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黑暗中醒来,眼前却仍旧漆黑。
嘀嗒,嘀嗒。耳边传来某种粘稠液体滴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回音,这让我明白自己身处于一个空旷的地方。
我深吸一口气,鼻腔里尽是灰尘的味道,冰冷干燥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打喷嚏。冰冷、干燥、黑暗且布满灰尘,毫无疑问这里是某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
我感受到四肢被捆在椅子上,而且是用极粗的麻绳捆的非常紧,甚至还做了浸水处理,很明显是不想让我有任何机会可以逃走。
“我这是被人给绑架了?”我有些兴奋的想着,“这可是初体验,还真是有点意思啊。”
不过说起来有些奇怪,为什么我会不由自主用仅存的信息将周围环境仔细分析,并且在脑海中清晰的得出结论?真是熟练的如同本能。
当我还在思考时,前方有开门的声音传来,我明白正主过来了。
漆黑中传来高跟鞋与水泥地面的敲击声,“啪”的一声灯光打开了,我下意识眯起眼睛,昏黄灯光下有些看不清来人的脸庞。
“怎么样,身体没有不舒服吧?”那人问我。
我眼睛仍旧模糊,嘴上却冷笑着说:“哪有把人绑着还问舒不舒服的?假慈悲。”
“呵呵。”那人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你的性格还是那么坦率呢,就跟刚开学的时候一样。”
刚开学?什么刚开学?
就在我疑惑的时候,那人走到了我的面前,而我也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身影。
文静弱气的苍白脸庞,嘴唇有些干枯,瘦弱修长的身躯包裹在纯色的连衣裙里,与披肩长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不是我喜欢的型,但是文艺干净的气质配合娇弱的脸庞与身形,无疑是不少在校学生的梦中情人。
“学生会书记,林澄荫。”我眯着眼缓缓说道。
林澄荫对我报以一个干净的笑容:“其实我很想说‘好久不见’,但是我们似乎才见过,所以只能说‘早上好’了。”
“我昏迷了一晚上?”我敏锐的捕捉到了细节。
“不,”她摇摇头,“是一天一夜。”
我愣住了。直到这时,我才感觉到自己又饿又渴,浑身无力。
“啊,你饿坏了吧,我给你带了水喝吃的,快吃点吧,我来喂你。”说着林澄荫就翻起来随身携带的挎包,拿出了面包和水,并且眼神温柔的看着我笑了笑。
随后她便蹲下身子,撕开一块面包递到我嘴边。而我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她歪着头撒娇似的说:“怎么?是不想吃吗?不过也没办法,我家周围突然出现了好多奇怪的人,我只有偷偷到最近的便利店才买得到吃的,对不起哦。”
随后她拍手笑着说:“我明白了,你嘴巴太干想先喝水对不对?”
“不过……我不能直接用瓶子给你喝,只能嘴对嘴喂你了……毕竟这样才能一滴都不浪费嘛!我这个人最讨厌浪费了!”
说着她伸手害羞的捂住脸,似乎是已经霞飞双颊了。
我冷淡的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林澄荫很明显身体一僵,随后她站起来看着我居高临下的说:“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非就是绑架,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我愤怒的说,“你这是在犯罪!”
林澄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你平时那么随意,想不到还会这么一本正经?犯罪又如何,要这么说的话我的罪行可不止绑架这么一条呢……”
我愣了愣,“你……”
“嘘……”她将食指竖在干枯惨白的唇前,悄声说:“你听,这滴答滴答的声音是不是从来没停过?难道……你就不好奇这声音从哪儿来的吗?”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让我猜猜,”林澄荫捏住自己的下巴笑着说:“陈老师一定给我爸妈打过电话了吧?结果是不是打不通?那你觉得为什么打不通呢?猜猜看,给你三次机会,如果答不上来我就送你一点‘小惩罚’。”
我心中一种莫大的恐惧愈演愈烈,那呼之欲出的答案我却不敢相信,只好睁大着眼睛沉默以对。
林澄荫歪头看着我,见我半晌没有反应,只好遗憾的说:“看来你是真的猜不出来呢,那我就揭晓答案吧——当当当当!”
“畜生!你这个疯子!”
在黑暗中被她拉过来的东西,我已经无法去形容,那血肉模糊的东西甚至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类的遗骸——那仅仅只是一团烂肉而已。
我的大脑此时此刻已经被愤怒和恐惧充斥,映在我瞳孔中红黑二色的场景不停在脑海中旋转,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逼近宕机的界限。
我气喘吁吁的质问她,“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意义?你和我谈意义?”林澄荫突然和我贴的很近,我甚至能够嗅到她身上的茉莉花香,以及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她突然有些激动:“我的意义就是为了你!”
“为了……我?”
