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你知道吗西尔维娅,这里是泰瑞斯孤儿院的宿舍,我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他的眼神有些迷离,像是在虚空中寻找自己的过往。
“嗯。”西尔维娅这样回答。
“我喜欢这间屋子,因为在天气好的时候会有很温暖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用异常柔和的语调向西尔维娅诉说着自己的过往。
“在窗子没被封住的时候,每到春天,窗外的山茶花就会像火一样烧遍整个山坡,夏天的时候,把窗户打开就会有凉风卷着草木的清香飞进屋里,你还想继续听吗?”他这样问。
“客人你愿意的话就继续,不过为什么你不讲一讲和你一起住的那几个人呢?”西尔维娅也一改往常的冷嘲热讽,只是安静的听着。
“住在这里的几个人啊…”他在脑海中搜寻着那几个身影:“我们在一起长大,从很小的时候就相识,在泰瑞斯生活的时期,我们几乎形影不离,互相抄作业,给老师捣乱,甚至一起被修女处罚,直到我们离开泰瑞斯进入军队。”
“之后呢?”
他的眼里好像迸出了火星一般:“之后我们所属的军团被调配去参加了海湾战争,他们……他们……”
“他们都没能活着回来对吧。"西尔维娅轻声说,声音中似乎包含着无限的哀伤和近乎母性一般的温柔。
“没错,他们都战死在……嗯?”
他猛然惊醒,好一似凉水浇头怀里抱着冰,如果自己的几位挚友都死在了战争中,那之前和自己一起喝酒把自己灌的烂醉的人又是谁?
他开始察觉到自己记忆中的漏洞,一股冰凉的感觉顺着脊柱蔓延到整个后背,令他头皮发麻。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客人您终于发现了哈哈哈哈。”就好像阀门被打开一样,西尔维娅张狂的笑声又在屋中回荡,之前的悲伤与深沉荡然无存。
当笑声停止之后,他终于向西尔维娅发问:“他们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当然是死了啊,没商量的~”
“那为什么我的记忆里他们之前还和我在一起?”
“估计是因为您在进入这里之前记忆被人修改了吧~”西尔维娅满不在乎的说道:“反正这里您也知道,是所谓心想事成之地,您如果一直以为他们活着,或许他们某一天就会出现在这里也不一定哦?”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说话了。
“西尔维娅你觉得一个人的过去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们可以完全抛弃我们的过往,开启新生吗?”
“我觉得是可以啦~但是我并不建议您这样做。”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带着哭腔,他这样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能选择遗忘?哪怕他的过去充满着痛苦与悲伤也不能遗忘吗?哪怕他自己都不愿意再次回首过往也不能遗忘吗?我只是想活的开心一点,我不在乎真的假的,我只想活的开心一点!我经历的痛苦还不够多吗?我连选择放弃过去的权力都没有吗?我都已经这样子了你为什么还要把真相给我看?我又没有要你这样做!是因为你喜欢吗?”
他已经哭的不成人样。
西尔维娅叹了口气:“客人您觉得生命是什么?”
没有回答,只有他的哭声。
“我们的生命是我们所经历的一切的总和,您所经历过的一切,快乐的或是悲伤的都算在内,构成了您,保罗?甘德。当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摆在面前时,每个人都会倾向于选择轻松的活下去,而不是每日挣扎在痛苦的回忆中。”
西尔维娅深吸了一口气:“但是您不一样,您还记得吗?您曾经渴望变革,您从未放弃清醒的活着,您一直在试图思考您的生活。是的,忘记一切,听从欲望,这样的生活固然轻松,但是您那历经艰难折磨,经过无数挣扎才被您保存下来的本我现在被您丢在了哪个角落?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了自己,无论多么痛苦,多么艰难的回忆我们也不应该选择遗忘对吗?毕竟我们总是要面对自己的一切,思考自己的生活,自己去做出选择不是吗?”
“还是说,即使是来到了这间名为EGO的忏悔室里,您也仍然不愿意面对自己吗?
十二、
在听完录音之后,我几乎晕了过去。
“食人屋”最初发现不是在美国吗?最开始对它进行研究的时间不是2008年吗?最后,竟然是我把甘德送进了“食人屋”?
这时我才注意到甘德犯罪被抓的时间(2005)与记忆中的开始研究的时间(2008)这两者之间恐怖的时间差。
这四年之间我们都做了什么?为什么我没有任何关于“食人屋”的研究的记忆?
“请以'特丽莎'和'食人屋'为关键词,在资料库内以2000年到2008年为时间范围划分进行搜索。”旁边的海德代替思考已经渐趋混乱的我下达了指令
我下意识的抱住了自己的肩膀,我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漩涡,而我正慢慢的被它撕碎。
研究室里安静的吓人,只有录音文件在不断的重复播放。
“录音一定要留好,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资料……”泰德话音未落,突然,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正在播放的录音戛然而止,紧接着电脑屏幕里就出现了“文件不存在或已损坏”的提示。
霎那间,所有研究人员乱作一团,纷纷奔向自己的电脑尝试着留下一份副本,可惜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这份唯一的资料被轻而易举的从我们的手中夺走。
这时一位研究员手里捧着一部电话进入了实验室:“特丽莎主任,这里是阿克曼先生给您的电话。”
海德抢先一步冲上去一把抄起电话:“阿克曼先生请您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我们认为目前的实验……”
海德还没说完便被电话里冷酷而又苍老的声音打断:“这位绅士,我要求和特丽莎主任通话,而不是您。”
我用颤抖的手拿起了电话。
“或许是时候进一步的向您透露一部分关于'食人屋'的情报了,请您在下午四点之前来我的办公室,特丽莎主任。”
这会是闹剧的结局吗?不,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