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膛手傑克,十八世紀活躍於倫敦白教堂一帶的殺人魔,經由後世媒體的渲染與散播,如今成了世上最具知名度的殺人魔。
支離破碎的屍體是白教堂五位逝去妓女共同的特徵,經由小茜下午的提醒,我才將這與在教堂看到的屍體聯想到一起,並與實榴一起查詢關於他?的資料。
但是,小茜後來對資料的評語,『殺人魔在生後不會以同樣的手法二次犯行』,從她這句話的觀點來看,以享樂為重的野獸,同時也得要冒著被送葬人認出的風險,以同樣的手法再次犯行的確不是什麼明智的主意。
然而,這和小茜的第一句話矛盾了,如果她能明確的指出犯人是從地獄歸還的開膛手傑克,卻在後來否定了同樣慘狀屍體為其所做,那麼,她判斷開膛手傑克的立據是什麼。
——還是,她所稱的“開膛手傑克“,並非是普遍認知裡的“實際“人物,而是一種“借稱“?
如果是這樣……生前的開膛手也就罷,一般的人類真的能做出這種慘絕人寰的犯行嗎?
我閉上眼睛,腦中浮現昨日去警局所見的案發現場照片,顏面的部分遭到嚴重的搗爛與破壞,像是一副扭曲的抽象畫,刀為筆,身為布,而血充作染料,以傷**織而成的是身首全非的死者。
開膛剖肚,她們的內部臟器如同木乃伊一樣被掏空,空乏的屍首被隨意棄置在教堂附近,或暗處小巷,或後門堆圾,或堤墩角落。是什麼樣的不幸壞\才惹得這樣的惡禍上身?是什麼樣的滔天怨意才犯下這樣的駭人罪行?
「衹雨——衹雨——!」回過神來,包著塑膠外裝的糖葫蘆戳著我的臉頰,手中拿著各式夜市小吃的實榴走了過來,看來是排到糖葫蘆攤販的樣子。「你看你看——好多種口味喔——因為看起來都很好吃我就都買一份了☆」
「啊……是嗎……」原來她沒有吃過糖葫蘆嗎,我還以為她是會常來夜市逛食的人。「可要小心拉肚子啊……一次吃這麼多東西可是會不舒服的喔。」小時候常帶妹妹來這裡,吵著要吃每一樣的妹妹到最後牀上哭著說肚子痛的樣子我已經習慣了。
——啊啊……又來了……為什麼我總是管不住……
「纔不會呢,女生可是有盛裝其他食物的胃喔。」她得意的挺起胸脯。
「妳可不是牛啊……」周遭投來的視線讓我覺得有點恐慌, 我感到滿不自在,只微弱的回了一聲。雖然知道那些視線不是針對我——實榴的外表本來就是美少女,何況手上還掛著那麼多小吃——但過去的經驗仍讓我對視線相當恐慌。
「快點快點——離九點還有一段時間,我們再去其他條路逛逛吧——☆」她拉著我的手,再接著往其他路上的集散攤販去。
「好好好。」在外人看來的我們現在像什麼呢?是一對情侶、還是隻是一般相約出來玩的高中朋友?
