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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费力地将自己的身体从车里拖出来,随后,他关上车门,依靠在车上,熟练地将香烟同打火机从口袋中掏出,用嘴唇咬着从烟盒中抽出的滤嘴,再无精打采地按动打火机,好在这天的夜风并不大,打火机的火焰顺利地窜出,点燃了烟草。他感受着那团烟雾在口腔中不断地充盈,停顿一会儿,便缓缓将它们吞咽下,他的鼻腔向外一呼,那些留存着些许温度的苦味的烟便消散在了发着寒意的夜里,随即,他苦笑起来——把烟点燃,再又安静地抽上一支,谁能想到这种小事就是他这天所遇到的最为顺利的事。

白天的时光,除了最开始了解到的一些线索之外,其余时间几乎都耗费在了确认这些线索无误上面,偶尔找到些新的思路,顺着思路侦测一番,得到的结果又往往与预测不符,就连自圆其说都做不到。而如果拿“逻辑”作为评判的标准,他现在所知道的一切仿佛都互相矛盾着,而当他抛开这种他必须遵守的规则,想要将所有的线索串联到一起时,他又意识到它们是离散在各处的无法串联起来的珠子。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一时只能想出两种解释的说法:还有其他的线索尚且没有找到,或者,这起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案件中出现了不可能存在的力量。

按理来说,他身为一个警员,并不应当这么快便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即便是在晚年转而信奉起神学的那些大科学家们,他们那些同现实世界背道而驰的想法,或是见识到了衰老与死亡带给他们的绝望,或是遇见了那一系列人类知识体系范畴中无从解释的现象,而他虽然与后者的情况十分相似,但他实在不该这么轻易地就转投到这种于人类而言十足虚幻的思想之中。让他迅速地这般堕落的原因,便是他在现场看到了那个场景:没有弹孔的房间,恰在房间中出现的市长的血液。更何况,他还了解到了市长死亡的时间,以及那声不合时宜的枪响......

“他妈的......”他猛吸了一口烟,又用手指夹着滤嘴把烟取下,猛又向外吐了一口气,呛人的烟气将他的整个脸裹住,他感到眼球有些发酸。他对于按时的进食是有着讲究的,而到了这近深夜的时刻,他还因案件而毫无进食的欲望,这两件烦心事简直能让他整个人抓狂起来。

他重又将滤嘴叼在嘴中。细微的风声之中,他的耳似乎捕捉到了传自身后的一些响动。他转过头去,在路灯的映照下,他看到了一个矮小瘦削的身影正朝着自己走来。

他侧过身去,用自己的左肩头对着那个人影,他的右手捏成一把拳头,把它藏在车窗窗沿下,以确保对方不会看到它。

“你有什么事么?”他问对方道。

对方没有做回答,只是停滞了下前进的脚步。过了一会儿,他望见那人像是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似的,那掏出的东西,似乎还在并不明晰的黑暗中闪着些光亮。

他心中一惊:“是枪么?”接着,他赶紧躲藏到车门的背后,预备呼叫自己的同事以寻求支援,可他转念一想,自己的同事同自己一样,不说配枪,就是连警棍这类的具有杀伤力的用具都是不允许有配备的。

这座禁止一切可能诱导暴力犯罪的物件的城市,就是连执法者的武力都是不允许拥有的,这的确是这座城市幸福的保障。可是,它毕竟只是一座城市,它所做的这种表率并没有迅速地获得其他地域的响应,甚至在部分城市,就连枪械的购置都是合乎法令的。虽然入市时,会有专门搜查有无携带违规物品的检查,但是城市中还是出现了枪杀市长的这一枪杀案。枪支既然已经流入到了城市之中,谁又能够保证,那可能流入的枪支就不可能出现在对面的那个人的手上呢?

“您好,发生了什么事么?”他突然听见了一个颤巍巍的声音。

他稍稍站起点身来,透过车窗,他环视起四周——四周一个人也没有,除了那个黑影,现在他已经半个身子走到了灯光下,站着不动了。

“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意图?”他尽量不暴露出自己此时的胆怯。

“您好,警官,我是一名记者。我想采访你些事情......”

