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的冬，是调和的，是温柔的，像东瀛的女人。它不如中国北方的狠厉，不如南方的入骨。也没有一片荒芜，也不全是群花艳艳。
在雪覆下，仍能看到蓬勃的生命力；在压弯的枝桠上，也能感受到寒冬对生命的剥夺。
永昼坐在警车里，开着暖气，倒是没有一点儿寒冷。
本来凛是不打算开的，可这人却是个没素质的自来熟，一上车就“啪”一下按开，凛关掉，他又按。
索性，凛就不管他了，自顾自地驾驶警车。
她开的很慢，因为路面很滑，但青山县很小，不久便驶出了主路，来到了郊外。
这里灯火更稀，树影横斜，寒冷更甚。但却是乌鸦和山雀的乐园。这些坚强的鸟儿，终于等到了人烟稀少的时节，才可以迎着雪肆意撒野。
“可以抽烟吗？”车窗在漏风，车里有些冷，永昼想用吸烟来转移注意力。
凛瞥了他一眼，“我不觉得您是习惯征求别人意见的人。”
永昼干笑一声，用点烟器点上了烟：“你说的那什么歌手……他住在乡下？”
“嗯，是为了避人耳目，毕竟是邪恶的魔法。”她平淡的说着，但看得出来，她对于什么“魔法”、“巫术”是嗤之以鼻的。
“呼——”吐出一口烟圈：“是啊，一般来讲，黑魔法被打断的话，召唤来的魔鬼将不受控制的破坏人间。”
凛立刻摇了摇头，“我不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魔法。”
永昼心中一凉，说起魔法，自己在过两年的话，大概就三十岁了吧……
“怎么了。”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脸色。
“没、没事。”永昼打开车窗，扔掉烟头后迅速关上：“你不相信，但有人相信。这是之前那本《招魂录》中提到的，除此之外，它还说明失控的魔鬼会找女人下手，特别是不干不净的女人。”
“歌手是不干不净的人吗？”凛反问。
永昼一声低笑：“谁知道呢。”
车辆开始颠簸，似乎是行驶到土路上去，也渐渐远离了人家。
路边似乎多了不少神像，它们安静的看着来客。永昼计算了一下，大概驶过五百米，就会遇到一座。
除外，一旁的老树枝干上也绑着红缎带，有些被雪覆，只留出一点猩红，像树木的血。
“到了。”凛突然道。
果然，不远处一座木屋藏在月光下、树影中，要细细的看才能发现。
警车左拐又扭，却怎么也驶不进去，凛只好停在树林外，熄了火，邀请永昼下车。
一打开车门，寒风就顺着领口、裤腿往身上钻，凛也不得不像永昼一样，将指尖藏在警服里，抱着胸部。
踩到地面上，凛又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脚。湿冷的空气将泥土搞得软稀稀的，踩在上面像是虫子爬满了脚。
永昼看了看她，又看了眼远处的木屋：“怎么了？害怕吗？”
凛立马一脚跺进了泥里，“不可能！我可不像您，您要是怕的话，就躲进车里。”
“哈哈！”看得出来，凛还是不常挤兑别人，连阴阳怪气的话都带着“您”，听上去实在有些搞笑。
凛瞪了他一眼，倒是没再说什么。从背包里拿出一柄手电，灯光闪了两下，又灭了几秒，才重新亮起来。
“没、没电了呢……”她喃喃的嘀咕。
看来，这不提醒还好，一说起来，凛的确有些心悸了。不过也对，说到底凛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学生，刚从警校毕业就入职，在车上的时候好歹有人陪，再加上环境窄小，这一下了车，即使永昼就在身边，也免得因木屋、魔法、尸体这些恐怖的意象而感到害怕。
“算咯，能用多久就用多久吧，没电了的话我们就回去。”
永昼罕见的安慰了一句，没想到凛却哼了一声：“假惺惺。”
说完，凛就独自走进树林。
寒风簌簌，好似鬼哭狼嚎，凛不自觉加快步伐，永昼在其后不紧不慢。
不多时，古老的小宅便出现在视线中。月色下暝云低垂于大地，笼罩在死气沉沉的阴宅中。
屋旁栽种两颗叶已落光的枫树，靠近枫树的两侧有两扇直棂窗。屋内无光，暗色的玻璃只好返还月光。
“就是这儿了。”凛的行动力很高，不多介绍便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但永昼却很好奇，“等会儿，为什么没有警戒线？”
“石田警官觉得木屋附近不会有人来，所以没有设置警戒线。”凛插入钥匙，扭动门锁。
木门年久失修，上层门栓似乎已经脱落，厚重的木头坍塌下来，转动时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很艰难才把木门打开。
一股尘浪扑面而来，凛忙掩住鼻子，眯起眼睛，一边打开手电一边走向屋内。
“欸？”凛转过头，却发现身后无人。探回脑袋，才看到永昼站在直棂窗那儿。
“您在做什么？”她的语气很平静，但隐隐带着不客气，似乎不大想在这儿浪费时间。
“啊……”永昼摆了摆手：“这木屋的主人是谁？不会就是那个歌手吧？”
凛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因为周围没有其他人家，也没有村落，所以木屋的主人我们目前还没有调查清楚……”她停顿了两、三秒，又道：“您有什么事吗？”
永昼低笑一声：“别急嘛，警官女士，我们家乡可有一句俗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我知道！”凛的嗓音置地铿锵。
“嘿嘿……”永昼再道：“看起来屋主人还是蛮有钱的嘛，你瞧——”说罢，他指了指窗户。
凛皱起眉头，似乎很不情愿的走过来。
“瞧，窗户！”永昼挑眉。
“……”凛沉默了一会儿，直勾勾的看着他，“父亲说您是一名伟大的侦探，也是一名性格奇怪的怪人，可目前为止，我只看到了您奇怪的部分。”
永昼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贱贱道，“怪不得！原来你视力不好啊！为什么没有配眼镜，是觉得会增加皱纹吗？”
凛愣了一秒，随即永昼发现，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了拳头。
“哈！”永昼干笑一声：“是玻璃啦，玻璃！直棂窗里装着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