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叙述的内容很荒诞,但她那声泪俱下的悲伤模样,一点都不像是跟我们开玩笑的样子。
“原来如此。”方逸与我不同,反倒是一下子就相信了贾思敏小姐的话语,“我就说怎么总感觉遗忘掉了什么,原来是这个!”
我注意到他闪闪发光的双眸透露出辨析真相后的兴奋,混杂着些许理解到事件危机性的担忧。我不知道在见到那只可怖的巨大蜘蛛前,他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惶惑,但我知道,这次的对手,棘手程度不比“阿尔克墨涅”低多少。
甚至,从刚刚附着在贾思敏小姐肉体上有大放厥词之嫌的所谓灵魂来看,早已脱离“生物”这一范畴的我们的对手,或许已经触摸到大自然绝对触碰不到的虚妄边界也说不定。
“塔西雅,富莲娜给我们提供的线索里,只有一点我没解释过,”方逸说道,“那就是城堡周边时常响起的猛禽叫声。原本我就觉得,这条线索如果属实,你的小说素材库绝对能得以扩展。不过,来到‘闪雷’以后我就把它给否决了,没想到真的有如此巨大的猛禽类存在。”
“那,那我哥哥有没有事!?”心系自家兄长安危的贾思敏无暇细细咀嚼方逸话语里的深意,只是一个劲儿地扯住他的裙摆,带着哭腔不停地询问,完全看不出之前她给我们留下的狠厉形象。
目睹头脑敏锐,颇有作为的贾思敏只因为兄长失踪就露出这副丑态,我朋友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稍微收点眼泪吧,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我朋友嫌恶地斥责道,“还没见到你家人的尸首就开始悲观,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可是如果,如果不去救他的话……”
他推开贾思敏小姐的身子,瞪着她泛着泪珠的双眼,一字一顿却严言厉色地吐出自己的失望:
“坚定的信念不是放在嘴上的说辞,也不是什么心灵鸡汤,什么能给内心暗示以保持镇定的东西,但它必须存在。一个人彻底被击败的时候,一定是他心如死灰丧失信念的时候。连你自己都放弃去坚信,又有什么希望可言?
好歹家人都在身边,现在的局势也只是科加特下落不明,你却消沉到连自己具备的头脑优势都弃之身后。任凭自己在这里哭,不去动脑思考。这是自甘堕落,是脆弱到极点的懦夫之举。我原本极其欣赏你,现在看来真是失望至极,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养尊处优,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小姐而已。”
话非常难听,连我都不由得皱起眉毛。
“你……你说什么??”贾思敏的脸上开始泛起怒色,缓缓站起早已遍体鳞伤的身子。“你说我是懦夫?”
“我有说错?”方逸嘴角撇起嘲讽的弧度,“哭如果能解决问题,我又怎么会站在你面前,站在这片不列颠大陆?啊,原来是我的过错,是我高估了啊,你可是女性,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你只配站在掌权男人背后,有头脑还不如就此放下。在金碧辉煌的墙后度过自己‘青葱岁月’,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在哭泣的时候微笑嬉闹的大小姐,却在大部分人坚忍微笑时露出充满不甘心的泪水,这不是懦夫是什……”
“啪!!!!”
清脆但响亮的声音穿透整片走廊。
我圆睁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见我朋友被动地扭过脸去,面向我的脸颊迅速腾起红潮。
“我,贾思敏汤玛斯,最讨厌的就是政权男士因为我的性别而瞧不起我!!更别说你这个只是有一副好皮囊就目中无人的女人!!!”
因气氛而涨红的双颊,狰狞着姣好面容的贾思敏小姐刚刚伸出的右手还悬在半空。双眸还充斥着泪水,她顾不上擦去,怒吼道:“就是有像你这种人存在着,哥哥他才一直埋被别族人诟病,斥责他重女色不重家事。嘴上说要给我找一个嫂子,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一直在为自己才能不如我,仅仅因为性别原因就继承家族这件事充满愧疚,所以消极应对政治的问题。
他那个傻瓜,哪里懂我的心,我才不需要什么嫂子,才不需要什么家族掌舵人这样的虚名!我,我只要像小时候那样,能跟他在一起就好了,即便只能站在他身后,即便只能隐姓埋名辅佐他,即便我的种种计策被当做他的成果,我也心甘情愿!可是你们,肆意玩弄他的感情,就连现在他生死未卜也无所事事,一个个都是不着急的模样,如果他真的死去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呵呵,所以,你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了?”被扇了一巴掌的方逸满不在乎轻声的笑着,转过脸来,嘲弄的表情伴随着质问。
“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即便只能找到尸体,我也绝不会放弃。”
“这才对,这才是在火车上敢对我方逸放出狠话的人。”同她一样站直身子,稍微摸摸通红的脸颊,“好疼…………哇,你这家伙,还真敢打啊。”
——话是很帅气,但碰一下被打的地方就痛得眼泪汪汪的样子只能让人想到激萌的萝莉。
不过,看他们莫名其妙已经达成一致,我还是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么,把你知道的信息和我交换一下吧。”方逸伸出手,微微一笑,“为了我们某种意义上一致的目的。”
“事先说好,我讨厌你。”
“彼此彼此。”
两只娇嫩的素手,最终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