——如果是前者就敬謝不敏了,因為我只屬於『她』一人。
………………
…………
……
在夜市的最後方竟然就是實榴常說的山崖底下是我想不到的,就像是有一道結界一樣,隔絕了繁華與陰森,林木四處的這裡處處透露著詭譎的氣息。
何況是以各種奇怪姿勢林散吊掛的自殺者屍體。
「小茜說這裡是自殺者的集合處,因為霧野市下面就是封印鬆動的鬼門,不時會有另一個世界的瘴氣透散出來,雖然是不致死量 但會加深人們的負面想法,對憂鬱症患者而言無疑是推了他們自殺決定一把——☆」為什麼明明是這麼沉重的話題卻能講的這麼輕快「這種人的屍體會特別受到更多瘴氣浸染,所以會吸引較上層、修為未到的罪魂們巢居,以假亂真矇騙死者的親屬,甚至是利用死者的身份來擾亂秩序。為了佔得先機處理這樣的問題,小茜家就設立了這樣的一個地區,以結界的方式單獨吸引那些體內受到瘴氣侵蝕的自殺志願者們,集中到這裡自殺——所以我才固定會來這裡找一些比較乾淨的屍體喔——嘿嘿☆」
「這裡給人的壓迫感……很不舒服……」我捂著口鼻,忍耐著從口腔深處翻湧的酸液,這副太過離奇的光景竟然離夜市不到百尺,實在令我備感噁心。
「還好啦——來多次一點就習慣了喔。因為這裡幾乎都是自殺者的屍體,瘴氣的濃度會稍微高一點——。」手上拿著不知從何處捎來的帆布包,少女拖著它在這座恐怖森林裡遊走。
嘎——冬夜的勁風婆娑著樹影,幾隻烏鴉粗礪的叫聲劃破沉靜,卻是更為此地添加幾分幽深之氣,月光透著葉縫灑落,暗瞑的燈光隨著葉片的擦動而忽明忽暗,營造出那種詭異的氛圍。
不舒服、這裡真的很不舒服……我擦著胳膊直哆嗦,不知是冷夜瑟風吹拂,還是由底心生的恐懼,雙腿如羊羔般不止打顫,像是成為獻祭的供品,奉予司掌恐懼之神,身體的自主意識被吞噬,只能藉由神經的反射來抗爭不幸。
看著眼前靈活四處的實榴,不愧是時常進出這裡的人,一舉一動不見絲毫的遲疑,只是專心的尋求自己的目標。
——相當正向的一句話,但是明白她要找尋的對象後就會瞬間扭曲。
被恐懼感支配的我沒法幫忙,所以只能靜靜地待在原地等待她的搜索工作結束。
——我的思緒飄蕩到初認識她的那日。
萬聖夜的百鬼夜行,失去妹妹而失魂落魄的我被小茜帶回十字館,當時的實榴正把一塊截成兩半的小指頭埋在盆栽裡,眼見我詫異驚恐的眼神,在旁邊的小茜還說了幾句話
「『屍體遲早都會腐爛,有的人選擇放在棺材裡保存它,有的人選擇讓它歸還自然,成為生命的基糧。走不出傷痛的人執拗的尋求殘存的部分,才會立碑紀念,卻不知道讓生命在大地流轉,每一部分將滲進自然的每一處而不必特意找尋,因為它便無處不在。』」這是小茜對她行為的結論,而那棵盆栽也不負期望長的相當良好,至今還放在十字館的桌上。
那麼,我所抗拒的究竟是何,是被視作肥料看待的屍體?還是得踐踏他人才能生長的可悲生命?
——不,我抗拒的,只是這樣的異常。
仍祈求著、仍祈\著;仍希冀著、仍求取著的——期望一切只不過是一晃水月,再次起來時仍舊能回到曾經那平凡的日常中,回到那有妹妹歡笑的世界中。
真是愚蠢的願望啊,明明都深入泥淖深淵了,卻還妄想著掙脫的救贖嗎?
是啊,我始終妄想著啊,妹妹還在我身邊,不曾離去過啊。
「衹雨衹雨——大事不好了!!」耳邊傳來實榴的聲音「第五個——是第五個類似的屍體啊!」
聽見此語,顧不得畏懼,讓放空的腦袋回來,我奔向了她所在的位置,然後看見了——
空檔的身體只剩腸子被連綿扯出,身下血流汨汨,眼睛死睜著不肯闔眼,像是看著什麼深仇大敵,身上的衣服被扯的破爛,露出一道深深的砍痕橫跨胸前。
與“教堂殺人案“的死者相似,具有類似特徵的第五具屍體——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