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神川县,短暂性地降低了温度。
社团活动大多数也都结束了,神川中学的教室,走廊,活动室都陷入了沉寂,偶尔传来清脆的脚步声。
“水野老师,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呀。”走过来的学校保安栗也向水野打着招呼。
“是呀,有些学生问题还需要解决一下,不过会很快的。”
栗也看了看身后的凉介,便大概了解了。他也曾目睹过高山的所作所为,但作为一个保安身份,加上年龄的压力,他告诉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没关系,学生问题确实应该好好处理,水野老师不愧是大都市回来的老师啊,对待学生有这样负责的态度。”栗也望着水野笑说着。
栗也在神川中学工作了将近二三十年,无论是人脉,还是经验,他都是神川中学数一数二的人物。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栗也的视力也下降了不少,即使戴上了老花镜,他有时也分辨不清事物。白色的背心外套着蓝色的外套,手里拿着一张表格,应该是记录每间教室的关闭情况。他虽然笑着望着水野,但其实也是想和水野建立好人脉关系吧,因为“大都市”这三个字的缘故。水野老师在神川中学教学的一年里,栗也是几乎没有跟水野有过交集。可似乎水野并不喜欢“大都市”这三个字,在栗也提到它们后,他的微笑显得有些僵硬。
“不过,有些问题还是需要调查清楚再处理为好,以前有些老师就因为处理问题的方式不妥当,才陷入了这个陷阱。像水野老师您这么优秀的老师陷进去的话,那真是神川中学的损失呐!”栗也凑近了水野,轻轻地说道。
在神川中学呆着的二三十年,栗也或许是看的最清楚的人,神川中学发生的琐事。但他也只是告诉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做好自己的本分。他也以此活得轻松。
“我明白的,那我们就先去办公室了,您也还有巡视的工作吧。”水野忍耐着栗也身上的汗臭味,回头示意凉介继续向前走去。栗也也赶紧点头,笑着示意别过。教师办公室此时已经没人了,因为是周五的缘故,许多老师也有自己的安排,都早早地下班回家,享受愉快的周末。水野将办公室的窗户打开,室内变得清凉了不少,这是凉介第一次与水野的谈话。
水野老师的手机响起,看样子是家里人的电话,他让凉介先在办公室呆一会儿,自己出去接一个电话。
水野,首都大学硕士毕业,名副其实的高材生。凭借他自身的高学历在首都内找一份工作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他选择了回到了家乡,神川县,并且选择了教师这条职业。神川中学的校方高层当然是非常高兴,也以此获得了不少的社会基金捐助,都相信着在水野这种高学历人才的教学效应下,会提升神川中学的形象,吸引更多的人才。恰好,也让水野顶替了刚刚离职的和也老师成为了A班的班主任。水野在第一年的教学也证明了他自身的才能,A班成绩大幅度的提升,让校方和社会方的关注都十分满意。水野在与其他人相处的过程中也是十分谦逊,温柔的一个人,因此在神川中学,他获得了其他老师和学生极高的认可和喜爱。甚至于有不少的女学生曾向水野老师偷偷写过情书。
但这却是凉介第一次正视水野。
这是他第一次跟水野老师说话,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水野老师的办公桌。水野的办公桌非常简洁。摆放着整齐的书本和圆珠笔,还有一个藏在角落的照相框。凉介拿起照相框,他看不清照片的人物是谁,更像是这张照片是故意这样拍的,樱花树下站着一个人,只能分辨的出她有着长发。凉介翻过背面来看,突然发现底座上刻着“Platycodon”他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并没在意,心想着这或许是水野老师在大都市留下的回忆吧。
“看过樱花吗?”水野老师的突然出现,让凉介着实吓了一跳。
在神川县,是没有栽种樱花树的,大多数的土地资源都利用来栽种了果树。街道上也都是常见的梧桐树之类的。
“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看看哟,那可是很美的。”水野老师从凉介手中拿走相框,好好地摆放在他的桌子上,并坐了下来。
“你打算继续保持这个状态到毕业为止吗?继续沉默下去?我认为和也老师可是会感到很失望的呀!”水野老师将椅子转过来,示意让凉介坐在对面。
在听到和也老师的名字时,凉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或许可以用沉默来面对任何人,可面对和也,他做不到。他还记得那个大嗓门胖胖的和也,说话带着口音。凉介的高中生活已经是步入了最后一年,可他却对于第一年和也的印象记忆犹新。不是他记忆好,而这是神川县人的本质,不愿忘记那些伤痛的事情。
但凉介仍然保持着沉默,水野老师也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突然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凉介呀,有时候在这个世界过于温柔可是个坏习惯,或许在你心里是这样认为的,不管是和也老师,还是其他老师,还是我,都做不了什么,一切都是徒劳,事实上,我们的确做不了什么,因为本身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但同时,我们DNA里的氮元素,我们牙齿里的钙元素,我们血液里的铁元素,还有我们吃掉东西里的碳元素,都是曾经大爆炸时千万星辰散落后组成的,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是星辰。但阶层的确清清楚楚地发生在星辰中。和也老师的事情可能让你很失望,于是你选择了顺从,你也的确完美的做到了顺从。你找到了新的平衡点,那就是让A+B=C这个反应不断进行下去,这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平衡点,你反而让它产生的矛盾越来越大,你应该也注意到高山对你态度的变化了吧。你只是在不断的使A+B=C加剧,如果这就是你的平衡,水野老师我,不敢认同。”
“够了,口口声声的老师,老师,可你们还不是逃跑了,就像和也一样!”凉介大声地打断了水野,“丢下我一个人,不正是你们喜欢干的事情吗!”
“如果和也老师在你的印象你是如此一个人,那么我真为他的作为感到不值,和也老师他没有逃,他是保护你到最后的那一个人。”水野撕下一张作业纸,拿笔迅速写完丢给了凉介,上面是一串街道名,门牌号。
“我跟和也老师打破不了你的平衡,因为你自己已经深陷进自己的平衡了,满足于,顺从于现在的生活,能打破这个平衡的人,只有你自己。可能你逆转不了A+B=C,但拒绝,至少是你基本的权力。活着是个很麻烦的事情,但请你好好活着,因为水野老师我呀,也很讨厌你这个样子!”
或许前面的话语都是假话,但唯独最后一句话,凉介感受到了水野的真实感,那句话,充满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