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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确定市长是在这个房间遇害的么?”他狐疑地问道。

“我十分确定。”这位警员说道,几个小时前,他同他的其他几位同事一起,负责处理了市长的尸体,年纪十分的轻,“您发现了什么问题么?”

他发出思考的低吟,目光在房间的四周搜寻着:精美而完整的壁纸;整齐摆放在书架上的几本书,不多,书脊同崭新的一样;安置在角落的一张小书桌,上面什么也没有,他拉开抽屉,里面也空荡荡的;屋子的中央摆放着两座沙发,单人用的,很小,他绕着它们转了几圈,发现它们就像是昨天买来的一样;靠近门的地板上,摊放着一块地毯,上面留着一滩黑色的污块,它一路向上延伸,攀附至木门近顶的边缘,连接成片状、线状、雾状的完整的一片;他站在门口的侧旁,朝着窗外望去,看到无暇的碧蓝天空下,是被阳光笼罩的城市的美景,窗框从中间将这景像分为平等的两块方形。

“弹孔在什么地方?”他又走回到那两座沙发旁,身体整个附到了地板上,“墙壁、地板、天花板、家具、玻璃......到处都没有弹孔。”他站起身,又问自己的队友道,“市长尸体上的伤口贯穿情况怎么样?”

“整个贯穿出来。子弹在比较近的距离击中了他,并且击穿了他的头骨。”

“没有卡在身体里么?”

“没有,整个地穿过了。”

“你是要我同时相信‘子弹贯穿了人体’,以及‘现场没有弹孔’这两点互相矛盾的事实么?”

“但事实就是如此。”

“那我大概只能去相信犯罪嫌疑人动用了魔法的力量了!”他思考了些许时间,“市长身亡的时候,他的家里还有其他人在么?”

“市长的妻子和小女儿都在,当时她们都在房间里休息。”

“她们难道没有听见枪声么?”

“没有。据市长的妻子所说,她睡得很安稳,会发现她丈夫的尸体也全是因为自己有早起的习惯,正巧想确认下昨夜在房中工作的丈夫休息得怎么样。”

“她所说的话有没有可能只是她的一面之词?这场凶案可不可能是一场谋害亲夫的案件?她现在人在什么地方?”他表现得十分焦躁,“市长女儿的情况又怎么样?她有没有犯罪的可能?”

“两人现在都在协助调查中。”队员只是简略地回答了这么一句,随即便畏惧地小跑开来去调查其他线索了。

他意识到自己险些丧失了理智,并即刻为自己的失态而进行了内心的悔改。

他的这番急躁,并非全因对于案件告破的急切渴望。现在,他正面临着这么一个事实:犯罪嫌疑人的犯罪手段十分高超,以致于他根本无法拥有一个符合逻辑的基本的猜想,而如果要让一切都说得通,便不得不代入这么一个观点,即案件并非完全涉及现实,而是混入了某种非自然的力量。但是,这又怎么可能!根据实实在在的线索来侦破案件的警员,居然要去相信非人的能力的存在!

“让负责审讯的人即刻发一份审讯的报告过来,我得确认一下。”他又招呼来一名队员,向他吩咐道。

报告很快便发送到了他的通讯器上。他仔细翻看了其中的内容,挑选出几个较为关键的信息出来:

“房间是市长办公用的书房。隔音效果很好。”

“但房间阻隔效果有限,无法完全屏蔽喊叫一类的声响。(女儿提供)”

“凌晨一点二十左右,妻曾询问过屋内状况,但并未得到回应。此时房间里的灯打开着。(发现尸体时,房间里的灯是关着的)”

“市长有锁门的习惯,但在清晨四点五十七分,妻发现门已经开了,并且虚掩着。”

“推开门时,房内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声音似某种爆炸,可能是枪声。(经女儿与其他居民核实,这点是属实的)”

他看完了这些,又抬头看向门上的血迹。他幻想着市长倒在门前的景象,一步一步走向门口。市长因为某种原因,走向了门口,而他在门口处受了击,接着,他的手......

“你们采下这个门把手上的指纹。”他安排道。

但他随即又产生了新的疑惑——那张平整的地毯......

“这里被移动过了么?还是说,从案发至现在,它一直就是这样?”他想,“市长是从座位不紧不慢地走向门口,并从里侧打开了门把么?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大概是被暗杀的。”他又走到门前,将门关上,并按动门把上的按钮,他听见“咔嗒”一声,知道门被上锁了,接着,他又将门把向下一按,门便又重新打开了,“果然是这样的门锁结构。那么,市长是主动从屋内走向屋外的,而也是这时候,他从被人用子弹从后身击中。如果按照这个推理来看,电灯原本开着、随后被关掉这一点,也可以认为市长自己关掉的。而既然没有捕捉到犯罪者离开公寓的影像,那么子弹很有可能是从屋外射进来的,而要想做到这一点,并且不在窗户上留下痕迹的话,便需要符合一点——案发时,窗户是打开着的。”

他又看了眼报告,发现上面并没有有关窗户的内容,于是他联络起负责记录市长妻子口供的部门,想要获取这一细节的情报。但当他说明来意,得到的却是“市长的妻子和女儿已经离开了”的消息。

“他们可是重要的证人,怎么这么一会儿就让她们离开了?”

“呃......她们二位还要参加下午市长的葬礼......”

