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并没有忙碌的样子,因地震送来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整个城市并没有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而陷入混乱,反而是把它当做了新的聊天话题。
“做个全身检查吧。”医院的接待人员直接了当的对吴茜夕说道,“正好算是灾后的体检,政府补贴不要钱。”
虽然吴茜夕一直表示自己没事,但在把它当做免费的提前体检后,也就点头接受了。
至于全身毫发无伤的旭阳,医院倒没有强求,旭阳也就拒绝了这麻烦事情。
就在他们办完手续之后,吴茜夕的父母接到了工厂的电话,似乎是因为地震的缘故机械出了问题,两人只能火急火燎的赶去处理,只留下旭阳一个人陪着吴茜夕了。
“嘿嘿……”
被搀扶着的吴茜夕居然还笑出了声,让旭阳感到奇怪。
“我还以为你很烦这检查。”
吴茜夕笑的更欢了:“本来是的,毕竟是个多好的周末;但是一想到你这一下午也被耽误了,就感觉平衡了很多。”
“你的快乐只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吗?”旭阳叹着气,即使万般无奈也只能硬着头皮陪下去。
好在每一项检查都很快速,等到清单上的项目做的差不多的时候,也只过去了一个小时,吴茜夕心情也越来越好起来,在进最后一项b超室前,她都已经计划起回去的路上该做些什么了。
旭阳坐在室外倒也没有焦急的感觉,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些包括b超在内的奇奇怪怪检查跟膝盖受的小伤有什么关系,但已经是最后一项了,就算抱怨也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之前的那么多项检查都没有一点问题——毕竟吴茜夕就差能蹦起来了,能有什么问题呢——这最后一项旭阳自然也没有一点担忧。
他终于有空打开手机,屏幕上的提示提醒他收到了新的消息,那正是他一直在想着的起着空白名字的神秘人。
“你还好吧?”
对方的语气显露出关切,旭阳也自然不会有太多抵触。
“没事,谢谢关心。”紧接着的便是他的疑问:“你是怎么会知道今天有地震?”
然而他所期待的回复一直没有来,对方像昨晚一样没有回答。
旭阳理解别人不可能一直看着手机,但是一连两次没有收到对方的及时回复,他感到一丝落寞。
他盯着没有新消息的聊天软件又看了一会,最后叹息着收起了手机。
虽然很好奇这个空白名字的身份,但是以后有的是机会。
此时b超室的门开了,出来的正是吴茜夕,旭阳也起身迎了上去。
“有什么问题吗?”
女孩摇了摇头,同时示意并不需要搀扶。
“本来就没多大事,就不要小题大做了嘛。”
旭阳倒是高兴少了件事。
但吴茜夕的腿显然还是有些受了些影响的,一瘸一拐的样子也让旭阳放慢了脚步。
“要去吃些什么吗?”旭阳想起两人还饿着肚子。
“那要不去那个地方吧。”
旭阳愣了一下:“哪里?”
女孩却故弄玄虚的笑道:“跟着我走吧!”
/医院在城市的另一侧,每天学校与家两点一线的两位学生很少走这条路,但他们却对这里十分熟悉。
本来旭阳提议打车回去的,但是吴茜夕却坚持表示自己没有问题,而且这里离家里也没有多远,更何况他们还要去吃些什么,旭阳也就只好跟在了她身旁。
“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呢。”吴茜夕说。
旭阳情不自禁的回答了“嗯”。
“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情吗?”
“那是当然。”
那家经常去的小超市已经关了门,那家汽修店却似乎越做越好,旭阳还记得那时捉迷藏躲到那里,被老板哭笑不得暴露的事情。
路边的树木已经走过了数十个岁月,在那棵一人合抱粗的树上,或许还留着当年被吴茜夕划过的痕迹。
那片堆满垃圾的空地,在十年前还是两人一起打雪仗的好地方,现在确实捂着鼻子走过的垃圾场。
在这片曾今繁华的街道,满是落寞的痕迹,只留下无数美好的回忆。
虽然变化巨大,但在旭阳的心里却没感觉有多少变化,或许是因为美好的记忆磨平了棱角,又或许是身边的人一直没有发生变化。
他们转进无人的小道,信步向前,而吴茜夕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凝视着前方。
“怎么了?”
