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黑色物体——
从天空上飞过头顶。
是秃鹫,孩子想。寻找着腐烂散发恶臭的尸体而来,庞大的身躯几乎可以阻挡阳光。
此时孩子刚穿过几乎要淹没到腰的草海,正开始走上羊肠小道。对于出来收拾尸体的他说,时间已经太晚了,真想赶紧忙完,然后回到烧着暖炉的家里。
秃鹫在头顶盘旋,看来这附近又有尸体出现了。
孩子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
——是恶臭,臭味扩散了开来。
之前忙于登高,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惨剧下。
尸体,大片的尸体……皑皑的皮毛现在已经被泥土染黄,秃鹫盘旋着,聚集在尸体附近,残忍的璀璨这它们的尸体,就连旁边的牧羊犬也口吐白沫,暴死在了高原上。
是羊群,毫无疑问是今天早上新的一批失踪的羊群,他们无一例外全部死在了外出散养的路上。
……是自己家的羊群,孩子意识到了。
最近作为清道夫,一直忙着收拾别人家的羊群,虽然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可还是不愿相信,就连虔诚如他这般的家庭也会被“恶魔”诅咒。
“是‘恶魔’,恶魔把牧羊犬和羊全部杀死了!”
孩子转头呼唤低处寻找失踪羊群的大人们,清道夫们再一次被所谓的“恶魔”击垮了。
“——唔………啊………”
站在尸体上的秃鹫抬起头,看向天边被夕阳染红如同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可它们眼中倒映的却是一望无际的雪白。
其中一只领头的秃鹫长啸了一声,带领着自己的家人飞走了。
天色昏暗阴沉,空气潮湿不堪,仿佛随时都会下雨一般。
收完尸回来的孩子已经精疲力尽了,就连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全部没了这种事情也完全让他提不起劲来了,只想赶快睡上一觉。
可他还没有躺下,就被家主喊去参加了村子里所谓的异端审判会。
一间破旧的木屋里,挤满了这几天损失惨重的高原村民,他们辛勤劳作了半辈子的积蓄,仅仅花了几天功夫就毁于一旦了。
屋子里昏暗无光,就在孩子还在思考为什么不开灯或者点蜡烛之时——
突然,屋外雷声大作。
白色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本来中间没有一个人存在的审判台上,出现了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
“咳咳……”
干枯如同树枝一般的手臂,沙哑如同乌鸦一样的嗓音,眼前的老者完全不像是一位与孩子一样的普通人。
老者面前,摆放着有用黑色塔罗牌围绕起来的玻璃水晶球,散发着淡淡的,诡异的光。
“是‘弗摩瑞人’!他们回来了,他们从地狱里爬出来了……”
突然,沙哑的声音响起。
孩子吓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声音来自于那位女性老者,而她口中述说的弗摩瑞人,其实就是爱尔兰传说里散布瘟疫的恶魔。
村民对老者的解释深信不疑,包括那位孩子。
“羊群,只是开端!瘟疫会在摧毁掉所有弱小的畜牲之后,转而袭击凯尔特的子民!”
底下开始躁动不安,人们忧心忡忡的互相说着话。
“怎么办!”
“救救我们,占卜师大人!您说的一切,法官大人都会照做的!”
“帮帮我们……”
“异端!弗摩瑞人带来了魔女!魔女是一切的开端……”老者沙哑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与恐怖,孩子似乎不得不去听她继续说下去,她说。
“找到那个魔女,对她进行审判,为死去的同胞报仇!”
——轰隆隆
雷声几乎快要震破孩子的耳膜,他又紧张,又害怕。
人们交头接耳,询问魔女的下落。
“占卜师大人!到底谁才是弗摩瑞的走狗,可恶而又**的魔女?”
老者伸出手臂,从桌子上无数的塔罗牌中抽出来一张,背过来对着人们缓缓的说。
“南方,魔女在南方。”
“南边不就是格雷家吗,难道说……”
“说起来,他家的羊可一个个都养的肥头大耳的,健康的很啊!”
“没错,他的女儿长的那么漂亮!怎么说也不可能是人类的样子吧,对…没错,她是魔女!那个安娜是真正的魔女!”
“是啊,我经常看见她一个人爬到最高的高原上面,而且还会在远处传来风笛与笑声!这是诅咒,她肯定在诅咒我们!”
“必须有人带我们去格雷的家,谁愿意带头?”
“安德鲁可以!”
“什么?”
孩子指着自己,害怕的望着周围的大人们,然后问。
“为什么是我?”
孩子的名字叫安德鲁,是格雷家的佣人。
“因为你是格雷家的佣人,你有义务带我们去格雷家抓捕魔女!”
“还是说,你想与恶魔为伍?”
“不,我才不会与恶魔为伍的!”
安德鲁恐惧的望着四周的大人,虽然他不愿意相信可怜的安娜会是魔女,可他现在更害怕去招惹这些着魔的村民们。
“抓住她,然后……”
老者仿佛下达命令一般,屋外的风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如同恶魔低语一般的呻吟。
屋里的男人们一哄而散,在安德鲁的带领下,他们浩浩荡荡的朝着高原深处进发。
皎洁月光下,秃鹫盘旋在人们的上空,嘲笑着他们现在脸上的表情要比恶魔还要可怕。
而那破旧木屋内,再一次回归黑暗死寂房间里,传来了塔罗牌在空中躁动不安飞舞的声音。
不久,塔罗牌停止了躁动。
周围再一次安静下来。
随后,老者传达了她最后的指令——
“然后,绞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