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变得像是棉花一样软糯,光球也变得汹涌起来,那散发出来的焰光来回翻滚,让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好巧不巧,就在他们来这的五分钟之内,地震来了。
“吴茜夕!”
或许是习惯了不少,旭阳很快稳住了身形。
他呼喊女孩的名字,担心对方会陷入危险,可吴茜夕却远比她镇定,那坦然自若的样子,仿佛只是随着地面舞蹈一般。
“吴……茜夕?”
女孩微笑着看向他,飘逸的长发宛如长河中的丝线,细小却引人注目。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一分为二一般,隔着光球看去已经见不到另一边的样子,碎片不断拼合,最终变成了和自己这个半边一样的场景。
强风刮起,旭阳顶着强风站立着,双脚深深的陷入到砂石之中。
吴茜夕却在理着头发,努力的盯着眼前刺眼的光芒,
风向反转,旭阳一瞬间失去了平衡,身体悬空飞向光球。
吴茜夕跟在他的身边,脸上的笑意没有一刻消失。
直到光芒吞噬了他们,旭阳在一片惊愕中闭上了眼睛。
可他却没有失去意识,他能感觉到自己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试着睁开眼睛,看到了他一生来最为震撼的场景——
淡蓝色的光幕下,世界像是散成了拼图一般围绕在周围,旭阳甚至能看到碎片中自己原本站的位置,那里不断掉落的石头和扬起的灰尘本该将他掩埋,但是他却毫发无损。
他悬在半空中央,两边、脚下、头顶,全是世界的碎片,它们关于自己对称着,就像是自己身处镜子中一般,看着两边对称的世界。
旭阳感觉不到一丝的压迫感,反而像是被水包围一般轻柔,和他触摸到的光球时一样,让人心感平静。
“这是在……光球里面吗?”旭阳喃喃道。
他想起自己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赶忙寻找起她的身影。
女孩在他的身后,背过双手安静的看着他,脸上温婉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优美。
“你想起来以前的事了吗?”吴茜夕开口问道。
“以前的事?”旭阳不知道她在指什么。
但是在女孩的提醒下,他确实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感觉。
自己曾身处这里过,不只是几天前到平行世界那次,在那之前很久很久,他就已经在这里过。
他还做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一件改变了每个人命运的事情。
记忆正在缓缓复苏,光球内却再起波澜。
旭阳感觉自己在被快速拉出去,他感知不到自己的方向,只能随风追流,直到眼前的蓝色消失,自己也摔倒在了地上。
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到光球另一边的地上有一个深深的脚印,那里卡住了一块石头。
“我……回来了?”
他扶着一块铁皮站了起来,有些光滑的手感让他感觉这块铁皮似乎在不久前刚被人狠狠抓过,微微变形的样子也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他真的回到了自己的那个世界。
喜悦还没溢于言表,旭阳看着光球对面的脚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的不安在一瞬间转变成了惊愕。
光球那边是另一个世界,是关于自己世界的平行世界。
所以当光球可以进行穿越的时候,两个世界会像是交叠一般看到彼此。
在这个圆形的空间中看不出对面的大小,但是如果是篮球场那样的长方形,就会是一目了然了。
旭阳移动目光,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吴茜夕,女孩的笑容还是没有消散,只是在蓝色光芒的照耀下,显得十分诡异。
那个平行世界的女孩和他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同时也带来了旭阳记忆碎片拼成的事件真相。
“等一下!”
吴茜夕一步步靠近,旭阳却大声喊住了她。
旭阳捂住了脑袋,剧烈的冲击让他喘不上气。
他忽然感到很害怕,很害怕眼前逐渐逼近的女孩。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不安的原因,是他一直都没有抓住的重要信息。
“你……你是谁?”
他想起上一次在地下寻找吴茜夕,吴茜夕本应该一直待在光球所在的房间的,但他却是在前一个篮球场大小宽敞的房间里第一次看到她。
吴茜夕停下了脚步,笑容轻松可人:“我就是我啊。”
“不……不……不……”
他想起平行世界林晌吾给他看的城市地图,第一次地震中心本该分布在吴茜夕和大楼两处,但他却只看到了大楼一个点。
“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啊。”吴茜夕说,“你可不能忘了我啊。”
“不!我认识的吴茜夕根本不是你!”
他想起在家里看到的全家福照片,那本该是躺在爸爸的办公室的遗物,但它却出现在自己的家里。
吴茜夕看着露出恐惧表情的旭阳,深吸了一口气,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我是哦。”吴茜夕说,“那是你的错哦。”
旭阳终于明白过来了,眼前的这个吴茜夕,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在布局了。
她在以前就来过这里,拿走了照片,在第一次地震时提前待在这里,致使平行世界的地震中心重叠,在第二次地震时也根本没有回家,而是在这里遇上了分隔在另一个世界的旭阳。
“为什么……你会提前知道……”
“那也是你的错哦。”吴茜夕重复道。
仿佛她能预测地震一般,她每次都提前出现在可以消除她嫌疑的地方。
“预测地震……”
旭阳捂住了嘴巴,他认识这样一位神奇的人,还给过他很多帮助。
“你是那个……空白名字?”
