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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唤与伊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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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终于消停了下来,大楼也停止了晃动,这些破碎的结构再次构成了微妙的平衡,让人有一种安心而又害怕的感觉。

旭阳喘着粗气睁开了眼睛,在成堆的碎石块中坐了起来。

“旭阳?”吴茜夕从下方不远处跑了过来,看到了在上一层的旭阳,“你没事吧?”

旭阳揉了揉疼得要死的屁股,看到安然无恙的吴茜夕,挤出笑容说道:“没事……吧……”

吴茜夕破涕为笑,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旭阳看到前面有一节已经下陷的地面,压低身子从那爬了下去;而吴茜夕也跑到一旁拿起了旭阳掉下来的手机。

“拿好。”吴茜夕笑着递给了他。

“谢谢啦。”

旭阳看了一眼,手机并没有多少损坏,而那个空白名字也没有再发来消息,于是就收了起来。

这时旭阳才发现这里很明亮,甚至不需要手机来照明了,这才观察起这里的空间。

奇怪的球体矗立在中间,看上去有十多米高,它金属的外壳已经损伤了很多,只剩下了寥寥几片,而其中发光的蓝色物质更是神秘无比,像是固体又像是气体,朝外散发出向火焰一般的波纹,而那波纹泛到空气中一会就消失不见了。

头顶上是一圈圈裸露在外侧的观台,旭阳刚就是从第二层的观台下来的,而另一侧的门被落下的观台堵得严严实实;缝隙中能看到高处一些外面的影子,看上去有近百米之远,一些损坏严重的楼层漏露出门后的样子,看上去是一个个长长的走廊,似乎都联通着上层,看来想要来到这个地方不止走旭阳知道的那一条路。

旭阳又看看了吴茜夕,女孩除了一些染上的灰尘之外似乎真的没有受伤;整个球体附近的地下室似乎格外坚固,甚至没有多少细小的碎石。旭阳感觉就算整座大楼坍塌,这个球体附近恐怕都不会受损,然后等到想要再次利用的时候,就可以随时再到这里拿出这个球体里的东西了。

他们现在也算是相对安全,但一时也找不出出路,能做的似乎只有静待救援了。

吴茜夕看着满身是伤的旭阳:“让你受了伤了啊……”

“没什么,都是小伤而已。”旭阳笑着回答道,“倒是你,怎么想着到这里来啊。”

吴茜夕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旭阳示意她不用着急,吴茜夕这才慢慢组织起了语言。

“之前我不是一直梦到你不在我身边吗?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昨天晚上还是做了之前类似的梦,而且就是在这里,发光的球体、漆黑的地下……虽然没有现在破坏的那么严重,但我可以肯定。”

“那你也没必要真到这里吧……”

“原本我也没这个打算。”吴茜夕着急的说,“但是早上——就是给你发短信之前——我像是做了白日梦一般,又看到了没有你的世界,恐慌、害怕、还有一种……一种共鸣的感觉。”

“共鸣?”旭阳想到了林晌吾的说辞。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有什么在呼唤我,一种奇怪的力量指引着我要到这里一样。”吴茜夕手舞足蹈的表述着自己的感觉,也不知道旭阳能否理解,“等我靠近这栋楼的时候感觉就更强烈了,就好像有什么在呼唤我一样,然后我就顺着这种共鸣感觉走到了这里。”

吴茜夕逐渐低下了头,表情沮丧了起来:“后来突然发生了地震,我摔在地上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你在喊我。”

“你一直都在这里?”旭阳有些奇怪,“可我刚才在那个房间看到你了啊?”

“嗯?不可能吧。”吴茜夕不明所以,“是不是你看错了?”

这栋大楼充满了神秘感,旭阳迷惑的闭上了眼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刚刚是不是错觉。

他暂时放弃了回忆刚才的事,想到吴茜夕的解释,感觉和林晌吾所说的吴茜夕的能力很接近,难道吴茜夕真的可以共鸣这能量并运用?

不管怎么样,至少就现在而言,吴茜夕还没有受到伤害。

旭阳深吸了一口气,理清了状况:“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啊,还特意告诉我要分开走。”

吴茜夕的神情更加低落了:“因为……因为我怕有什么危险啊。”

旭阳仿佛没听清:“啥?”

“因为这都是我的感觉嘛,要是跟你说的话你又会担心的不行吧,而且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那我不得一个人过来免得伤害到你。”吴茜夕嘀咕着,“虽然你还是受伤了就是了。”

旭阳突然感觉听到了周茵的耳语:“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这简单的问句却引起了旭阳心中的轩然大波。

他一直把自己当做保护吴茜夕的一样,在每一次灾难中他都竭尽全力保护吴茜夕,而他甚至害怕出现保护不了吴茜夕的情况而感到迷惘;可他经过周茵的问话才发现,自己其实也一直在吴茜夕的保护,小时候来喊自己吃饭、每天晚上刻意的噪音、还有害怕自己受伤的理解,或许自己才是受到保护更多的吧。

女孩本就不要保护,只是男孩多加了心思而已。

旭阳看着眼前躲闪着目光的女孩,忽然有种冲动,控制不住的抱住了矮了自己一截的女孩。

“哎?”

