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鲁迅
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泠沧瞬间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她握着一把匕首,刀尖卡在归海月的颈动脉窦上。
“你还是去死好了。”
说着她右手向前一送,就要夺走青年的性命。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在旁边冷眼相望的少女伸出手,打了个响指。
泠沧的身体,被定在了原地。
对持中的两个人都因为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归海月,他迅速后退,想要与泠沧拉开距离,可是没走两步就像撞到了透明的墙壁一样被弹了回来。
不远处的少女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双手,“这……就是你们说的神权吗?”
……又一个可以无咏唱使用神权的神。
“Unfrozen?permissions/Remove?distortion(未冻结权限:扭曲抹削)!”
泠沧踉跄一下,解除了束缚。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少年,“你,救我?”
“我们本就没有对抗的必要,人我带走了,你回吧。”
少女又打量了少年一番,最终转身离开。
“真是个奇怪的人。”
待泠沧走后,归海月上前,朝着呆立着的少女鞠了一躬。
“北天域第二席神祗陆寻门下弟子,前来接送您离开。”
少女茫然的看着他,“我是……谁?”
“回阁下,您是中央神域常任裁决神祗,北天域第二神陆寻的妹妹,洛渺。”
……
西天域首席神祗,南宫龍羽的宅邸。
神宅建于九天之上,自成位面,超脱于三界六道,非常人不可企及。
今天,南宫先生穿着一件蓝色的浴袍,正在泡着一杯咖啡。
别惊讶,神当然有喝咖啡的权利。他的这泡咖啡的水源自霞夕之城北坡上的月光草,在卯初凝结的露水。
咖啡是从世俗界白嫖的速溶雀巢。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一个蓝色的人影飞快的冲了进来。泠沧扑了过来,一头扎进了南宫的怀里,带着哭腔喊道:“哥哥!”
在少女撞过来的时候,桌子上的咖啡杯被碰倒了,在掉到地上前,连同杯子里的咖啡,一起被定格在了空中。
南宫温柔的抱住蓝衣少女,轻轻的将手放在如瀑的青丝上。
“乖,没事了。”
兄妹重逢,南宫拉着少女坐下,让她讲讲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当她说道这两天的经历后,男人眉头紧皱。
“所以,你是说,陆寻的弟子和洛渺在一起?”
南宫“啧”了一身,“小沧,别怪我没提醒你,他身边人的主意你还是别打了……”
“知道啦知道啦!不是说了是不认识嘛,哥哥真唠叨,哼(╯^╰)!”
南宫的视线从怀中的少女移开,本来想着把少女弄失忆再骗到世俗界,就能拖延那家伙的离开,没想到啊,半路竟然杀出来了一个归海月。
不过这只能怪他,当年他可是以神算卜卦之技独步天下,如今连未来的变数都算不清楚,又怎么有资格自称为神?
看来有些东西,不能落下啊。
另一边,陆寻宅邸。
听完归海月的叙述,这位神面色阴沉。少年可能不知道那个泠沧的身份,但他知道。那是神的妹妹。一般情况下和神有血缘关系的低年龄神祗,对“神能”的适应度便会更高。比如他打不过自家小渺,南宫那家伙一定也不如泠沧才对。虽然缺少了经验,但战斗技巧却比他们这些老神要花里胡哨的多。
在这样的条件下,哪怕对方放海,能活下来也是奇迹。
或许自己真的是应该提拔一下眼前的人。
“归海月,你很聪明。你帮我想想,南宫那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归海月略微犹豫了一下,“具体细节我不清楚,但……您确定要听吗?也许您已经猜到……”
“我想听你说出来。”
少年叹了口气,“您其实心里明白,就是憋着不说。真羡慕您二老的感情。”
“我们不老,神是永生的。”
“心老了。”
“……你说什么?”
归海月神情媕啊,“您还是自己说出了比较好,这是你们之间的事。”
“归海月,你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婆婆妈妈了?”
