那意识和感受不断消逝的情况下,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无奈与理所当然。可是,当我醒过来,回想这段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的离奇经历时,我发现那个人其实根本不是我。当我将要在那个山洞中死去的时候,我所看到的都是另一个人的记忆。另一个我不认识,也从没见过的人。您能理解吗,那个人不是我,也就是说,我那不是在做梦,而是不知怎么,像是附身一样,钻进了另一个人的脑子里,看到了他所看到的,感受到了他所感受到的。”
“嗯。”袁明绘点了下头,这是某种意识联结?我知道,这并不难理解。
“那个人是一个逃难至此的难民,”格莱曼继续说,“他跟另一伙难民和流浪汉一起住在东城区一栋曾被幽灵袭击过的废屋里,不知怎么就突然沦落到了那些怪物的巢穴中。但这已经不算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重要的是,我从那个人的眼中、从他的记忆里看到了更多关于那些怪物们的事情。那些怪物,它们躲藏在阴影中,似乎就在这座城市的周围,或是已经潜入进这座城市,此刻就在你我的身边。在它们眼中,人类只是牛羊一样被圈养用来吃的牲畜,是做苦力的奴工,甚至是作为生产后代的容器和燃料。在那个人的记忆中,我看到了它们关押人类的牢房和强迫人类工作的工厂,不知道是通过怎样的手段,它们至少已经抓来了上千人,但它们仍不满足,它们也远远不会满足。我能感到它们正在觊觎着这座城市,犹如是嘴边的一块肥肉,它们正随时准备一口把我们全部吞掉。它们就要来了,不再鬼鬼祟祟,而是要直接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对我们发动战争。”
“哦。”
袁明绘轻轻回应一声,心想,一群躲在阴影里的怪物,在暗中不断的绑架人类,还想要对一座人类的城市发动战争……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这世界也太厉害了,而看格莱曼的样子,至少在他的认知中,这件事就是真的。
“您听明白我的话了吧?”格莱曼试探的问道。
“嗯。”袁明绘点了下头,“虽然这些话对于一个原本正在安静工作的酒馆伙计而言有些突然,但我想我还是都听懂了的。所以,然后呢?您找我过来肯定不只是想要跟我说这些的吧。”
“是的。”格莱曼表现的不好意思,“对不起,我还想再问您一次,您真的相信我的这些话吗?相信我不是在做梦,不是脑子有问题。”
格莱曼就是这样的人,自卑、缺少自我认同感。他的行为举止,言行,脸上的神情都在明显的诉说着他的大脑正在执行着这样的程序。
袁明绘平静又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仿佛在说,你这个傻孩子。他换了个坐姿,身体前倾,看起来像是在弓着腰,为了与格莱曼相比显得不那么“高高在上”。
“当然。我相信你,完全相信。就像我提到过的,我清楚一个人有没有说谎,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看的出来,所以,”
“这件事,只有您能帮我做些什么。”格莱曼说,“您知道,其他人,他们都觉得我脑子不正常啊。”
的确,从酒馆里的几个客人对待他的态度可以看出,认识格莱曼的人对他的看法基本都不怎么好。
“这件事,你说那些怪物?你要我帮你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这件事很严重,所以至少应该让更多的人知到,尤其是那些有用的人。”
“有用的人?”
“像是卫兵队长莱德。他好像经常去梅丽莎的那家酒馆,你认识他,你可以跟他说一声,让他知道这件事。对了,我听说莱德喜欢梅丽莎,您在梅丽莎的手下打工,所以你可以先把这件事说给梅丽莎,再让梅丽莎说给莱德。”
袁明绘想,你对此还真是深思熟虑啊。不过我跟莱德的关系并不好,他对从我嘴里说出的话可是一个字都不信。
“还有伯纳铎教士。”格莱曼说,“我跟他说过话,伯纳铎教士是个好人,他会向您一样认真听我的话,这件事应该让他知道。如果他能发动起教会的力量那就太好了。”
伯纳铎教士,我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听到别人谈到伯纳铎教士,并且表扬他了。
“嗯,”袁明绘问,“既然伯纳铎教士是这样的人,那么你也可以像这样直接跟他去说不是吗?”
“不行,”格莱曼摇摇头,“我听说伯纳铎教士现在病了,病的很严重。而且他平时很忙,我不敢去打扰他。即便他是个好人。”
“就算是这种程度的,关乎这座城市存亡的事情也不行?”
格莱曼又用那发紫的舌头抿了抿嘴唇。
“很抱歉,我就是这样的人,似乎是天生的,任何的感受在我这里都会变得非常强烈,尤其是负面的感受,我始终都没办法克服。”
袁明绘有些对此感到同情。他想,我以前好像也是这样,如果王若逸没有出现的话……
“好了。”袁明绘耸耸肩,“总之这座城市正处于危机之中,好了,我知道了。”
格莱曼投来诚恳又可怜的目光,“您会帮我做些什么,是吗?”
“这件事毕竟听起来很荒唐……也许吧,我现在并不能保证什么。尤其我觉得这种事只靠言语是不会有人相信的。在酒馆里我每天都会听到许多各种各样的奇怪传言,令人不安的、荒谬的、恐怖的,真真假假的同时,感觉这世界似乎就是这样,这里的人似乎也都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