“记者?”他又将身子直起来些。他看到他手上拿着的那副相机,相机的镜框在灯光下散发着些光亮。

意识到这不过是虚惊一场的误会后,他从车后站了起来。他想,如果这时候他还是刚入行时的那副模样,这个时候估计会尴尬地掀开车门,钻进汽车后赶紧头也不回地驶离现场,不过,现在的他已经过了尴尬的年纪了。

“你想问些什么?关于市长的事么?”他隔着车顶,问那个记者道。

“如果可以的话。”他向前走了几步,那副脸面也逐渐从黑影中浮现。那是一张青涩而富有活力的脸,虽然可以肯定是已经成年了,但还是很稚嫩。他肯定是个入行不久的新人记者。

“如果你要问关于市长事件的问题,那么你应当去记者会上提。”他继续抽着那根烟,“或者,你可以发挥你的想象力,在报上刊登一篇极具戏剧性的小说,然后跟大家说:‘各位,这就是真相。’然后以此引诱警局进行更多的爆料嘛。”他朝记者笑了笑。

“我只是想为市民们传递更多的真相。我觉得,既然这件事事关市民们的人身安全,那么他们理应知道这些。”

“‘他们’?难道你就不是市民的一员了么?”他本想就这点大笑一番,但这样的做法未免显得他太过于骄傲自满了,况且他自己也是十分不喜好说教的,“如果有着大家都需要知道的事实,那么我们出于自己的职责,就一定会将它毫不保留地公布,而如果在你看来我们有所遮遮掩掩,那么只能是说明我们尚且没有发现这样的事实。”

“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警局方面的工作进展十分不顺利呢?”记者一边说,一边拿出本子,用笔在上面记着什么,“在市长刚出事时我们就已经得知的信息,到了现在,还是没有任何的更新,您认为这是否合理呢?”

“你想说我们警局工作消极么?随便你吧。”那记者的手重又伸向相机,这位劳累了一天的警队队长便立即打开车门,半个身子钻入车中,下半张脸也没在了车顶下,“拍照就免了,我可不希望成为你文章开头的‘某警员’。不过你可以写成‘据知情人士爆料’,而那个知情人士究竟存不存在?所爆料的内容又是什么?反正你们做媒体的向来是不考虑这些的。”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小记者,脑中浮现出的是自己调职到这座城市前的那番景像,那个严肃着脸,时不时用一丝坏笑来逼问的老油条。

他整个身体都进了车子,随后,他关上了车门,发动了引擎。他摇下另一侧的车窗,朝外面喊道:“写个能卖个好价格的故事吧。说真的,在咱们的城市当记者,不如发挥你们的能力当个小说家,兴许这样还能让你们成功些。”

“我只记录事实,警官。”记者的手刚扒上窗沿,他便把车窗摇了起来。

“期待你明天的文章,小子!”他在车里喊道。他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听见这句话,不过这倒无所谓,只顾自己开车离开了。他抬目看了眼后视镜,那个本就不高不壮的身体,这会儿被拉得越来越远。同这样的小恶人做对抗,减压的效果是比烟草还要来得好上几倍的。

他忽然觉得今天一切的不顺,同他调查出的那些珍贵的发现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了。他打开了车载音响,播放起一首上世纪的金曲,他哼着,车子也在音乐中轻快地驶向警局。

到了警局,他同那些依旧繁忙着的同事们打了声招呼,各自承诺下班后请各自一杯咖啡,接着,他从后门那儿出去,沿着那条熟悉的线路,走到了局长办公室的门前。他用指关节扣了扣门,里头一声“请进”,他便推门走了进去。

局长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他像是正签署着什么文件。他料想那大概是些琐屑的文件,因为在签好这份文件后,它便被归入于桌角那厚厚的一叠当中,轻飘飘地、漫不经心地这么放着。但他随即又产生了带着疑惑的惊叹:现在这个境况,难道还有那么的琐事需要处理么?我们的城市本就那么太平了......

局长放下了笔,他则在局长的桌前敬了礼。

“今天的现场调查,情况怎么样?”

他将今日调查得到的线索很有条理地说了出来,其中还包含着自己的种种推测,并且在其中很符合时宜地插入了自己是如何推翻自己的那些猜想的演绎,如此,这宗案件中的不可思议的疑点便被清晰地展示了出来。

听完他的汇报,局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认为不留下弹孔,却能够用子弹杀害市长的行为是‘魔法’么?”