少年无奈的摊了摊手,“那我说出来了,其实很简单,您妹妹的失忆是南宫先生一手策划的。”
草,梅开二度。陆寻脸上笑嘻嘻,心里MMP。这家伙坑人坑上瘾了咋滴,坑死了他两个一抹多不够,还来打洛渺的主意?(详见《乐土与妹控与寻妹之旅》)
“理由很简单,他是在保护您。”
“……此话何谈?”
“因为您说过您要去一个崭新的世界。您是这个世界的神,到了另一个世界却只能做个人。失去了神权的您,生命会变的异常脆弱,他只是不想失去您。”
陆寻闻言瘫坐回了椅子上,他的瞳色在成神后就化为了永不熄灭的湛蓝,此时这双眸子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黯淡。
“我只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想和小渺过上二人世界,哪怕因此化身为人也罢。”
归海月拱了拱手,倒退着离开了宅邸。从此他再也没有出现在诸神的眼前。
……
转眼间,秋天到了。红叶点缀着满山金光闪闪,一座座如同由黄金堆砌。
长白山,已经被查封的旧M理论总部。
这里已经空无一物。当地政府计划拆除这些建筑,却苦于没有足够的经费。于是这里也没人守,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空屋。
就在这么个鸟不拉屎荒无人烟的地方,在今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是一个穿着黑袍的人,戴着一个青铜面具。他翻身越过警戒线,一头扎入了某个屋子。这里曾经是M理论中宿熙晗的书房,此时已经变为了荒墟一座。
黑影轻车熟路的走到某面墙前,伸出手按了按墙上的五个地方。接着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过后,三面墙向后裂去,露出了一大片宽旷的空地。
空地的正中央有一个奇怪的建筑,它粗看像一座塔,却没有一点入口,看起来似乎是实心的。塔正对着之前那个房间的正上方挂着一面镜子。
这个在山体里开拓出来的空间,有着说不清楚的诡异。
黑影却顾不上观察这个空间。
他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根蜡烛和一盒火柴。
点燃的蜡烛照亮了一小部分黑暗,却将更大的黑暗驱赶到了隐匿的角落。没有光明时,黑暗中人眼却可以看到一丝丝轮廓,一旦有了光明,就连那一点点的东西也看不到了。
那微存的光明被映照在了塔顶的铜镜里,跳动的火苗仿佛在诉说着此地的古老。
就在铜镜中的火焰闪烁了一百下以后,那枚铜镜,突然转起来了。
“嘎吱……”
“嘎吱……”
起初,铜镜的转动很缓慢,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越来越大,塔开始从中间一分为二式的开裂。裂痕越来越大,里面的事物也展现出来。
那是一个六角形的黑色盒子,在塔体里面的一张贡桌上。
黑影似乎很是欣喜,他大步上前,将手放在了那盒子上。
“呦。”
在寂静无声的密室里,突然响起这么一个声音,那把孩子吓得。黑影直接一个哆嗦,从原地跳了起来,差点没给他送走。
他将那个盒子抱住,远离了那座塔,并将蜡烛吹灭,隐匿于黑暗中。
他左顾右盼,正在找着声音的主人。就在这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慌忙转身,撞上了一张惨白的脸。
“啊……是你啊,吓死我了。”
那人笑了笑,在黑暗中如同幽灵。“我只是跟你打个招呼罢了,有必要这么一惊一乍吗?”
“不是,打招呼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熬。不说这个了,归海月你怎么在这里?”
归海月笑了笑,这段时间他似乎变瘦了。“我只是出来散散步,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他抬起手,轻轻的剥掉了黑影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阳光帅气的脸。
“我们从头开始吧。我在M理论当第一席的时候,曾经去参加了一场拍卖会,拍卖会并不顺利,其中就有雨落菩提这个机构的捣乱。他们似乎要从我们手里夺走一件拍品,但这件拍品因为拍卖会的意外中止而没有问世。
“后来警方查封M理论后,搜出来了一大堆奇珍异宝,可是其中就是没有这件拍品。我想破脑袋,最终认为这件拍品还在这里,只是藏在一个可能就连那小狐狸都不知道的地方。
“起初我以为这件物品就这么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也好,我甚至不会去想有人会再把这东西翻出来。但直到很久以后的今天,我才知道这东西原来吸引了M理论以外的人的觊觎。
“这个人就是你。”
黑影闻言把盒子抱的更紧了,“就算我想要,又怎么了?这里警察已经搜过了,废弃了,找不到的东西我‘捡’到了,这是我的。”
“不,这不是你的,这是你背后的主子想要的东西。”
黑影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先说说你吧。 从我们向对方坦白那天开始,我就一直怀疑你。你的所言可能都是谎言,也可能是半真半假。但我一直没有去细想,我宁愿相信这一切不是真的。直到昨天夜里,一个人来找我了。”
“……谁?”