在怀抱中的吴茜夕还没反应过来,大脑一时间处于了宕机的状态,脸上忽然感到一股燥热,但她却感觉很安心,急促的呼吸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对不起。谢谢。”

旭阳像是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心中的一大片都被温暖的感觉占满了。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呢!能不能先放开我!”

“不行,我想多抱一会。”

“我又不是你的抱枕!你该不会还想像小时候一样枕在我肚子上睡觉吧!”

“哦?好像可以试试?”

“谁要啊!快放开我!”

旭阳松开了手,吴茜夕一把推开了她,通红的脸颊在蓝色光芒的照耀下变成了夕阳般美好的色彩。

“真是的烦死了!”吴茜夕背过脸假装梳整着长发,“头发都乱掉了……”

在地下这么久,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乱掉了。

/

旭阳笑着看了她一会,很快将目光转到了中央的蓝色大球处。

吴茜夕也看向了那里,她对旭阳说道:“你还记得那时候的爆炸……就是从这里就开始的吗?”

旭阳点了点头,虽然小时候的记忆模糊,但这吞噬了自己爸爸的巨大光球却记忆犹新。

“这到底……是什么啊……”

这应该就是林晌吾口中的新型能源了。

“你还记得爆炸时的样子吗?”吴茜夕想到了什么,“那时候……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一个发光的圆球?”

旧时的记忆慢慢复苏,那时的爆炸中心确实是一个耀眼的光球,但是当时的光球要比现在大很多,甚至超出这个房间,一直蔓延到一个篮球场距离之外的走廊。

这里可以算是一切的起点了,但现在的光球看不出一点暴虐的气息,反而温馨无比,旭阳可以透过它半透明的身体看到另一边的样子。

看着温和的光芒,旭阳忍不住伸出了手。

边缘的花纹缠上了手指,旭阳感觉到一丝凉意,但很快变成了温和的暖意,不仅不感觉难受,反而有种舒适的感觉。

“真的就跟魔法一样啊……”

林晌吾的描述神乎奇迹,但似乎真的只能用“魔法”来描述这种东西了。

吴茜夕也伸出手靠近了光球,同样感到了无可思议的舒服感觉。

“啊……”

女孩的瞳孔突然放大,记忆深处的某样事情不由自主的恢复了过来。

她迅速转头看向旭阳,急不可耐的说道:“旭阳,爆炸的时候,我们好像……”

突然地震再度袭来,像是阴魂不散的小鬼,而且这次的震感十分强烈,旭阳和吴茜夕在第一时间就失去了身体的平衡。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事了吗?”旭阳以为是吴茜夕的情绪出现了波动引发的震动,“冷静一点,我在旁边呢!”

“我很冷静啊。”摇晃之中,吴茜夕感觉莫名其妙,“我只是想起来那时候的一些细节了。”

光球附近的顶部再度失去平衡,更多的观察台坍塌下来,将四周的空间挤压得更小了。

旭阳拉住吴茜夕的手,两人在摇晃的地面上勉强站稳了身子。

“为什么又地震了啊……”

明明刚才吴茜夕的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可地震还是突然出现,似乎并不像林晌吾猜测的的那样,并不是吴茜夕引发了地震。

“喂,你看那边!”

吴茜夕指向光球的方向,原本透明的光球中显现出了奇怪的景象——原本那是房间的另一侧,可那景象突然出现了裂缝,然后像玻璃一样碎成了大小不一的碎片。

“那是……”旭阳惊讶的看着那些碎片,“大楼外面的……”

“什么?”吴茜夕不懂他在说什么。

旭阳也没办法解释,而那些碎片又发生了变化。

碎片在他们两人的注视下发出了强光,当他们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碎片开始组合起来,最终再度形成了新的景象,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变化。

但是这似乎没变化的景象,却很快被吴茜夕看出了端倪。

“不对!那边……那边跟我们这边一样!”她大喊着,提醒着旭阳。

旭阳这时才发现,那边每一块石头的掉落都和自己这半边的一模一样,仿佛是镜像一般;而原本另一侧样子,根本看不见了。

就像是孪生的双子一般,光球隔开了两者,充当了中间的镜子,缺少的只有在挣扎的两人。

“什么情况?”

还没等旭阳反应过来,光球突然出现了惊人的吹力,吴茜夕一时没注意就被吹倒在地、甚至伏在了半空中。

“小心!”

