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阳光从高处的窗台撒下，稍微动了下因为坐太久而麻痹的双腿。
突然一个黑影子出现我一步之遥处。
抬头看去玩，就看见马修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这时候的他不再是那个穿着睡衣喊困故意晾着我的混蛋男人了。
我瞪了他一眼。
本来昨晚半夜想着留在这里过夜终究不是好的，谁知道木屋的门被锁了。
锁就锁吧，作为客人连一张榻用来歇歇脚都没有。
屋子里满地都是东西，能找个坐着的地方都算是不错的了。
马修斯依旧穿着奇形怪状的衣服，这次穿的是一件巨型星星连体衣裤，这么一看就像是一坨黄色衣物中藏着一颗人脸。
——这是上哪找到的衣服？
“羡慕嫉妒了吧？这是千金难买的星之国的国服！嘛，说了你也不懂，因为你连星之国在哪都不知道。”
“不好意思，我只知道中国，俄罗斯，英国，法国……”
“STOP！！！别说下去了，听着就烦。”
马修斯眯眼，看了一眼我身边的书。我怔了怔，唉忘记放回去了。
“说起来，那件事也该消停了。真不知道那玩意是如何能弄出这么大动静。”
马修斯冷哼了下，转身抬脚踏上无形的阶梯，走到了阁楼那里。
“什么那件事？那玩意是什么？”
隔了几秒的间隙，从上空慢慢传来马修斯的声音以及一连串翻箱倒柜的声响。
“就那个咬死人的东西！那家伙本来是一种很幼小的生物，不近人类，或是说极度惧怕人类。不知道怎么搞的变成那副鬼样子，恶心死我了。我本来还想着抓来当宠物养，谁知道被人给搞砸了。哎哟，我把要给你的东西放哪了？”
——幼小，不近人类？
想起那晚上那双猩红的眼睛和狭长的獠牙，我就不禁颤栗。马修斯说的本来那样，也就是说有人蓄意而为。至于怎么样做到的，那就要问一问当事人是怎么做的。
——有预谋的谋杀吗？为什么偏偏挑中梅子阿姨？
“只是随机伤害，你的那两个小伙伴才是那场闹剧的真正对象。那个什么西姆本来应该是致命伤，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凶手错位成重伤。不过流那么多血也是够呛的。”
马修斯说完，又是一阵子的翻箱倒柜。
“你知道那么多事情？那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我做着消息的买卖，你想知道？有等价的消息吗？嘛，看你这个样子肯定没有。你的事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包括我的过去吗？”
马修斯这一次并没有回答我，只是一个人在上面找着什么。我瘪瘪嘴，还是站了起来。
“你在找什么？”
“给你的东西，”马修斯拿着什么东西在那里细细端详，“或者说，是给你保命用的。”
——保命？
马修斯说话都是说一半，而留一半。隔了约莫十分钟，他才卷着风“呼”地一下落在地上，掀起一阵子白花花星光。那么一刻我都要怀疑自己眼花了。
他走到我面前，伸手递过一个锥形烧瓶，里面有着几颗蓝色的果实，饱满丰盈，晶莹剔透。
“五十岚 泉一旦触及禁忌便会彻底成为黑暗里的吸血鬼，而你就是这个引子。你不知道你的过去，但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是他唯一的食物，你们互为归宿。”
接过那瓶奇怪的果实，盯着它们蓝色的外皮，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感。
突然，脑海里闪过碎片化的记忆，想要抓住它们却转瞬而逝。
——我们都是失忆的人。
——你们互为归宿。
——我们仿若旧相识，在酒馆里拼酒…。
——你还没有觉醒。
米娅的话，和马修斯的话反反复复在耳畔回荡，心中似乎对什么事情感到有些明朗。
“这些果实来自南美大陆的热带雨林，在这个海岛上不会有的。你珍惜一下你的血吧。”
马修斯无厘头的话把我拉回现实，还没有多问几句，他便转身。随即，一阵翻天覆地的眩晕袭来。
混沌之余，马修斯在最后转过身，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你们难道都忘了么？”
——忘了什么？我们？指的……是谁？
2
醒来已是黄昏，环顾周遭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丛林里。这处丛林是记忆中熟悉的模样，想了一会才惊讶地发觉这里是之前来过的树林。
这里离那个密道不远。
此时，黄昏将至，光线有些不足，再加上四周无人一片沉寂，静得有些可怕。
——马修斯那家伙用那什么传送法术居然不看地点。送我来这么个荒郊野岭，也要顺手扔个手电筒给我嘛。
本来想着要进去密道，但光线实在太暗，最终只得放弃。
——我之前找到一个温室，里面有很多奇形怪状的花草。米娅先前如是说道。
——温室，似乎就在这里附近吧？
3
找到米娅说的温室用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在早已黑漆漆的周遭中动手打开温室的灯。