“目前看来,或许真的是这样了。”他对此表示出深深的歉意。

不过局长倒是显得十分宽宏大量,他笑了笑,说:“案件本身很棘手,你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我也能够理解。现在你先回家休息一下,或许等精力恢复了,你就会对这次案件有新的想法了。”

他点了点头,敬了礼,随即便出了办公室。

回到警员们的办公厅,他那沉重的心情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几位同事见到他的这副模样,自然是十分理解的。他们用文件夹拍了拍他的肩,同他说:“咱们去买咖啡吧?”于是几个人就都站起身来,预备去喝杯咖啡清清脑子。

三四个人一同往正门出口那儿走,其中有个警员却从队伍中脱离出来,朝后门那儿走去。

“喂,你去干什么啊?”同伴们这么问他。

“去交个报告。”他扬了扬手里的那份文件,“刚刚忘记去交了。你们先去,我很快就来。”

不过这时,倒是有人发现了一个细节,率先笑了起来:“你打算拿着烧出了个洞的文件去交给局长么?”

那人听了,朝那份文件看了眼。果然,那份报告文件的角落留着一个泛着黑圈的洞,从洞的这边可以清楚地望见到洞的那边。

“都叫你不要在办公室里抽烟了,看,报应来了吧?”

“留了个洞,我换份就好了嘛,这有什么的......耗点时间就是了。”他把那份文件丢进了近旁的垃圾桶。

听到这些话,刚刚还颓废着的队长陡然机灵起来。他走出同伴的队列,来到那个重新取了份报告复印件的同事身旁,说:“我替你去教这份报告。”

“诶?这不用了吧......”

“我现在突然想起来,有件不得不说的要紧事要找局长,顺路就帮你把文件交了。”

不等对方给个回复,他强行地将那份文件从对方的手里夺走,随后,他不顾同伴们的惊愕,径直着走出后门去。

他门也没有敲,直接进了局长的办公室。这时候的局长又重新签起了一份新的文件,见他进来,便把那份文件放在了桌的一边,两只眼睛在台灯的光照下看着他。

“怎么了?怎么还没有回去?是在我这儿落了什么东西了?”

队长先是把那份报告递给了他,说:“这是L交给您的报告。”随后,他退后一步,“以及,我刚刚突然对于案件有了新的想法。”

“哦?新的想法?你说说看。”局长的两只手掌架了起来。

“关于那个弹孔的消失,其实并非只能用魔法解释。虽然这种可能性是十分明显的,但当时的我却对这种可能性选择了自动地无视,因为我觉得虽然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它却又是绝对不可能的,是绝对不符合常理的。”

“哦?”对方表现得饶有兴趣。

“是替换。”他将关键指出,“是的,只要把留有弹孔的物件从现场替换掉就好了。只要替换了,弹孔自然也就消失了。”

对于他的这种想法,局长只是笑了笑,说:“你的想法很有突破性,只不过,这依旧不能够解释很多的疑点......”

“是的,还不能够完全解释。我依旧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市长是在深夜一点半左右身亡的,而巨大的响声却发生在早上五点左右,以及其他的种种疑点,我依旧没有头绪。而且,如果替换的假说真的成立的话,那么最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就是......”他在此顿了顿,那泛着些凶恶的目光正遇上局长的那个笑容,“就是在发现市长尸体后的那几小时当中,最先抵达现场的所谓的先遣部队。”

“哦,原来是这样......你是怀疑我们警局内部当中可能存在着问题......”局长点了点头,“不过,你的这些想法,是否有些过于的......不合常理了呢?”

“无论如何,我觉得关于这点,都必须做出调查。既然看到了解开谜题的希望,那么我们......我就不能够放弃!”他用一种绝不退让的语气说道。

局长听完他的发言,欣慰似的笑了。他站起身,用一种慈祥的语气说道:“队长,你是个聪明人,我当初任用你时,果然是没有看错你。”他简直是要拍起手来,但当他一举手,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队长阁下,今晚,能否请你来蔽舎一趟呢?我这里或许能有新的线索提供......”

两人互相朝着对方笑了笑。乌云从窗外散开,月似乎又明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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