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脸上依旧是冰山一般淡漠的表情。
她望着几步开外的林空文，说道：“那个女生好像跟你关系很差的样子。”
“啊，嗯。”
林空文有些尴尬地回应道。
窗外的天空显出暗淡的深蓝，一轮不怎么明显的残月高高地挂在远处。
映衬出少女那令人胆寒的漆黑。
在旁人看来，此时的少女浑身都散发着一种不详的气息。白皙到不像是活人的肤色，还有那双无神的漆黑眼眸。如若突然出现在漆黑的夜幕下，肯定会被人误以为是幽灵一类的存在吧？
好在林空文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番景象了，所以没有太过惊讶。只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位行踪不定的少女居然也会有主动找上自己的时候。
况且，现在没到晚上。她来找自己干什么呢？
仿佛是看出了林空文的困惑一般，夜雨开口道：“我找你，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啊？哦，是、是这样啊……哈啊?”
她刚刚说什么?找我……帮忙?
林空文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要知道，这位名为夜雨的黑衣少女并非是跟他一样的普通人，而是活着的怪谈。
有着可以实现别人心中最深层欲望的能力。
而他，就是个纯粹的普通人。能帮她做什么呢？
除非……
想到这里，林空文略有警惕地问道：“你不会又跟我们学校里的某人许下了承诺吧?”
“从结果来看，是这样的。不过要你帮忙的事情却不是这个。”
夜雨的回答不清不楚，很含糊。
跟她先前留给林空文的印象有点不同。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
面对林空文的提问，夜雨先是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怎么开口一样。然后，她才缓缓开口道：“我遇上了个有点棘手的问题。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诶？”
林空文不觉露出了十分困惑的表情，像是在说“你也会有自己所搞不定的情况吗？”
不过，夜雨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解释道：“没什么好惊讶的。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事事都料到。”
“……但是，”林空文有些犹豫，“你不是每次都能提前知晓最后的结局吗？”
“嗯，不过这次有些不一样。”
夜雨缓缓迈开脚步，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简单来讲就是——童话，并未终结。”
“唔？”
林空文一时间不能理解少女话中的含义，一脸痴呆地看着她。
少女对他投以了一个冰冷的眼神。随后，信步走到了之前明子怡放下的那堆课外书前。她轻轻探出手，从书堆中抽出了一本封面精美的精装书，说道：“你知道金钥匙的故事吗？”
她把手里的书递了过去。
林空文看了一眼封面，上面印着金光闪闪的“世界著名童话大全”几个字。
——为什么还会有这种书啊？
林空文默默地在心底吐槽道。
他翻开目录，视线迅速飘过一排排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最终落在了一处角落里。夜雨口中的《金钥匙》，就这样安静地窝在那里。
“这则童话，我好像有点印象……”
他呢喃自语道。
“嗯，虽然知名度不及《白雪公主》《小红帽》这类，但也有不少人听过。”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个小男孩在雪地里找到了一把金钥匙和一个与之匹配的锁吧？但之后的剧情我就没什么印象了……”
林空文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娴熟地翻动书页。而后，他惊讶地发现书中本该收录这篇童话的页码竟然直接消失不见了。
不，“消失”这个词用得似乎有些不够准确。
因为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两页之间还夹杂着一条被撕破的痕迹。
很显然，有人刻意把这则童话撕掉了。
也就是说……
“你是指，这次的故事是《金钥匙》吗？”
夜雨点点头，走回了林空文身边说道：“你应该知道前天自杀的那个男生的事情吧？”
“啊，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
林空文合上书，试探道：“沈涵的自杀真的与你有关？”
“是的。”夜雨坦然地承认了，“你之前的推论是正确的。”
“啊……”
听到夜雨的话，林空文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他没想到，几分钟前还困扰自己的推理竟然会这么快得到验证。而更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刚刚压根就没有提到自己的推理，但夜雨却很显然对此了熟于心。
那么，她口中所说的，连她都觉得棘手的问题，自己真的可以帮她解决吗？
“……那个，夜雨。”林空文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是那么动摇，“你刚刚说童话并未终结是什么意思？”
其实，林空文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如果可以的话，林空文并不希望那是最后的真相。
只可惜，夜雨的回答悄然粉碎了那一丝期望。
“——就是字面意思，明明与我缔结承诺的人已经迎来了结局，但故事却还在进行中。既没有堕为怪谈，也不是童话本身。”
果然……
林空文只感觉有股寒意爬上了他的脊背。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的那本童话故事大全，声音有些颤抖：“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恐怕是因为这则童话所具有的特殊性吧。”
夜雨用听不出是喜是悲的语调回应道。
“故事里的小男孩用手上的金钥匙打开了箱子上的锁，从箱子里得到了一把更大更精致的金钥匙。于是，他又在雪中发现了另一个与之对应的箱子，又用手里的钥匙打开了它。箱子里果不其然又装这一个更大的金钥匙。于是——”
夜雨转过身，黑色的裙摆随之在林空文的眼前飘荡开来。
“小男孩便陷入了开箱子，拿钥匙，再继续开箱子这样的循环之中。最后，在他手中的金钥匙，堪称是世界上最大最美的金钥匙。是足以让世界上所有人仰慕争抢的绝世宝藏。而相应的，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比他还要高大的大箱子。小男孩满心以为这个箱子装着的，是比自己手中更大更漂亮的金钥匙。于是，他像之前一样，把钥匙**了锁孔里……”
夜雨停下了讲述，用包含侵略性的目光刺向了坐在对面的少年：“你觉得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被突然问到的少年脸上显出局促的神情，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小男孩……失去了钥匙？”
“对。”黑衣少女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喜悲，只是平静地叙述到，“箱子里空无一物，就连之前所有的箱子和钥匙，全都在那一刻化为了虚无——这本应是那则童话的结局。”
——但是……
林空文看见夜雨微微垂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在那张精致的面容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接下来，从她口中说出的那句话，便成为了林空文日后每每回想起，都会不自觉后怕不已的崩坏的开端——
“我给沈涵的那把钥匙，并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