一下子，温室中亮起温暖的光芒。
正如米娅所说的，温室里有很多很奇怪的花草。它们都是无土栽培，流水缓慢在植物根部流淌。
顺着回环的管道走了一圈，果真发现几株眼熟的药草。
马鞭草。
以及一些在传说里提及的药草，譬如剧毒之物附子草，用来控制伤害狼人的植株。
附子草比较特殊，种在一处小角落的培土之上，种植范围不大，那些紫色的花瓣有点发皱。
“咔。”
异样的声音突然在附近响起。
扭头看过去，却是空无一人。
温室里只有我自己。
温暖的灯光，死寂的温室，独自一人，显得有些诡秘。
“咔。”
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看过去，只有培育中的花草。
——是什么东西？
“咔。”
“咔。”
“咔…。”
…
蓦然间，整个温室，四面八方，都响起那种怪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大笑，像是某种生物垂涎的声音。
——某种生物……
猩红的眼睛一下浮现在脑中。
——该不会是……那晚的东西？
——那晚那只被抓了，难道还有更多的？
这么想着，一阵子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无条件反射转身，正好看到那双熟悉的猩红如同充血的眼睛。
真的是那种生物！
狭长的獠牙泛着骇人的青光。
一念之间，脸上似乎粘上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抬手摸了摸，粘稠得像是唾液，还带着一股恶心的腥味。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缓缓抬头才发觉，温室顶上有着密密麻麻的东西，无一不是那种生物。
一排排猩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我，此时心中暗叫不好。
——我似乎成了它们一致的目标，我是它们的猎物。
就好像那晚的梅子阿姨一样，开膛破肚，鲜血横流。
——该不会就这么把命交代在这里吧？
手无寸铁的我站在一群伺机而动的怪物之下，面临跟前一只体型比别的要庞大的怪物吞咽口水。
——完了完了。
——运气黑到遇上怪物中的王者了。
在一念之间，我看到这只怪物用枯枝一样的前爪刨着木质地板，留下一道道划痕。我仿佛看到自己的肌肤就是那地板，被那枯枝爪牙划破，然后再被掏出肠子，最后被一群怪物分食。
——这种死法有点残念啊。
——五十岚先生，请原谅我没能遵守与你的约定。待你记忆如初之日，怕是在你身旁的人早已不是我。
——再见了，泉。
4
在即将万念俱灰的时候，一阵子咒语从门那边传来。那种貌似梦中呓语的低吟浅唱，听着是从人嘴中传来。
我没有回头，只看见眼前那只硕大的怪物的爪牙慢了下来，动作变得有些迟钝。
它看着我的身后，一点点往后退，似乎在惧怕什么东西。
而头顶上的怪物一窝蜂地四处逃窜，发出刺耳的尖叫。
很快，眼前这只怪物最后看了我一样，摇了摇头就迈开步子往后跑去，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纳闷发生了什么事的同时，回头看向门口。
脸色苍白的西姆站在那里，捂着胸口，喘着气。胸脯在起伏，似乎刚才那一串咒语念起来很费劲。
——咒语，咒语，咒语……
——会念咒的人，岂不是女巫？
马修斯之前讲过，女巫就在我的身旁，是我附近的人。除却远在大陆的养父母和野朋友，那么就剩下机构里的人了。
而眼前的西姆似乎就证实了马修斯的话。
“你是女巫？”
闻言，西姆似乎没有多大惊讶，只是艰难点点头。
空中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冷凝。
五十岚先生是吸血鬼，西姆是女巫，夏淳先生似乎是狼人。而这些人都在我的身边，都是脱离常识的存在。依着米娅先前说的话，这一切真的是真的。那么一刻，我都要怀疑自己是真的丧失了记忆。
马修斯知道我的过去，不是在贫民窟生活的过去，我一直是我，但如今回想起来，我对贫民窟的记忆是苍白的。我甚至想不起来我的养父母是什么样子，我从早到晚一起相处的野朋友又是什么样子。他们的面孔都是空白得像是一张白纸。
仅仅只有那每周一瓶的草莓酸奶有着颜色和味道。
之前的记忆就像是被植入脑中的一样。
而，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机构？这似乎不再是巧合，就像是背后的黑暗里有一双手正在操纵着一切。我只是其中一个傀儡。
见我发呆，西姆晃了晃身子朝我走近几步，她似乎有些扯动腰部的伤口，吃疼地倒吸一口气。
“我是女巫，这是我的秘密，机构除了你无人知道。”
“我是为了从那个世界失踪的你们而来，我不属于你们，也不属于他们，我来自第三方。”
“这里很危险，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