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重新开始探索二楼已经三个小时了,保罗·甘德仍然一无所获。
望着眼前黑漆漆的走廊和无数没打开的房间,他叹了口气,在墙边坐了下来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在搜索了十九个房间后,熟悉的泰瑞斯公学的二楼已经不复存在。铺着细瓷砖的地面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走上去咯吱作响的粗木地板,装饰的风格也由原本的中世纪风格转为了某个不知名的边境小旅馆的状态。
总之再往前走的话非常不妙,他的直觉这样对他说。
“我们最后再警告您一次,这里是所处其中的游客的深层意识的映射,所以您如果再胡思乱想的话,您脑子里的那些东西都会变成现实。”西尔维娅轻浮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无奈。
他默然,这种情况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力,儿童时代的那个一到夜晚就会想象各种鬼怪站在自己床边的他已然接管了身体。完全未知的环境下,单凭自己一个人也无法对于楼内的情况进行详尽的调查,之前出现过的血字也不见踪影,西尔维娅那里也拿不到任何情报,正面提问的话只会说一些听不懂的话,旁敲侧击的套话也套不出来,相对于烦躁,他的心里更多的是恐惧。
提示!提示!
他愤怒的用拳头捶上了身旁的墙壁,却惊讶的看到脱落的墙皮之下浮现出了他寻找许久的血字。
“此地随心所欲,心想事成。”
“您也差不多明白了吧。”西尔维娅慵懒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中传了出来,“这里的规则就是这样,这里的一切都随您的心意而变化,这是您自己的旅程,但前提是您必须发自内心的渴望。”
甘德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发问:“那如果是人呢?我想见的人也会出现在这里吗?”
西尔维娅迟疑了片刻:“原来您还有这么恨的人吗?您是想在这里和他同归于尽?”
“开玩笑的啦哈哈哈哈。”甘德有些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不等西尔维娅继续发问,他便伸出手握住了旁边的门把手,片刻延迟后,甘德转动把手。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门被甘德缓缓拉开。
屋内的场景与之前的房间完全不同,满地乱七八糟的桌椅板凳被四组摆放整齐的上床下桌的小号铁架子床取代,墙上贴满了色彩鲜艳但笔法笨拙幼稚的儿童涂鸦,温暖的黄色灯光照亮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又是咔哒一声轻响,甘德背后的门被锁住了。
“呀呀呀,被锁在不认识的地方了哦客人,好怕怕呀,要哭了吧,怎么办…”
甘德对着空气摆摆手,西尔维娅的一连串怪话就被打断了。
“您应该记得这里吧。”这位轻浮的导游难得用这种认真严肃的语气说话。
他拉了一张椅子,在靠近窗边的一张床边坐好,伸手在床板下摸索了一阵,伸手拿出了一个木质雕塑。
良久,他向西尔维娅发问,声音很轻,又带着一丝悲伤:“为什么这里会是我小时候住的宿舍呢西尔维娅。”
“这就得问您自己了,毕竟这里的主人觉得您的进度有点慢,还有些小问题,所以说才为您特意定制了这样的景点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或许是他退伍之后第一次感到茫然无助,他手中的木制十字架正是他本人在小学的手工课上亲手雕刻的,他毫不怀疑这里就是自己幼年居住的泰瑞斯修道院的宿舍。可是他为什么会回到这里?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了解自己的内心。
十、
“越来越不对劲了。”海德坐在我身边,一边小声嘟哝一边不停的翻找着资料和档案。
屋内的气氛紧张异常,早就没有人在意实验进行的状况了,所有人都在尽自己所能查找关于保罗·甘德的文件和实验记录,连本来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的我在这种氛围的影响下都紧张了起来。
