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好冷!”佳子小姐哆哆嗦嗦的进来,取下围巾和帽子挂在门背,这才看到老板永昼正襟危坐在茶几旁。
“真、真是冰冻三尺,是乃一日之寒呐!”
永昼瞧了她一眼,知道这家伙又开始装“文学少女”,可是不论“文学”,还是“少女”,哪个都和佳子小姐相差甚远。
“佳子,是‘非’一日之寒,而不是‘乃’。”
佳子这才后知后觉,眼前的老板可是正儿八经的华夏族人,自己在他面前拽文,不异于班斧弄门。
“欸……是班门弄斧吗?”
“好了,佳子,没事的话就上去工作吧!”永昼看到她就觉得麻烦,哪怕什么也不做。
“哦哦。”佳子点了点头,可余光又扫到了桌上:“《招魂录》……欸欸欸!永君是参加宗教了吗?其实是隐藏的教徒?不会是什么邪教吧!看上去非常奇怪呢!”
“啊……”
永昼感到头皮上有一万个蚊子在叮咬,比考试前还要焦虑。
“我只是借来看看,不是什么教徒,佳子快上去吧,今天还有很多事!”
“好吧,既然永君都这样赶人家了……”
看着佳子委委屈屈的上楼,永昼毫无怜香惜玉之感,反而像在ICU里被救活一样庆幸。
随着湿漉漉的鞋跟消失在阶上,永昼又将视线投了回来。
从昨天夜里回家,一直到此时此刻,除过睡觉之外,他一直都在研读这本书。
本以为这本从杂货店买来的“边角料”里也不会有什么,但随着书页一页页翻过去,还真的让他找到了不少相似之处。
目前,他挑出了最为典型的一个法阵。
大概是需要未发酵的黑面包、未发酵的葡萄汁以及腐烂的狗肉作为祭品,在凌晨两点四十分,杀掉一名妓女并掏出心脏后,就可以召唤一名魔鬼来完成施法人的愿望。
至于是哪家面包,哪种葡萄,什么狗的狗肉以及哪家店的妓女并没有点明,而且召唤恶魔需要得知恶魔真名,它也没有提及。
这就是“边角料”的缺点了,什么味都沾了一点,但始终不是那个味。
所以今天刚到事务所,便给凛打了电话,询问了现场是否发现葡萄、狗肉什么的,但答案很明朗,大多数证据都在照片里。
但即便没有什么发现,他还是将此事告知了凛,叫她多注意一些。
值得一提的是,凛还告诉了永昼,除过那几张照片外,在壁龛处、以及席面附近也有些发现,以待今夜的推理。
“噔噔蹬——”
高跟鞋声再度出现,永昼应声趴在书上,作沉思状。
那鞋声由远而近,由上而下,渐渐停在身边,永昼提起一口气,他甚至看到了笔直的裤腿。
过了一会儿,感到无聊的佳子似乎去倒水了,饮水机咕嘟咕嘟冒着泡,佳子的手指大概也在塑料板上打着节奏,没办法,她就是如此幼稚。
但,令永昼再度紧张的是,那端着水的“高跟鞋”又接近了自己,并将水杯放在了茶几上。
“完蛋了!”永昼心下一凉。
“欸?永君,你知道我在上面想起了什么事吗?”
不用抬头,就知道佳子期待的眼神落在脑壳上。
“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你又读到了什么段落,而感动到痛哭流涕吧!”
“啊嘞!我在你心中是那种伤春悲秋的女人吗?”
……虽然说对了成语,但其实是让我感到劳心劳肺的女人啊!
“嘛,其实人家很乐观的!”听得出来,被称为伤春悲秋还是很令佳子开心,大概这会让她联想到林黛玉之类的角色吧。
只听她深吸一口气,再道:“总之呢,其实我是有事情要告诉永君。”末了,还郑重提示:“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对于词汇量贫瘠,却爱好华夏文化的佳子来说,“非常”是她仅有的几个形容词之一。
“说吧,什么事?”永昼心道,必须让这家伙说出来,要不然会烦死在沙发上。
“嗯,是这样的。”她想了想,语气漂浮:“是因为之前,看到永君在阅读《招魂术》,我便联想到了发生在我老家的一件案子。”
说起“案子”,永昼精神了起来。
再听她道:“永君大概记得,我老家在熊本县的一个村庄。”
“那里有山有水,有人家,喜鹊虽小五脏俱全,基本上一直到大学,我都在哪儿读书。”
“可是在我国小三年级的时候,却发生了一列车爆炸案,打破了村庄的宁静。”她很不雅的挠了挠头,“犯罪嫌疑人的名字我已经忘掉了,但他是一名邪教成员,据说被抓捕时,他还在自己的房间布置法阵。”
“他们那个邪教据说信仰的是冥王的妻子,叫哈……哈……什么来着……”
“珀耳塞福涅,希腊神并不一定以哈开头……”
“对对,那个珀、珀耳具有一种让死人复生的能力,也就是嫌疑人被抓到后,口中的‘招魂术’。他作为教团的第二任教主,自然想要借助珀耳的这种招魂能力,让第一任教主复活。”
“但这种神力却有个弊端——需要复活的对象越强,那么献祭的生命也就越多。比方说想要让某个宅男、社畜复活,大概只需要一只鸡。但是教主何等身份,让他复活的话就需要很多很多‘人’的性命!”
“罪犯苦思冥想,终于将目标投向了人流量大、密度高、一旦发生事故的死亡率高的列车。”
永昼听到这儿,问了一句:“他将法阵设置在轨道上了吗?”
“怎么可能!你是笨蛋吗?”佳子奇怪的看着老板:“他当然是用炸药炸掉的啊!”
佳子这时觉得老板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可作为老板的永昼,却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人被炸,就会死,这是很普遍的逻辑。人死了,就失去了“性命”,同样广泛普遍。
可明明是信仰神祗的邪教徒,想要施展神力时却动用炸弹。这在教徒的思维中,才是不正常、不普遍的情况。
但他这样做了,便一定存在某个原因——要么这位冥后珀耳塞福涅是个坚信科学引领未来的无神论者,要么……“剥夺性命”这道工序,并不包含在仪式当中。
也就是说,珀耳塞福涅只是让他拿来作为祭品的“性命”,她只是需要尸体、灵魂、恶灵,或者能代表“性命”其他的什么形式,而至于通过何种方式,列车爆炸、河水投毒、大范围瘟疫等等,都不在冥后的考虑范围内。
如果,将这样的思路代入小野香子的案件中,那么嫌疑人是否完成了仪式却还是个未知数。
那枚被盗窃的心脏,究竟是献祭给了神明,或是暂且保存在犯人那儿,都不得为知。
所以这件案子有很大的可能并没有结束,这场招魂术杀人事件极有可能是一场连环杀人案。
想到此处的永昼不得不感叹:“佳子,偶尔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