拼图终于完整,旭阳终于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在对方的手心里,无论是在地震中救下吴茜夕,还是穿越到平行世界,包括今天这个时间来到这里,一切都在眼前的女孩的计划中。
旭阳终于知道她是怎么当上“管理者”的了,那些表面强大的能力者,恐怕一直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吧
“但是……为什么……”旭阳喃喃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女孩要做到这种程度。
面对他的疑问,吴茜夕还是只重复她的话:“那都是……你的错……”
笑容在旭阳眼里再也不是可爱美丽的东西了,那像是狰狞的恶魔,面目可憎的向着旭阳。
“刚刚在光球你,你还是没有想起来吗?”
吴茜夕的问题让旭阳愣住了。
身处其中,他确实想起了那时候的事,十年前爆炸时,自己与吴茜夕被光球吞噬的事。
他记得他在那里救下了吴茜夕,在推了女孩一把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看着他恍惚的样子,吴茜夕缓缓说道:“你想起来了吗?你救下了我。”
她的话语让旭阳感到震惊。
“是我,不是她。”
旭阳知道她的意思,她是在说,陪在自己身边十年的吴茜夕才是平行世界的吴茜夕?
“怎……怎么可能……”
他努力回忆两个人所有的瞬间,但是在爆炸之时的空档怎么也去除不了。
“刚在光球中,你也看到了吧。”吴茜夕说,“你能分清哪边是哪个世界吗?”
那么多混乱的碎片,那么多完全对称的场景,就是现在的旭阳也是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身处何处。
“所以那时候……”旭阳目光呆滞的看着女孩,“是我把你推到了平行世界?”
吴茜夕点了点头。
她含情脉脉的看着男孩,颤颤巍巍的双唇间吐出了她忍了十年的话:“我才是你的吴茜夕啊。”
旭阳怎么也不敢相信如此荒诞的事情,颤抖的全身宛如冰雕一样寒冷。
“不……不可能……”
“我想也是,你肯定不敢相信吧。”吴茜夕的脸上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她再次解释道:“一开始我也不敢相信,但是你的死给我太多痛苦了,在哭泣之时,我发现了我的能力。”
林晌吾说过吴茜夕或许与地震有关,是能够掌控地震的能力者,事实上她确实是联系最紧密的人,但却并不是林晌吾所想的那种能力。
“我能看到你,能看到你在我眼前的一瞥一笑,但我抓不住你,你又很快消失,让我一度以为有了幻觉。可这种幻象一直没有消失,常常在我脑海里回荡。”
旭阳想起另一个吴茜夕也经常梦到没有旭阳的世界,一个人来地下也是看到了旭阳消失的幻像。
两个吴茜夕看到的都是对方眼里的世界,这就是她们的能力。
“我觉得你没有死,我一直希望能回到你的身边。”吴茜夕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大,像是想要将至今所有的痛苦全部发泄出来,“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开始不断努力研究能力的真相,结识周茵还有其他能力者,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成为‘管理者’了。”
这是她的生活轨迹,因为爆炸改变的一生。
“随着对真相了解的深入,我也找到了这里。”吴茜夕看向光球,“在这里,我的能力与光球达到了最大程度的共鸣,我感觉到了光球的波动。”
“地震。”吴茜夕说。
这也就解释了她为什么可以提前预知地震,因为她的能力正是透过光球足以穿越世界的巨大能量来看到另一边的世界的,自然可以捕捉到别人注意不到的细微变化。
“原本地震是地壳的运动导致的,但是我们经历的地震要更加可怕。”吴茜夕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的地震是两个世界的碰撞导致的。”
难怪他们想不通为什么十年前的爆炸会延续至今,原来一切都反了,是世界碰撞导致了新的动荡。
“但是为什么两个世界会碰撞?”旭阳无法理解。
“这就是我认定我换了一个世界的原因。”吴茜夕盯着旭阳说,“因为两个世界交换了两个点——我。这两个点与各自的世界都紧紧连着,就像是一块布上的线头连在另一块布上,另一块布上的线头也连到了这一块布上,导致两块布互相拉扯,相互碰撞。这个过程其实一直都在进行,只是到最近才进行到了最后一步。”
所以林晌吾才会注意到地震与吴茜夕的联系。
旭阳缓缓的问道:“最后……会怎么样?”
“整个世界都会像地震中心的这里一样重叠。”吴茜夕冷冷的说道,“这样的地震最终吞没两个世界,最终毁灭两个世界。”
旭阳猛的咽下一口气,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危机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大,不仅仅是这座城市,整个世界都会被卷入其中。
真相终于被揭晓,但是吴茜夕的话却没有停下。
“你知道,我在这还看到了什么吗?”
旭阳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看到了最让我心痛的景象。”
旭阳看着女孩扭曲的脸庞,大概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我原以为你也在寻找我,至少也在思念我……”女孩的声音变得哽咽,最终带着哭腔喊了出来,“但是……但是你有了另一个我,没有我根本对你没有半点影响,你甚至不知道我已经不再是我了……”
女孩的泪滴反射出蓝色的光亮,落在地上碎成了透明的光点。
“很不公平啊……明明我才应该是站在你身边的人……明明我才应该是和你一起笑的人……为什么……凭什么……我却在这里哭啊……”
眼泪在唇间的抖动中接连落下,连成令人心痛的白链。
从十年前延续至今的苦痛,女孩再也承受不住,全部吐露出来了。
就像周茵说的那样,女孩从来都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过,只是她没有想到,女孩已然痛彻心扉。
旭阳看着她知道什么都无法挽回她痛苦的时光了,只能苍白无力的说:“对不起……”
可这句话又能改变什么呢?失去的时光已经无法复返了,她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