好在旭阳一直牵着她的手,他抓住了一块固定住在光球周围的铁板,勉强没有被掀倒在地。

光球中央像是沸腾的水一样翻腾起来,那根本不是吹起的什么风,而是新的一轮爆炸!林晌吾说的没错,十年前的爆炸根本还没有结束!

“抓紧了!”旭阳对吴茜夕大喊着。

地动山摇之间,吴茜夕却好似慌了神,眼神变得有些空洞。

“我好像……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

“什么!你说什么!”

小声的呢喃并没有传进旭阳的耳朵,在吴茜夕还想大声再说一遍的时候,忽然风消失了,转而是强有力的吸力,旭阳没有反应过来,被一瞬间吸向了相反的方向,抓住铁板的手也在慌乱之中松开了。

但在后方的吴茜夕抓住了铁板,两人再次依靠着这块小小的铁板漂浮在空中。

细小的石块被快速新进了光球,同时也有数不清的碎石飞出了光球。

“啊啊啊啊啊!”

可是吴茜夕毕竟是女孩子,再加上吸力远比刚刚的吹力要大,拉着的又是旭阳这个大男孩,她很快就因为几近散架的骨头而大叫了起来。

“快松手!你撑不住的!”旭阳大喊道。

吴茜夕闭上了眼睛,用尽全部的力气在小小的手掌上,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不要!说好的下次一定,现在轮到我来救你了!”

光球越来越大,原本只是占据圆形外壳四分之一大小的圆球,现在膨胀到超过了铁皮,但越往外的颜色越淡,到旭阳他们这个距离,几乎已经看不见蓝色了,而光球之中也再也不是简单的蓝色,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原样,像是镜面的两边合而为一了一般。

同样的场景让幼时的记忆恢复了,旭阳记得十年前,在那场爆炸之后,也出现了这样似乎要吞噬一切的吸引力,他们也是在这阵蓝光的边缘挣扎着,虽然那应该是五十米开外的走廊处。当时推开他们、更靠近光球的爸爸被吞噬了,而在边缘的两人却存活了下来,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靠得较远的地方并不会被光球吞噬呢?

“吴茜夕。”

旭阳抬起头看向了女孩,纷飞的长发飘逸在空中,面对危险,这顽强的姿态根本一点都没有服输的意思,但原本秀丽的脸已经留下了伤痕,可在这时却显得更加动人。旭阳悄悄把眼前的女孩铭记在了心里。

“有什么话之后再说啊!”吴茜夕大吼道,眼角的泪水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心痛。

在这种情况,旭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笑出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开始叫吴茜夕全名了,不再是小时候那幼稚的昵称。

碎石横飞,在这末日之下,恐惧竟不是这里的主旋律。

吴茜夕感觉到手掌上另一边的力气开始逐渐消失了,她最害怕的事情开始发生了。

“不要……”

她哭泣着,哽咽着,努力的想要抓住旭阳最后一寸指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远离而去。

“不要啊!”

在吴茜夕最后的注目中,旭阳始终的是笑着。

他微微张合的双唇吐露出了他真实的心声,留下了最后的话语——

“我喜欢你啊。”

他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只是这个永远过于短暂了一些。

“啊啊啊啊!”

光球接下了男孩,炫目的蓝光占据了旭阳的眼睛,他再也看不清别的东西了。

时间变得异常缓慢,吴茜夕的惨叫变得无比刺耳,旭阳有些后悔,自己最后还是让她伤心了。

最后声音也被吞噬了,旭阳感到异常的轻柔,像是躺在摇篮之中一样舒适。

他回忆起以前的各种事情,快乐的时光,痛苦的时光,幸福的时光,悔恨的时光。

他想到了十年前,当初的一切居然变得如此清晰,从爸爸救出无助的自己,再到巨石砸下的瞬间,最后他记得自己推开了吴茜夕,然后……

然后自己怎么样了?

旭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意识在一瞬间归于了空白。

爆炸、吸力、地震,所有的一切都渐渐变回了平静,光球缩小了几分,依旧闪烁着迷人的蓝色光芒,只是照亮的地方少了一处重要的阴影。

吴茜夕无力地跪坐在地上,无助地向着旭阳离开的方向哭泣着。

口袋中的手机响了,很快周茵也从上方的废墟中窜到了最底层,当她看到失声的吴茜夕的时候,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林晌吾呆呆的躺在椅子上,他第一次感到空调开的太低了,黑暗中刺眼的屏幕光芒让他难以忍受,只能闭上眼睛流下了温热的液体。

被永远掩盖住的办公室中,相框中微笑着男女将婴儿拥在怀中,但支架再也支撑不住了,“啪”的一声盖在桌上,再也无法看到其中的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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