“搞什么鬼啊”海德一边嘟哝着一边把我拉到他的电脑前:“特丽莎你用你的安保权限来试试能不能解锁这些文件。”
这时我才意识到除了我们在开始项目前拿到的文件,其他大部分有关保罗·甘德的文件都是被锁死的,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可以用我的权限查阅的文件,内容也几乎都是被涂黑的,没被涂黑的内容也只能提供给我们些无关痛痒的信息。
“权限等级不足,无法查阅文件。”
“权限等级不足,无法查阅文件。”
“权限等级不足,无法查阅文件。”
“权限等级不足,无法查阅文件。”
……
看着资料库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我的访问之后,海德的脸色变得已经和他杯子里的牛奶一样惨白。我下意识地一回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实验室里所有人都已经站在了我们身后,我望向泰德,他摇了摇头表示其他人也一无所获。
最终引起我们注意的是一个音质几乎全毁的音频文件,再加上其中人物说话时带有强烈的俄罗斯口音,因此即使是对其进行修复后,我们也只能勉强辨认他们对话的内容。
我们所有人紧张的盯着进度条,在大概一分半的空白后,我们听到了脚步声以及挪动椅子的声音:
“阿尔乔姆同志,请您回答,您在那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没有回答。
当进度条的空白达到了一分半的时候,我们终于听到了一个难以称之为人声的声音,仿佛一个肺部的空气被榨干之后仍然在努力说话的人发出的。
“我看到了我自己的全部…捷斯卡同志,我做出了选择,是我杀死了他们。”
“我必须再警告您一次阿尔乔姆同志,我们会将您的发言一字一句全部记录下来用于对您的审核,因此我建议您仔细考虑以免政府……”
“没有必要了捷斯卡同志,没有必要了,在直面我自己时,我已经做出了一个又一个错误的选择,现在我已经了解了我自己的虚伪和懦弱,我无法作为人类继续生活下去。”
被称呼为捷斯卡的人没有回答。
又是那嘶哑的不成人形的声音:“请允许我再次确认我列出的名单中那些人的状态捷斯卡同志。”
一声叹息之后:“您给出的名单中的人,所有人都已经失踪了,阿尔乔姆同志。”
“那这就是事实了捷斯卡同志,正如我所说,是我杀了他们,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
接下来就是电流的沙沙上声,在大约一分半钟的空白后,又出现了人类的声音:
“以上就是目前所知人类最早进入食人屋的记录,时间是1953年8月6日,地点位于莫斯科东北方向一百五十公里,进入‘食人屋’的人名为阿尔乔姆·马克西诺夫,四十二岁,男性,曾作为苏联红军参加二战,根据他本人的描述,他在‘食人屋’内杀死了包括自己父母妻儿在内的十八位家族成员并在同年的8月24日逃出‘食人屋’并向政府自首。在处理了该事件后的,苏联政府曾派人前去调查,却因‘食人屋’内发生的异常爆炸而终止,同时伴随爆炸,‘食人屋’消失了。”
短暂的停顿之后,录音继续。
“‘食人屋’再次出现是在1985年的12月份,地点位于芝加哥的郊区,进入人员名为约翰·戴森,三十四岁,男性,曾参加越南战争。与阿尔乔姆·马克西诺夫相同,他也在‘食人屋’内杀死了多名家族成员之后吞枪自杀。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推测,‘食人屋’并非无理性的将活人拉入其中,他们更倾向于选择有战争经历的男性作为吞食的目标,原因未知。因此,建议提升‘食人屋’的危险等级并派遣更多的实验人员参与研究。”
录音再次中断。
“2005年12月24日,位于芝加哥郊区的‘食人屋’至今没有异动。‘食人屋’作为目前我们已知的最为神秘的特殊危险现象,我们至今无法了解其全貌,因此我们同意了将活体人类投放进入‘食人屋’进行实验观察,至今已有十年了。这十年期间,我们对于‘食人屋’的认识不断加深,也与其达成了部分共识。根据研究员特丽莎的提案,保罗·甘德将作为最后一名实验者进入‘食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