“我的学生,鹿月的未婚妻,慕容白。她告诉我,她和你都是被安插在我身边的暗棋。上头不放心,分别派出了两个天字号顶级杀手。一个能文善武,代号‘络新妇’,就是她。另一个虽然没有武功,但深得主子器重,代号‘龙虱’。
“那另一个人就是你,你就是‘龙虱’。我说的对吗……
“鱼墨白?”
穿着黑色袍子的鱼墨白笑了一下,“就凭一个女人的一面之词,你就可以毫无顾虑的怀疑我?”
“当然不是。知道你是龙虱后,我才发现迷宫的出口已经清晰,接下来就是破解整个迷宫了。”
归海月冷笑了一声,“对于你的妹妹,如果是假的,那我为我曾经的同情而感到遗憾,但如果是真的,那我对你的不只有愤怒,还有恶心。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作为一个兄长却杀了自己的亲妹妹,我为你感到不耻。
“接下来说回重点。你的言语几乎无懈可击,可是有个地方我百思不得其解,宿熙晗为什么看到你的留言后无论如何都要来找你的信。这只能说明一点,你和她早就认识,甚至我可以推测,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你知道她的再生能力,于是利用她制造假死,牵制我的同时也可以让她获得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
“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的脑海中形成了。这件拍品,会不会在宿熙晗的手上?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拿到这件拍品献给你的主子。这样,全部的线索都连上了。”
鱼墨白沉默了一会,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不错,归海月,你真的很厉害。”
他收敛了笑容,脸上再无任何表情。似乎他脸上除了之前的青铜面具,还有很多看不到的面具,之前露出的胆怯也好,委屈也罢,都是这些面具的组成体。
“你知道我的代号为什么叫龙虱吗?龙鳞生虱,堕于田野。虽然我不上龙,但我也非凡物,岂是你能攀及的?我劝你一句,离开这里,我可以当做没有看到。否则,你还是找亲信买块墓地吧。”
“龙虱也是虱,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
“……你说什么?”
“别自欺欺人了。有的神甘愿放弃神位降于凡人,就说明绝对的高度并非人人都可企及。而你,区区一个鱼墨白,一条在你主子面前摇唇鼓舌的狗,也敢自称非凡?眼界不可谓不低。”
“你……!”
归海月拍了拍手,从他的身后涌入了一大批警察,“你还是想好怎么在牢里度过你的下半辈子吧,顺便我告诉你,别想着袒护你背后的人,老实交代,就算你不说,就算他在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他揪出来。”
“就凭你?”
鱼墨白双手被铐住,但他丝毫不为所动,“你也配?”
“配不配不是一条断脊之犬能说的准的。你背后的那个人算什么东西,我会把他找出来的。而你……
他顿了顿,再次冷笑一声,“无论我和那个人,都不会再看你第二眼。”
“不会的,他答应了我,就算我入狱,也能把我捞出来!”
鱼墨白挣扎着,这个平日里仪表堂堂的恶魔终于凶相毕露,“他不会不管我的!你骗人!”
“聒噪。”
归海月捂了捂耳朵,“知道为什么我们都不会管你吗?”
“……你骗人……”
“因为鲲鹏展翅九万里,它们看不见地上的蝼蚁。”
鱼墨白愣住了,他软软的瘫在了地上,**警们架着离开了地室。
快出去的时候,他突然回头,狰狞的笑了起来。
“归海月,马上,你就也能体会到被背叛的感觉了。”
闻言,少年耸了耸肩。
面对地狱的凶险,少年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决战,就要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