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明绘正和博纳铎教士坐在教堂外的石制长椅上，远远的布鲁德便看到袁明绘在摆手招呼自己，听见他不大的声音直接在自己的脑子里说道：“布鲁德，过来。”
——真讨厌这种感觉。
“快点。”袁明绘催促道。
“好的，好的。”不管袁明绘能不能听到，布鲁德都不得不做出回应。随即他迈开脚步，小跑了过去。
布鲁德的一身肥肉随着脚步晃动着，当来到袁明绘面前时他已经是气喘吁吁，看样子要是再让他多跑几步肯定就要出汗了。
袁明绘脸上的微笑中丝毫没有礼貌与尊重，“格莱曼，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要出来走走，散散步。”
“出来走走，散散步？”
“是的，就是这样。”
“这样的话，你刚才为什么要跑过来呢？”
“这——”不是你叫我快点的吗？
“布鲁德，”石制长椅另一边的博纳铎教士面带不悦的问道，“布鲁德，你信奉华石之神吗？”
“什么？”
博纳铎教士态度认真的又问了一遍，“布鲁德，你信奉华石之神吗？”
“华石之神——嗯，”布鲁德疑惑的点了点头，“它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我，我当然信奉它了。”
“看吧，”博纳铎教士对袁明绘说，“连布鲁德这种人都信奉华石之神的。”
“所以呢？”袁明绘不以为然的反问，“连布鲁德这种人都信奉华石之神这又能说明什么？”
“这当然是说明华石之神的伟大，不朽，以至于连布鲁德这种人都会信奉它。”
“然后呢？这改变了什么吗？那个所谓的华石之神有令布鲁德这种人变得更好吗？”
“这个——”
在博纳铎教士迟疑时，袁明绘追问道：“话说回来，按照你们的说法，华石之神是这个世界中一切存在的造物者，那么布鲁德这种人无疑也是出自它的手笔，是它的得意之作了？”
博纳铎教士看了眼布鲁德，“他不是——”
“那他是什么？您知道这世界现在是什么样子，怪物，恶魔，布鲁德还有我们脚下的老鼠，若是按照您那本圣经里的说法，这一切可全都出自那个所谓华石之神的手笔。”
“不，不是这样的，这里面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很可能是有什么邪恶存在入侵了这里，腐化了这里原本美好的一切——是某个邪神，是的，这世界中不只是有华石之神那样美好善良的神，就像布鲁德和他手下的那些混蛋一样，也有很多满脑子邪恶阴谋想法的邪神。这世界变成现在这样一定少不了它们在背后动手动脚。”
“嗯，这个我倒是不反对。不过我还是要说，神并没有善恶之分，所谓的好神、坏神只是人类自己单方面的看法。”
博纳铎教士皱着眼眉，“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袁明绘吹了口气，“又是一番说来话长呢。简单说就是，你们说华石之神是好的，信奉它，虔诚的赞颂它，但它却从不理会你们正在遭受的困难。不管这世界到底是为什么变成这样，它就只是在那里看着。连根手指头都不会动一下。因为——”
“因为这是考验。”博纳铎教士有些急切或是不耐烦的说，“华石之神在看着我们，这是一个考验，只要我们能渡过这个考验，那么我们就一定会迎来更好的生活。”
“是吗？”
“是的。”博纳铎教士坚定的点头。
“嗯——”袁明绘挑了下眉毛，“您要是这么想也不错，生命存在于感受中，不管是红色的还是蓝色的，您自己高兴就好。”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伟大，不朽，感恩，荒谬与否，这终究是你们的事情，我不过是在旁边无聊的嘀咕几句而已。你——”袁明绘转向一直安静站在那的布鲁德，“看看你这张快要涨成红色气球的大胖脸，你有话想说，快点说吧。”
布鲁德的确有话想说，但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只能憋着，如鲠在喉的感觉，他的脸变成了红色，连腮帮都鼓了起来。
“我这种人——对此我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对于华石之神我倒是有一点想说。我觉得华石之神它对于现在这世界还是做了一点事情的，比如说你。”布鲁德伸出胖手指着袁明绘，“还有那个叫狄奥法诺的女孩，华石之神把你们两个送了过来，说明它还是在乎这个世界的。”
“是的，”博纳铎教士说，“我以为布鲁德你会说什么呢，没想到从你的嘴里的也能听到这种话，说起来这样的话我早就说过，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说过。”
“你们觉得这话好听吗？”袁明绘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如果你们觉得这是什么好听的话，那么请你们从我的角度想想——我正在宫殿里安逸的享受生活，结果突然出现了一个一看就是怪人的怪人，一言不发便把我送到了这么一个糟糕的地方。把我换成是你们，你们还会觉得这种话好听吗？”
“这个——”布鲁德顺着袁明绘的意思点点头，“的确，换成是我这样的确很不好。我讨厌自己躺在床上吃东西的时候有人进来打扰。”
“可是你们的到来对我们而言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即便只是你一个人，一夜之间，这城市便完全改变了，连布鲁德这种人都改变了。”
改变——布鲁德心里说：是啊，但我可没有想要改变，只是不改变的话我的脑袋就没了。
袁明绘则对博纳铎教士摆摆手，“抱歉，我们可没想过要改变这个世界，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自私的为了我们自己而已。既来之则安之，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我们想要一个安静舒适的生活环境，外加一点点的感兴趣和好奇，仅此而已。”
博纳铎教士平静的说：“你帮助了我，治疗了我的病，不然我想我活不到今天。”
袁明绘耸耸肩，“不然现在也就没人陪我聊天了。”
“我呢？”布鲁德问，“这对我而言是一个很重要问题，我现在经常会想，我这样一个几乎被城市里所有人怨恨的人，你们为什么要留着我？就因为方便吗？”
“嗯。的确很方便。”
“还有没有别的原因？我很不安，这些天我一直都睡不好觉。”
“别的原因，没有什么别的原因，方便这一条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我这种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世界上总是有坏人的，因为这就是道，道是有目的的，为了这个目的需要有坏人的存在，你只是在扮演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而已。你这种人——这里面当然有你自己的问题，却也不都是你问题，人类并没有自己认为的那样自我，无形的道始终在背后操纵着这所有的一切。因此布鲁德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我们而言真的并不重要，留着你对我们会很方便才是唯一重要的。就是这样，布鲁德，你明白了吗？”
听了这样的一番话，布鲁德一方面更加困惑，一方面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嗯，好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