“我喜欢你。可我只敢默默注视着你。但是突然有一天,我感觉自己不一样了,我内心好像生出无限的勇气,永远用不完。”
林澄荫睁大眼睛不自觉笑着,似乎是沉醉于她描述的这种感觉。
随后她说:“于是我就开始跟踪你,从上学到放学,从日出到迟暮,每天如此。”
“你以为你那天发现我是偶然吗?那只是我想拉进跟你的距离,所以故意暴露自己。如果我想,你永远找不到我。”
“父母很碍事,所以我杀了他们。家里的狗想咬我,于是我把它炖成了汤。我发现自己现在力气大的吓人,处理起这些来都轻轻松松,切断骨头啊搬动尸体啊这些,不需要费多大劲儿就能完成,我感觉自己现在很好,非常好。”
“只要我想,我无所不能。”
……
我沉默了。
死一般的寂静后,我开口道:“所以说都是因为我?”
林澄荫笑了笑说:“如果你这么理解倒也没错,不过不准确。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的爱啊!”
“但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喜欢上我?”我摇摇头说,“我们从前并没有任何交集。”
“你果然忘了。”林澄荫说,“或许那对你来说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吧,但却足以影响我的一生。不过既然你真的不记得了,那我就没有告诉你的必要,你只需要明白我的爱是真心的,这点就足够了。”
扭曲的人,扭曲的爱。
我明白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正常了,很难解释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行动从我看来甚至毫无逻辑,全凭本性行事。可偏偏她还变得力大无比,无法想象林澄荫是怎么样将我一个大男人隐蔽的扛到地下室来的,这根本难以解释。
不过从林澄荫的自述来看,一切的起点都在几天前,她的身体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化,从而导致了现在的一切。
“好了,惩罚时间开始了!”林澄荫声音高昂的说,眼神里尽是兴奋。
说罢她拧开水瓶盖,仰头开始喝水,但由于喝的太快,一股透明液体从她的唇角淌下,顺着洁白的脖颈一路蜿蜒,随后通过美好的锁骨,最终浸湿了胸前的一块布料,露出了某些曼妙的曲线。
我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只是疑惑于她到底想干什么。
水喝的还剩半瓶,林澄荫却突然停住且蹲下,我还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就扑倒在我身上,重重的吻在我嘴唇上。
四唇相对的刹那,我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对方却渡来了一股暖流。温润的水从嘴中流淌进我干涸的喉咙里,带着女孩儿的温度。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一阵剧痛从嘴唇上传来,铁锈味瞬间布满了口腔。
她咬破了我的嘴唇。
唇分,我和她的嘴角上鲜血淋漓。林澄荫伸出舌头将我嘴角的鲜血舔舐干净,轻声咂嘴说:“现在我体内流淌着你的鲜血,没人能够将我们分开了。”
她有些害羞,“这还是我的初吻呢。不过也不要紧了,很快我的一切都会是你的,而你的一切也都将归于我。”
我垂下头,不想跟这个疯子交流。不过就在刚才接吻那一瞬间,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林澄荫的眼睛是灰色的。
“你现在有些害羞我能理解,不过没关系,我们的时间很充足,慢慢来嘛。”她笑了笑,声音在我听来那么刺耳,“不过我家周围似乎来了一些不速之客,等我把他们打发走,再继续咱们未完成的事哦,亲爱的。”
说罢她关掉灯,转身离开了这间地下室。而我的世界又再度陷入了漆黑和寂静。
不知为何,原本应该恐惧的我,内心却很平静。或许是因为今天疯狂的人与事太多了,巨大的刺激将我的阈值不断抬高,最后反而波澜不惊了。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趁着头脑冷静开始思考起如今的现状。
首先,有无办法脱困?答案是否定的。麻绳经过浸水处理很结实,没有任何切断的方法,实木凳子非常重,而且几乎全新,看来是特意为我买的,所以破坏凳子也是不可能的。
其次,林澄荫为什么变化这么大?她跟我记忆中那个人的区别大得如同精神病人与正常人类。而且她身上有种不同寻常的力量,这令我十分疑惑。
最后,他所说的奇怪和要打发走的人,究竟是什么人?是警察吗?如果真这么说的话是谁在我失踪后报的警?洛尹还是夏濯染?
不过说到底,想靠我自己脱困希望仍旧渺茫,林澄荫有意识的在控制我的饮水和进食,看来她是真的打算关我一阵子了。
想到这里,一阵疲倦向我袭来,接近两天没吃东西已经使我的体力达到了极限,仅仅只是思考就让人非常难受。于是我闭上眼睛,借着这股疲倦劲儿,沉沉的开始睡去。
不知不觉中,我的意识开始不断下沉,黑暗如同沼泽般一点一点的将我吞噬,浸入到只有漆黑淤泥的池底,最终彻底消散。
……
然而下一刻,“我”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