他重重地按下了挂断键。不过,他随后便从负面的情绪中又寻出一点问题来。就算窗户当真是打开着的,而让他关于子弹的猜想形成了合乎逻辑的闭环,可是,他依旧无法解释一件事,即房间的各处都没有弹孔的存在。

那么,是否存在着这么一种可能:市长遇害的地点并非是在这间书房,而是在其他的房间?他曾听闻过有这么一种暗杀手法——用鹅绒枕盖住被害者的同时,使用装配有消音器的手枪,使得子弹的声音经过消音器与枕头的两重隔音而做到最大程度的消音,并且这种做法又能防止血液飞溅到自己的身上。他观察起那些血液,可是,那些血液却十分的自然,它们在流动的尽头凝固,飞溅到各处的斑点又合乎情理,根本没有特意阻挡过的痕迹。

这时,他的通讯器又传来的消息。通讯是由负责尸检的部门发来的。

“有什么新的进展么?”

“关于杀害市长的那枚子弹的型号,我们询问了专家的意见。”

“大致是什么型号的?”他猜想会是那种小型的手枪,不过他一时不能确定小口径子弹能否贯穿人体,尤其还要贯穿头骨。

“根据专家们初步推断,子弹的口径在点50英寸左右......”

“点50口径?”他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个数字,“你确定吗?你们所请教的专家真的可信么?”

“枪械指导、军事顾问、军火商、军队,甚至是雇佣兵集团、杀手组织......为了得到最为准确的信息,所有同枪械知识挂钩的权威,我们都已经询问过了,而当他们看到有关市长伤口的相关报告,都得出了一致的结论:子弹的口径至少有点50英寸。”

“你是想让我相信,凶手抬了挺机关枪来行凶?犯罪现场是个空间狭小的书房,周围都没有可供藏匿这种重型枪械的地方,即便藏匿起来了,要将它摆放出来也很困难,市长见到了这种肉眼可见的等级的火力,难道他不会从屋子里逃出来么!”他对于这种玩笑似的发言感到十分恼火,尤其是在这么一个完全不适合开玩笑的严肃场合,这种话简直是在侮辱他,“我倒是听说过某些步枪能够配备这种口径的弹药,但是步枪同样过于明显,根本不可能让市长连跑到屋外呼救都做不到就被杀害。”

“关于这点,我们也同我们的军事顾问反映过。但是他们认为,这种口径的子弹,并非完全是步枪同机枪的专属......”

听到这话,他马上便联想到了一把枪。这把枪的确同时兼顾了拥有这种口径的子弹,以及相对而言较为小巧,能够做到隐藏效果这两点,不过,这把枪也完全无法给人以能够用于暗杀的印象,如果它在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击发,那么不管是这个家,还是这栋公寓楼,都会不可避免地被它的枪声所惊扰,而这是与目前所知的事实不符的。

“M500么......”

“即是......”

M500转轮手枪,拥有着在手枪当中名列前茅的口径,因其巨大的威力而有“掌炮”的称号。如果用这样的武器,在这间屋子里杀害了市长的话......

“请你稍微等我一下。”

他把通讯器从耳边放下。他走到房门前,从门洞那儿探身出去,几位同事走进走廊两侧的房间,又不时有几位走出来,而在客厅,同样有几位同事或站立,或蹲伏,调查着屋子的各个角落。他退身回来,又把书房的门关上。他按下门把上的所,然后,他又站到了房间的中央,两座沙发的中间。有谁想要出门去,但他立马喝令道:“不许出门!”那人被他的声音一吓,便触了电似地将手从门把上抽回。整个屋子都因他的这个举动,而陷入了沉寂。

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他同寂静中突然敲响的大鼓一样,爆发出了一声叫喊!那叫喊声没有具体的内容,只是胡言乱语似的声响,而他就这么奋力地呐喊着。屋里所有人都因他的这一喊叫,而捂住了耳朵,并用一种惶恐的眼神,观察着他脖子上凸起的青筋,望着他那双简直要迸射出来的眼球。而就像他毫无预兆地吼叫,他又即刻毫无预兆地停止了怪叫,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之中,他沉默着从一旁队员的手中拿过水瓶,往嘴里灌入了几口。

受他怪叫的影响,房门外这时候也闹成了一片,敲门声随即响来。

“发生什么事了?”

“是出了什么状况么?”

“快开门!”

在屋里的寂静同门外的喧闹中,他散步似地走到门口,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地按压下门把。门被打开后,面对着慌张的同事们,他只是微微一笑。

“只是这么一声,屋子里所有的人就都聚集到了这里......”他稍稍探出身,指了指人群最外侧的人,问道,“刚刚你听到叫声了么?”

“听到了。虽然比较轻,但还是听得清楚......”

他似乎对这个回答十分的满意,朝那人笑了笑,随即,他转身进了房间,边走边说:“刚刚我这么叫了一声,声音就能够传遍整个房子。我声音的分贝有多少呢?不管有多少,同枪声比起来,大概还是有相当的差距的。

“专家们推测,杀害市长的枪为M500。那种手枪所发出的声响,同我刚刚的叫声相比又如何呢?在无人的寂静的深夜当中,即便是在睡梦,突然听到了比这喊声还要响亮的枪声,所惊扰的人又要至多远、多广?这两种互相矛盾的事实,居然都是事实......”

他举起手中的通讯器,冲着那边还未挂断的一方大喊:“你是想让我承认市长是被魔法所杀害么!”

通讯器的另一头沉默着,没有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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