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撒谎了?”百合街区凹凸不平的道路让整个车颠来颠去。
“嗯,荒川至少5月2日都还在家。”松川从后座拿出神川县警交给他们的地图,在地图上圈画着。
“这么肯定吗?老舅。”七海意外亲切地称呼了松川。
“冰箱里未开封的啤酒,她不能喝酒的,况且她是一名品酒师,那种酒,她恐怕不会喜欢吧。那袋啤酒是谁买的,可能性最大的只能是荒川。”
“所以才要去超市指认吗?”
“开车别跟我搭话,臭小子,好好看着前面的路。”松川敲了敲七海的头。
这家超市位于一段阶梯旁,从这阶梯往上一直攀爬,便能到达真田他们家。
“打扰了,老伯,想请问一下你见过这个人没有。”七海走到柜台前,拿出自己黑色的证件晃了晃,便从口袋里掏出了荒川的照片平放在桌面上。老伯凑近了看了看,努力回想着。“你们这儿没有监控吗?”七海抬头看着四周,发现这家店的墙角上并没有摄像头。
“哦哦,以前是有的,以前我的店面可是在百合园的旁边,后来儿子要还债,把那个店面卖了出去,租到了这里,以前的设备都给卖了,这家店都是勉强租的,监控这些对我们这种店来说后面也没必要了,我们也就没装了。我想,现在的百合街区,也不适合那些东西。”
被神川遗弃的百合,如同一支蜡烛,缓缓地燃烧着,终有一天会到尽头。百合街区的前身是神川县的渔民经济区,奈河外就是九川之海,刚开始的神川县,赖以渔民经济迅速发展,百合街区出现了以家庭为组的出海捕鱼,又发展出家庭+家庭等众多合作形成的捕鱼公司,形成了一条完整的经济链。从捕捞到市场销售,都有一套完整的体系,这也造成了百合街区曾经空前繁盛的万人港。而随着捕鱼市场的饱和,则就开始出现了大鱼吃小鱼的现象,大鱼为了稳住自己的市场份额,开始吞并小鱼。小鱼没了市场份额,只能选择顺着奈河而上,特别是到了后期,渔民经济已经不足以带动神川县整体前进的情况下,工业和果木业的发展又是神川县的新转机,而渐渐地,大鱼吃饱了,小鱼找到了新家,才赖以让神川县的经济继续前进。但是工业和果木业的发展和市场比想象中来得要快,来得要大,大鱼始终是哪几条,而小鱼想要变成大鱼,则需要新的平台,于是,越来越多的小鱼离开了百合街区,小鱼的汇集,成长,神川县渐渐地有了另一个中心,而且它的市场更诱人。而百合街区的速度明显已经跟不上了,渐渐地,百合街区成为了家族企业的集中地,即使是家族企业,大鱼的家族中也有不愿甘心只做一条捕鱼的大鱼,家族的矛盾,经济的矛盾,让百合街区的发展处于了停滞状态,而百合街区的改造也需要大量的费用,神川县认为没有必要花费大量的金钱,愿意把更多的钱投入到现有的市场,于是乎,百合街区像是被遗弃般,慢慢地被孤立,家族企业的缺点就是更新太慢,如同百合街区般,停滞在了十几年前的万人港,如今,只剩下港口的灯火和老人。百合街区是神川县老人数量最多的区域,无论是消费,还是娱乐产业,仿佛都留在十几年前,一望就是个望不见底的井。“半生生于奈河,半生葬于百合”葬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神川县的过去,将这段记忆深深地埋在了这里。
“您就一个人在店里面吗?”在店里四处转的松川终于来到了柜台前。
“不,还有我儿子,我儿子现在去拿货了。”
“那你儿子平常跟你一起守店吗?”
“我儿子一般不拿货的时候,都会待在店里。警察先生,我儿子现在不赌博了,他不认识照片里的那个人,你们可千万别抓错人了。”七海跟松川来似乎还并没有表示来意,拿出的照片也似乎让老伯误以为是来抓地下违法赌博的。
“您误会了,老伯,我们不是来抓你儿子的,我们是来找这个人,您再看看,您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七海是个比较感性的人,这一点也是他的缺点,易产生同情心理。他将语气变得更加温柔,将照片递给了老伯。
老伯还是摇摇头,表示自己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太好,但是如果那天他儿子在场的话,他儿子可能会有印象,让松川和七海在店里等待,他儿子拿货也快回来了。
神川县警署也打来了电话,汽车的出入记录已经收集完成了,已经开始派人逐一排查了,而松川拜托的收集荒川处理未成年人的案子的资料也已经处理完毕,放在了神川县为松川调查小组特别准备的办公室里。上面派来的助手也到了,松川让他们前往绿道园区,协助继续取证调查。至于那根鞋带,松川让神川县警暂时不要交涉神川中学,而关于凶器斧头,是把市场随处能买的工具,并没有太多的线索。关于监控现场的工作,也并未发现有异常人员接近现场,今天园区请来的邻县伐木厂的工人要返回邻县,他们还造成了绿道园区内一段时间的堵车,耽误了不少时间。
“看样子,回去还有一堆事要做啊。”七海挂断了神川县那边的电话,坐下一脸愁绪,“怎么样,前辈,有头绪了吗?”
“没有。我们甚至连整个案子地源头都没有找到。”松川没带任何表情地回答了他。
“什么源头?”
“荒川他自己,留在绿道的荒川是一句尸体,尸体是不会说话的,而我们需要一个会说话的荒川,我们连续找了两个地方,在麻美家,根本看不见荒川,而在真田家,如果她说谎了,她在刻意隐藏荒川的某部分,但她同时把信件的事告诉我们,我们也只能顺着下去找。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一定要知道荒川究竟是多久消失的?他去了哪儿?”
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停在了超市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年轻人,应该就是老伯的儿子了。他并没有看见店里坐的两个客人,习惯性地走向了后备箱,搬出了货物。老伯出去向他解释了一番,他才卸下手中的活儿,走进了店里。他似乎因为以前的事对警察存在着一些恐惧,与松川和七海的距离保持很远。松川才起身,将照片递到了他手里,“拜托了,能不能请你好好回想一下,这一周内见过这个人没。”年轻人听见松川的话语有些惊讶,拿起照片,打量了一番,“我也并不是很清楚,因为每天像他这样年龄的来店里的人也挺多的。”年轻人则是模糊地回答着。的确,如果这个人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的话,在人来人往中,会很少有人去刻意记住客人。
对了,特征。
“那请你好好回想一下,在这周来你们店买东西的有没有明显和你们当地人不一样的,你能看出来是外乡人的。”松川知道,被逐渐隔离排挤的百合街区的人与神川县的人生活方式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荒川才搬来百合街区,必定在生活上会与这里有些差异,而这些细小的差异,是能被百合街区的人所记住的特征。
“外乡人?这么说,的确应该有吧。我们这儿的人大多数都是老人,都很精打细算的,买东西都是会找钱的,年轻人也是如此,可好像几天前确实有个客人买了一些东西,好像是啤酒和零食之类的,给了钱就说不用找了,就提着东西往阶梯那边走了。这么一想,跟照片中的男人确实挺相似的。”
“谢谢了。”松川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向后示意七海起身离开了。向老伯道别后,他们开着车急速向城区中心驶去。
天空下,奈河就像一根绳子,将一块又一块连接在一起。
真田她,的确在撒谎。她所掩饰的那部分,如同破碎的屏风,散落在地面上,等着我去拼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