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裙底与白手绢)
我躲在勉强钻进的床底,比平时任何时间里,都要更仔细地听着屋外长廊的动静。
腰腹上的伤口不断向外渗血,再加上几分钟前的奔跑,我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伤口因被撕裂而变得更加疼痛。
夜色清冷,月光从窗外洒进内室,照耀在窗台、那盆还未完全盛开的花上。那是今早我刚放进来的花,只是太太不喜欢它,之所以摆在这里,是因为先生对这种素雅的盆栽情有独钟。
而我现在,就躲在先生与太太所居住的主卧、所同枕而眠的床底之下。
血腥味弥漫,我小心翼翼地用白长裙慢慢擦拭血液,以防止引来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那位太太。
嗒、嗒、嗒、嗒。
时针摆动的声音,与皮高跟之声混合。我屏住呼吸,自床底向外,死死盯着那扇紧关的雕花木门。
吱呀——门被轻轻推开,我看着那双,被擦得反光的皮高跟在床前踱来跺去,心脏被提到嗓口,手放在胸前止不住地抖。
那身红的耀眼的裙子,就是太太吩咐我为她量身制作的。
她夸我绣得红玫瑰形象逼真,其实我从未告诉过她,那上面生动的鲜红,是我不小心刺破的手指,所流下浸染的血。
“妙儿,你再躲下去可就没意思了。”她依然用温柔的声音对我讲话。
可我已经被吓的泪流满面。
红裙的主人慢慢蹲下,她撩起垂地位置的床单,笑意盈盈地望向我。
“妙儿,你真是个捉迷藏高手。”
我惊声尖叫,一瞬间里,全然忘记之前被教导过的“安静礼貌”。眼泪顺着脸庞流下,我敢保证此时的我,表情一定很难看。
银白的光让我看清自己被血染红的裙边,而我始终不敢确认,那束瘆人冷寒的银白,到底是怡人月色、还是刀刃所折射出的光泽。
……
我来自家乡的某个小镇,家境并不好,爸爸在外打工,家中的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全都要靠妈妈来养。
白日里,妈妈会在集市上卖菜,那些菜都是挖来的野菜,因为我们家没有田地。至于晚上,她很常去一户人家里做工,专门负责为那家人洗衣做饭。
所以在我五岁之后,凡是她不在家的时间里,照顾好弟弟妹妹,便成了我的责任。
我忘记那是几岁的事了,仅记得那是夏季里最热的时段。两个弟弟不约而同的染上大病,几经考虑,最终,妈妈将年纪最小的妹妹卖出外地,为弟弟买来了几副廉价药物。
当我意识到自己也已身处险境的时候,是后来遇上的一场干旱。自从她卖掉妹妹,她似乎是找到了新的赚钱方法。
我向她乞求外出工作,并保证每个月都会寄钱回来。她允许了,给了我一些钱,让我乘船去城里找份工作。
我逃离了深渊,登上开往未知远方的船。
起先的几个月里,我当过杂工、也当过保姆。但因营养不良而天生瘦弱的体质,很快便被辞退。
修道院的修女收留下了我,并好心将我,推荐给了一户有钱人家做女佣。在简单的几天训练之后,我才正式告别修道院,住进那家极尽奢华的宅子。
不像一般的富贵之家,那家的佣人不多,除了先生太太外,只有一位管家、一位马夫、两位女佣。
其中有个和我很相似的女佣,他们管她叫“安秋”。听说安秋不久前因私事离开,也因此,这家的主人才会有再聘一位女佣的想法。
我和另一位女佣“乔”共用一个卧室。
她没有名字,只有姓氏,那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乔一生下来就被卖给别人,所以她只知道,那个写了她名字的被子上,有一个“乔”字。
先生常常不在家,而是单独在外工作,通常情况下,他每半个月才会回来一次。太太就不同了,她很讨厌出门,主要是因为她不缺任何东西。
太太貌美、身材适中。她讲话轻缓且温柔、待人礼貌知度。她很受先生的喜欢,唯一的美中不足,即是她无法生下孩子。
这些是乔告诉我的。
先生与太太年轻时曾一同出海游玩,不幸中途遇难。
当时的太太怀着三个月的身孕,但尽管如此,她仍是执意要求救生员先救先生。之后太太流产,且再未有过身孕。
故此,纵然先生喜欢小孩,也从没有向太太提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