旭阳顺着吴茜夕的目光看去,微张的嘴巴一时之间忘记了合上。
十年前今天的记忆浮上心头,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从记忆深处涌出,像是巨大的气泡,将旭阳的脑袋炸成了碎片。
曾今人来人往的大楼已经变得破败不堪,墙体早已脱落露出骨架,只剩下深黑色由内向外的痕迹;它还勉强维持着原本的样子,却根本不堪入目,如果不是周围散落的玻璃、办公用具,让人甚至怀疑这栋楼是否真的被使用过。
旭阳的脑袋一片空白,就连自己原本的目的都已经忘记了,直到身边的女孩将他拉回了现实,这才感觉到指尖的冰凉。
“为什么那天会爆炸呢?”吴茜夕问。
旭阳当然不知道,只能摇摇头。
“你爸爸每天都在忙些什么呢?”吴茜夕又问。
这时旭阳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没有多了解自己爸爸,就连他工作的性质都不知道。
“那栋大楼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吴茜夕的语气迷离而冰冷,像是落魄的孩子,想要找到自己被抛弃的真相。
“旭阳。”她看向眼神迷离的旭阳,桃色的嘴唇又吐出了疑问:“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吗?”
一阵风吹来,旭阳忽然打了冷战,看向吴茜夕眼神奇怪了起来:“你……叫我什么?”
吴茜夕也突然愣住了,怔怔的说:“旭阳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旭阳笑了起来,眯起的眼框里被黑色的眼睛占满了,“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些问题了?”
“啊,没什么,就是今天日子特殊,突然就想到了这些问题……”吴茜夕解释道。
“以前我们连提都不会提到这的事,今天我们突然就毫无顾忌的聊起来了呢,甚至还走到了这里……真是世事无常不可思议啊!”旭阳感叹道。
“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了呢。”吴茜夕深吸了一口气,转换为轻松的笑容说道,“走吧,我们去吃饭吧,不想再待着这个地方了。”
“嗯,走吧。”可是旭阳看着吴茜夕一步一步向前的步伐,却迟迟没有动身。
“那天买的电动牙刷用着还习惯吗?”旭阳突然问道。
吴茜夕停下了脚步,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回过头说:“还可以,你看我的牙齿!”
但是旭阳对她雪白的牙齿并没有兴趣,而是一步一步靠近了吴茜夕。
“那就好。”
旭阳的笑容愈发的灿烂,吴茜夕的笑容也愈发的可爱。相视的两人谁都没有移开视线。
“所以……”
就在旭阳到达吴茜夕面前之时,他一把抓住了女孩的手腕,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变化。
“你到底是谁呢?”
但是在对方的眼中,却变得狰狞无比。
“你……你在说什么呢?”女孩挣扎着想要挣脱开,却被旭阳越抓越紧,“能……能不能先松手,你弄疼我了……”
旭阳却不听从她的话:“我想你我都清楚。你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吧。”
听到他这样的话,女孩一下子停止了挣脱。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冰冷无比,看得旭阳都有些渗人。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暴露的话,也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了。”
在明亮的太阳光之下,女孩的样子在顺便变成了另一幅模样——那头乌黑的长发变成了齐耳的短发,那冷酷的表情与先前的饱满笑容天差地别,就连身上的衣服都变成完全不同的套装——如果不是旭阳一直抓着她的手,他差点以为眼前的女孩用了什么魔法换成了别人。
“你是昨天在校门遇到的……”旭阳一样认出了对方,虽然不知道姓名,但是显然昨天在奶茶店偶遇的同学。
“你还记得我啊。”
女孩的表情没有一丝的波澜,并且在说话的同时突然发力,一下子挣脱开了旭阳的束缚,转瞬之间与旭阳拉开了两三米的距离。
旭阳没有料到女孩有这样的力气,也更加确认了对方不会是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吴茜夕。那么真正的吴茜夕去哪了?
可是就算女孩挣脱开了旭阳的手,还矫健的后退了好几步,她也并没有直接离开现场,只是揉着自己的手腕,似乎真的只是觉得手腕有点疼而已。
“吴茜夕在哪里?”旭阳眼神灼热的看着她,“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假扮吴茜夕?”
