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宁城中黑帮兼商会的头目布鲁德陪同城主法卢斯伯爵一起巡视了城市中几处重要的仓库和正在修建中的对付鼠人的防御工事。
回到普利街别墅,在光线充足的前厅,王若逸正横躺在沙发似的椅子上,一边吃牛肉干,一边听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弥娜拿着一本绿色封皮的厚书相当入神的讲述这个世界的故事。
那两个小女孩和那匹小狼现在不在这里,肯定又是跑到哪里玩去了。布鲁德想,你们可别又给我钻进什么奇怪的地方,要是你们出点什么事,那遭殃的肯定又要算上我一个。
这座别墅不管从各个方面来看都是明确属于布鲁德的,但现在布鲁德在这里却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感觉王若逸她们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自己在这类则显得很多余。
袁明绘,狄奥法诺这两个不知从哪来的——
好了,够了,快点把脑子停下,别再想下去了。我可不敢说他们的坏话,连想都不敢想,他们说自己能看透谎言,没人能欺骗他们,甚至他们能看到你脑子里的想法,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直接在你的脑子里跟你说话。我经历过,体验过,我知道那种感觉,可怕,直刺骨髓的那种可怕,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再体验一遍了。
现在回过头来好好想想,地下的那些臭老鼠可能真的是在装腔作势,而他们可全都是真的。
所以我那么轻易的就归顺了他们,听他们的话,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也许是胆小,但肯定不是愚蠢,当他们认真的看着你的时候,你肯定也会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卖弄聪明才是真正的愚蠢,因为任何一个神志正常的人都一定能感受到,在他们的眼瞳深处存在着一个特别的存在,特别到那几乎让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而那至少会让你知道,在他们面前,不听话就是死。
在弥娜睡前童话一般生动的故事声中,横躺在宽大椅子上王若逸闭着眼睛,嘴里慢悠悠的咀嚼着来自一旁小茶几上的牛肉干,一看就是十分的悠闲,惬意。
在这种情况下格莱曼可不敢打扰到她,连从远处走过都不敢。
要知道这里可是我的房子啊。该怎么说呢?奇怪?
算了,能说什么呢?就这样吧。我现在还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
想着,布鲁德在别墅前停下了脚步,转身又向外面走去。
“您这是又要去哪?”布鲁德的保镖,十文纠问。
“不知道。就是想要散散步,随便转转吧。”
“随便转转?”
“嗯,随便转转。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在这城市里随便转转了。”
十文纠不说什么,作为保镖的他理所当然的跟了上来。
但布鲁德对他摆了摆手,“这次你不用跟着我,我想要自己一个人去看看。”
“您一个人?”十文纠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您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布鲁德明白十文纠这话的意思——他不是在说你是个多么高贵的人啊。而是在说你知道你在这城市中有多么的臭名昭著吗。
布鲁德吹了口气,捏着自己肥胖的下巴略显苦涩的笑了笑,“我知道。放心吧,我就是散散步而已,我又不傻。”
“您确定您要自己一个人?”
布鲁德也知道,十文纠这根本不是在关心,这只是他拿钱办事的职责,他担心的只是自己的名声。
“是的,我确定要自己一个人。你今天就放假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用管我。”
当十文纠从自己身边离开时,布鲁德顿时感到自己的世界安静了不少,或者说寂静了不少。
因为之前基本一直都待在别墅里,为数不多的几次外出也都是走的固定的路线,现在布鲁德感到自己对于这座城市已经变得十分陌生,他虽然理所当然的熟悉别墅面前的这条路,但当转过头朝着太阳所在的方向走去时,他已经想不起这条路通向哪里了。
信马由缰漫无目的的散步亦或是被什么所呼唤一般。
布鲁德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真是安静,萧瑟,落寞啊。可以容纳三两马车并排同行的宽敞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位数不多的几个人也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生气。
布鲁德张望着,打量着,在心里嘀咕:这条街上的人是都死光了吗?都是被那个灰死并给杀死的?真厉害啊,那些臭老鼠,就算它们有点装神弄鬼这样也还是够厉害了。所以说啊,当时那种情况,真正应该负责这件事的城主法卢斯伯爵躲在城堡里装死人,结果莫名其妙的这城市的命运就落在了我的头上,我又能做什么?那长尾巴的老鼠站在我的面前,像蛇一样摇晃着它那条绑着尖刺的长尾巴,我要是不答应它的要求,它就会在我的肚子上开一个洞,那种情况下不论换谁都是一样。所以你们不该把这城市发生的那些事都怪罪到我的头上,我是无辜的,你们为什么不能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不是我的妥协,三年前的那场灰死病早就把这城市里的人全都杀光了,这城市现在就是老鼠的了。这么看倒不如说是我拯救了这座城市。是的,就是这样。
布鲁德走过时,街上的几个人都看着他。
看什么看?你们认识我?你们怨恨我?那你们想过来打我吗?要是想的话就快点动手啊。
布鲁德在心里嘀咕道。他当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此时面对这些目光他感受到的更多是自身的不安甚至是恐惧,他加快了脚步,尽管他已经察觉到这些人之所以都在看自己不是因为他们认出自己的身份是那个臭名昭著黑帮头目,而是因为自己这特别的体型——我太胖了,这年头,这城市里再找不出第二个像我这样胖的人了。
哎,布鲁德轻声叹息,实际却是松了口气。
前面有一家酒馆,开着门,布鲁德没有多想,望见门口招牌上的酒杯标志便走了进去,酒馆里面有两伙人在喝酒聊天,不管他们谈论的内容是好事还是坏事,对这个世界而言,这里已经算得上热闹了。
“是你,布鲁德。”
寻着声音转过头,布鲁德看到了这家酒馆的主人梅丽莎,布鲁德认识她,他们在之前的宴会上见过,而且布鲁德对她印象格外深刻,一部分是出于她的美貌,另外更主要的一部分则是因为她对自己那糟糕的态度。
布鲁德现在已经失去了往日作为黑帮头目的权威,梅丽莎又是他们身边关系亲近的人,现在布鲁德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你为什么在这里?”
梅丽莎那严肃审视的目光令人感到不舒服,但这样的她对布鲁德而言已经算是足够克制和冷静的了。
“没什么,我就是出来走走,散散步,这里是一家酒馆,我就想要进来喝一杯。”
“喝一杯?你那里吃的喝的不是应有尽有吗,还全都是最好的。来我这破地方喝什么。”
“我就是想随便喝一杯,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你想要什么。”
“一杯普通的果酒就行。”
“一杯果酒。好的,稍等。”
梅丽莎把一杯果酒放在了布鲁德的面前,略显阴沉的低语说:“好好享用吧。”
布鲁德伸向杯子的手停了下来,态度认真的问:“什么意思?里面下毒了?”
梅丽莎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你当我是你吗?”
“那——谢谢。”布鲁德对梅丽莎的背影嘀咕说:“我其实也不会那么做,那太拐弯抹角了。”
这果酒的味道真淡,是加了水的吧。不过这味道也不错,我喜欢。
布鲁德喝光了这杯果酒,随便拿了一些钱放在桌上,起身离开了酒馆。
他继续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此时的太阳仿佛正悬停在教堂耸立的尖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