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门口。
一个戴着纯黑宽檐帽的西装男子手上握有还腾着青烟的手枪站在那边，被阴影遮住的脸上，嘴巴咧开了一个可怖的狞笑。
大厅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工作人员，行人都四下里争相逃窜。
“帕斯琳！帕斯琳！”我听见身边的芮妮秋焦急地喊叫，便连忙转过脸来，看见了躺在她怀里，沐浴在血泊中的帕斯琳。
即便如此，帕斯琳还是瞪大眼睛，用染满自己鲜血的右手攥着芮妮秋小姐的袖口，面向着我竭力张开干裂的嘴唇。因为被子弹打中心脏，声带震动艰难，她的喉咙几乎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单词，只能断断续续说出还勉强能辨别的话语：
“我……只……道……他们都……黑色的……鹅……”
“什么，你说什么？”
“黑色的……天……鹅……”
……………………
紧攥的右手无力松开，这位我认识不到10分钟的女渔民，在芮妮秋小姐同情的目光中咽了气。
我愤怒的看向开枪的西装男，大声质问道：“不列颠怎么还有你这样蛮横无情的人存在！？无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没有资格瞬间结束一条人命！”
他将我的怒态看在眼里，微微耸肩，冷笑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我认为正相反。不列颠要真的全是像你这样试图与敌人讲道理的人，她那‘日不落’帝国的名号还是尽快拱手让人吧？”
那玩世不恭，沙哑但吐露出毫不在意味道的冰冷声线让我气不打一处来，更重要的是，他侮辱的对象还包括上了不列颠帝国，作为一个还处于年轻气盛的英国公民，我不可能缄默不语：
“不可理喻，你这样的人，迟早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讲道理，我若是害怕法律的制裁……”他抬起自己的脸，我从那阴影之中看到了一只如虎狼般闪着凶狠冷光的眼睛，下面裂开的嘴又一次透出不怀好意的笑，“又怎么会做出接下来的事情呢！？”
一刹那间，他猛地举起自己右手上的手枪，对准我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
“砰！”
被突然跳起来的芮妮秋小姐按在地上，我仿佛看见那颗子弹擦过她的头皮径直向大厅另一边飞去，狠狠嵌进服务台的木质桌板里。
我后背狠狠摔在地板上，疼的我表情都扭曲了，趴在我身上的芮妮秋小姐一声不吭，我推推她示意她起来，谁知她居然用带着嬉皮笑脸混混的语气，莫名其妙地小声嘀咕：“美女的香气……我嗅……”
“芮妮秋小姐，您在干什么！？”
我激动地扶着她的脑袋，想把她的脸从我身上拨开。但她的暗红色秀发一入手，我便摸到一大团液体。
看清手心里刺眼的鲜红色血迹，我这才注意到她有些苍白的脸色，焦急地呼喊：“芮妮秋小姐，您受伤了！？”
“没关系的……让我休……息一下就没问题……果然……离开四年……身手都……”
那原本豪爽清冽的嗓音缓缓减弱，最后更是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芮妮秋小姐！芮妮秋小姐！”
那个男人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抬低枪口，没有停滞地射出第二发子弹。
我抱起她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子弹又一次击空，打在我脚边的地板上。这个生于战争时代的金属“野兽”被枪膛推出，在一片火花之后将地板无情地凿穿。
被惊出一身冷汗，但明白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弱了气势的道理，刚刚与死亡擦肩的我没有将那种恐惧表露在脸上。
“哎呦，胆子还挺大。我以为像你这种不列颠社会惯出来的淑女小姐看到我这玩意，”他转转手上的黑色手枪，“都会吓到痛哭流涕呢。”
“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杀我们吗？”
“为什么？”他怪笑一声，“你们侦探游戏都玩到现在了，你还问我为什么杀你？”
我瞳孔微微收缩，但马上又努力平复了心境。
“我们调查的，你都知道？”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这都是你那个小搭档的功劳。明明就是一个因为钱引起的纠纷，你说你们让警局那些傻瓜给洛夫随意安排个畏罪自杀的名头不就得了？何必再枉费周折查下去？你别说，那个小妞还真的厉害，我之前在‘堡垒’床底的雪茄烟灰都被她给发现了。我还以为都被福尔马林给泡的一根不剩，居然能被她看见。就怪赫卡蒂那个警长太蠢，居然说什么‘干净的样子都被灰尘打乱’，完全不把那小妞的发现放在眼里，还以为绅士地帮她把灰尘掸去，真让人笑掉大牙。”
这件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是我来之前方逸的一查么？
“你知道哈沃森他们已经到了‘堡垒’？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见面？”
“正直交易然后放他们走？我说小姐，你也知道交易物品是什么，你指望他们能一生保守这个秘密？组织的原则是绝对的，怎么可能容许任何隐患的存在。”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我也报以嘲弄的神色，“原来你也只不过是走狗一样的角色。”
“你尽管骂。”他脸上的笑容不减，只不过感觉更加冷厉的一点，“反正几分钟后你也是一具尸体了，那个小妞也逃不过议会的魔掌。可惜，毕竟是两朵美丽的不列颠鲜花，还没被人采撷就早夭了。”
完全无视他语言上的亵渎行为，我竭力拖延着时间，至少现在他的杀心不是那么重。这大厅的人都已经跑光，或许会有一两个去报警也说不定。
“我猜，在你们组织中，鲍文阁下一定有着举足若轻的地位。”
“开什么玩笑？！”他一下子露出极端厌恶的表情，“那个小白脸怎么可能和我伟大的组织扯上关系。你以为报出他的名字就能当做靠山了吗？”
“那为什么他也会组织我们调查？”
“他自己的想法，关我什么事？兴许脑子抽了。”他举起手枪，“真是遗憾，你要是不提他的名字，我或许还会和你聊久点。但很可惜，我现在心情变得很糟糕。”
我抱住芮妮秋小姐的手臂微微加重了力道，因为紧张而冒出的点点细汗又重新出现在我的额头上。
“我还是快点给你个痛快吧。”他看看右手腕上的手表，“我怕你再晚赶不上天堂的末班火车了。”
“不好意思，我觉得你才是要赶点的那位。”
漆黑的枪管抵上黑衣男的太阳穴。
“雷斯特姆警长！”我惊喜的声音响彻大厅。
章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