女孩却默不作声,也没有走开半步。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心急火燎旭阳上前一步,女孩也在一瞬之间拉开了架势,那专业的样子,旭阳只在电视上见过。
“你不会……就是想来打架的吧?”
但他并不会因此退却,他没有停下步伐,举起手想要再度抓住女孩;女孩也在那一时刻迈出步伐。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从女孩的方向传来——
“停停停!你们别打起来啊!”
这个声音旭阳熟悉无比,所以在第一时间停住了手;女孩也听话的缩回了动作。
女孩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同时在领口处关掉了什么,将手机的正面朝向了旭阳,上面显示出一个熟悉的人像:“她没什么恶意旭阳!千万别动手啊!你不是她的对手啊!”
虽然对方是在劝旭阳,可是无论说辞还是音调甚至这个人都欠揍无比,让旭阳忍不住想要顺着网线过去先把他打一顿。
但旭阳还是听从了他的话,毕竟那是他最为信任的挚友——林晌吾啊。
“为什么你会在这啊!”旭阳转念又想,“不对真的是你吗?不会也是什么假的吧?”
电话那头连声说道:“是我,真的是我!你不信想问什么就问吧!”
“在班上你坐在我座位的什么位置?”
“前一排右两个!刚好够眼神交流!”
“你跟我第一次说话是什么时候?”
“第一学期刚开始!那时候我们还坐在一起!”
“你欠我的二十块什么时候还?”
“下次一定……我什么时候欠你钱的?!”
经过三次试探,旭阳勉强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吧?”林晌吾问道。
旭阳根本不想回答,毫不客气的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吴茜夕在哪里?”
“你放心,她应该已经快到家了,你可以看看手机。”说着林晌吾低下头敲了敲键盘。
旭阳掏出手机,打开锁屏的时候还没有新消息的提示,但在几秒钟过后一连串的消息就浮现了出来,还没等他自己看,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旭阳赶忙接听,那头的吴茜夕已经开始大喊大叫了:“你怎么才接电话啊!你现在在哪?我在医院等你半天了还没来吗?人家说你有急事先走了,怎么连个电话都不接!喂!喂!喂!”
连面前的女孩都听到了吴茜夕的声音,旭阳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呃……刚才突然遇到点急事走了,手机好像有点问题一直没信号,你现在在哪?”
“我都快到家了!什么事这么着急,需要我帮忙吗?”
那头的吴茜夕逐渐放低了声贝,旭阳也逐渐镇定下来:“没什么,就是遇到了个老朋友,我估计还有一会才到家,你就别来了。”
“哪个老朋友都不告诉我名字啊……”吴茜夕似乎还有些存疑,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那你接着忙吧。啊对了,回来给我带点吃喝,肚子还饿着呢。”
旭阳连声答应挂断了电话,等他抬起头时,看到对面女孩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奇怪了。
旭阳连咳了几声缓解了尴尬,林晌吾也连忙说道:“我没骗你吧?你放心我没什么恶意,就是存在一点误解……”
旭阳脸色一变:“你都找人来试探你的‘挚友’了,还只是误会吗?”
“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嘛……”手机上的林晌吾勉强的笑着。
“你……你们有什么目的?建议你三秒钟之内解释清楚,否则从今往后我们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旭阳冷冷的说道。
“三秒钟也太紧了!”
林晌吾大喊大叫着,让一只手拿着手机的女孩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一只耳朵。
但旭阳依然不为所动,在长叹一口气后,依旧冷静的看着手机里的林晌吾。
林晌吾知道旭阳是真的生了气,只得说道:“这讲起来实在是有些复杂,要不还是来我家跟你讲清楚吧?”
“我可不敢去你们的大本营,如果有什么陷阱的话我可承受不起。”
旭阳看了眼前方的女孩,这个女孩在几分钟前还是吴茜夕的样子,鬼知道他们还能做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我用挚友的身份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林晌吾认真的说道,“而且如果我想对你和吴茜夕做什么的话早就动手了,对吧?”
旭阳想想确实是那么回事,不提独自一人的吴茜夕,就是身边这个神秘莫测的女孩子,也有无数机会将他擒下。
“实在是有些难言之隐,我想你应该能理解吧……”
林晌吾诚恳的态度让旭阳松了口:“好吧。但是到时候你一定要给我说清楚。”
林晌吾也松了一口气,连声答应,然后女孩挂断了通话,在听了对方说了几句话同时“嗯”了几声后,挂断了电话。
在旭阳还在后悔第一次忘记怀疑这位“嫌疑人一号”的时候,女孩看向了他。
“走吧。”
简短的话让旭阳甚至都来不及跟女孩多说两句,他只好跟上了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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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阳留意着周围,在确认这次的路线确实是前往林晌吾家的时候,他终于稍微放下了些戒心。
当然那位神秘的女孩还站在他的身边,但是按照林晌吾的话,他也不是女孩的对手,如果对方真的有什么坏心思,他恐怕早就遇害了。
这位冰冷的女孩实在是太沉默寡言了。相比较未暴露之前的她,那个一路说话的“未来吴茜夕”实在差距过大,以至于旭阳又在思考是否真的是同一个人。
最终耐不住寂寞同时也一肚子问号的旭阳先开了口:“我还不知道你的真正名字呢,请问你应该怎么称呼呢?”
“周茵。”
女孩同样简短的回答,同样冷淡的表情,让旭阳感觉对话根本进行不下去。
但周茵却主动开口了:“你刚才,是怎么看出来我不是吴茜夕的?”
旭阳倒是感觉很正常:“一开始确实让我没有分辨出来,但是当你叫我全名的时候,就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周茵疑惑的问道。
“因为吴茜夕很少会在独处的时候喊我全名。”旭阳摸了摸头,“小时候,我一直以为她名字里的‘茜’读‘西’,所以一直叫她‘夕夕’;她也不认识我名字里的‘旭’,所以一直喊我‘九九’。虽然长大了很少这么喊了,但是在独处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的这样称呼。”
“你就这么有自信吗?”周茵显然有些不信。
“有啊。毕竟都和她相处十几年了,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了。”旭阳笑了笑,“关键在于后面我又问你电动牙刷的事情。她从来没有买过电动牙刷,她喜欢用普通的牙刷,而且还喜欢发出很大的声音。”
旭阳回想起每天晚上听到的那夸张刷牙声,又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那个时候我爸爸每天晚上都很晚回来,晚上吴茜夕又很难在我家留宿,她怕我晚上会害怕,所以什么动作都故意制造点声音出来,结果就养成了刷牙声音很大的习惯了。”
周茵默不作声的听着,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男孩散发出的轻松愉快气息。她听完了所有的话才说道:“你们关系真好啊。是已经在交往了吗?”
“哎?没有啊。”旭阳对对方的提问有些意外,“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啊。”
周茵冰冷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外,似乎带着一丝疑惑:“明明关系都这么亲密了?”
“是啊?”旭阳反而感觉奇怪,对他而言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什么对方会这么意外。
“那如果哪一天,吴茜夕和别人在一起了,又或者你和别人交往了,你们会怎么样呢?”周茵问道。
“那时候就……”
突如其来的疑问让旭阳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忽然意识自己似乎从来没考虑过以后的事情。
他从来没有体验过身边没有吴茜夕的日子,这反而让他觉得一切是那么理所当然,以至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和吴茜夕总会有断了联系的一天,到那时候,他们会怎么样就更没有想象过了。
曾今他们也有过其他要好的朋友,但是都在漫长的时间里失去了联系。
如果十年前爸爸没有死去的话,他们是不是也已经分道扬镳了呢?
太过遥远的距离会难以靠近,太过接近的距离会难以继续向前。
虽然他们一直因为十年前的事情始终有些隔阂,但也因此保持着亲密而又微妙的距离,在距离消失的现在以及未来,他们还会再像以前一样一直相安无事的相处下去吗?
如果吴茜夕真的和别人交往的话……
旭阳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才注意到他们已经走过了一整条街的距离,而少言的周茵也一直向前走着,甚至没有歪过头来看上一眼心不在焉的旭阳。
旭阳急忙收回心神,集中了注意力。
他打破宁静问道:“你是怎么变成吴茜夕的样子的?难道是魔法什么的?”
对方变成吴茜夕的样子连自己都差点蒙骗过去,已经超过了旭阳的认知。、
周茵并没有作答:“这个问题你还是留着问林晌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