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书包挂在我左肩,
陪我一路走来的是夕阳,
回家的路是一千二百七十二步半,
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回响。
漫长的路上,
突如其来的灵感,
让我转身回望。
“梨。”少女站在五米外的地方。
被发现的她一脸沮丧。
“为什么每次我偷偷靠近你都能感觉到?”少女如此哀叹。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回答时,我看着她白皙的脸庞。
“那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她一边抱怨一边来到我身旁。
“因为我从不做这种偷偷摸摸走到别人背后的傻样。”
“哼,你才傻样。”
“走吧,我们回家。”我食指轻轻弹在她的额上。
我接过少女的白色背包,
少女嘻嘻笑着做个鬼脸,
蹦蹦跳跳走到前方。
夕阳下的影子是那么长,
我们能不能就这么走到永远?
心里忽然有点温暖。
虽然脸上还是不急不躁的淡然。
“我们假期去旅游吧,”少女说,“我想看雪山。
我想看纯白的雪花从天空飘落,
我想看无边无际的雪海将我们包裹,
我想看满天星辰在夜幕下闪烁。”
“这一切,我都想和你一起度过!”
少女认真地说。
如果有人想和你的手相握,
谁又能拒绝摆脱?
她紧张的眼神如同琥珀,
让我无法继续沉默。
“好,一起去看雪国。”
我微笑着许下承诺。
为了旅途能愉快度过,
我用了九天时间做准备工作。
母亲总是不放心地罗嗦,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说:
“小子,放手去做!”
临行前一晚,我无眠地看着月升月落,
还有日出时的零散云朵。
我背着装了衣服、常用药物和巧克力的书包,
轻轻地跑。
当我来到梨的家,她出来得刚刚好。
我们对视一笑,
这是旅程开始的第一秒,
微风与阳光都那么刚刚好的美妙。
火车的车厢是第十三号,
我们坐在一起相互依靠。
窗外跟着一只不知名的白色飞鸟,
我们过了一座又一座桥。
梨说:“我听到了浪潮。”
“浪潮肯定在像你一样傻笑。”
“她说她想吃年糕。”
“我觉得是你想吃。”我浅笑着说道。
梨傻傻一笑,说:“这都被你猜到。”
“你这只馋嘴猫。”
她一边拿头蹭我,一边喵喵喵地叫。
“火车可没有年糕,我们到北城再找找。”
“好的喵!”
我们头靠着头,美美地睡了一觉,
北城已然来到。
离开车门的瞬间,寒冷将我们笼罩。
我们连忙添上厚衣服,梨呵出白色水汽长长的一道。
晚餐真的吃了年糕,微微辣的味道。
然后,
手牵着手,
十指紧扣,
我们心满意足地走在他乡的路上,
踩着月光,
少女忽然哼哼起唱,
《一步之遥》的浪漫,
在人来人往间回响。
她开始踮着脚转,
优美的身姿仿佛雨巷中的姑娘。
她的手带动我盘旋,
盘旋着宁静的舞蹈,
舞蹈着星光的闪耀,
闪耀着两颗心的嬉笑,
嬉笑间,
我们起跳,
我们放肆,
我们骄傲,
我们在挥舞着年少,
我们尽情地跑,
这是自由的歌谣。
少女的清香在我鼻尖萦绕,
少女的笑声在我耳边拨撩,
少女的秀发在我眼前轻笑。
尽情欢笑过后,
我们在疲惫中沉入梦乡。
次日,我们离开北城寻雪而去,
路上白雪茫茫无际,
我和我的伴侣,
欢声笑语。
天上是纯白的云翳,
地上是纯白的雪域。
我们茕茕孑立,
行走在这无边无际,
仿佛世界只剩下身边的你,
遗忘了自己,
也遗忘了过去,
眼里只有纯白色的你。
当我们终将老去,
是否还能记起,
此时此刻的美丽,
以及纯白色的你。
这天直到傍晚,
我们才来到雪山之上,
每一口呼吸都如此困难,
我们却依然笑得灿烂。
“休,我们会不会就这样走到天荒地老呢?”
“那就走到天荒地老好了。”
“你走路走得慢,我会等你的。”
雪堆松松散散,
我们摇摇晃晃,
脚印绵绵长长,
星光凌凌乱乱。
忽然,天空聚起乌云,
天地间回荡着雷鸣,
回荡着轰轰隆隆的声音,
地面开始摇晃不定,
纵然光线昏暗不明,
我依然能看到那汹涌袭来的雪与冰,
“快逃,跑!”我回头喊道。
拉起梨的手,我们夺命狂奔,
我不敢回头看那随时吞噬我们的雪崩,
我们狂奔,
再狂奔,
与死亡赛跑,与死神竞争。
每一口喘息都是那么寒冷,
但再冷不过心冷。
突兀的,我们一下踩空,
掉进石缝里的坑洞。
洞外是呼啸的狂风,
惊慌失措之中,
我和梨紧紧相拥。
坑洞深不可测,
岩壁难以攀附,
我们被困在黑暗深处,
走投无路,
不知所措。
“我们……怎么办?”她的声音哽咽似哭。
“别怕,别怕。”我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会好好将你保护!”
黑暗紧紧握住我的咽喉,
让我几欲作呕,
其实,我又何尝不怕?
只是,我不能软弱,哪怕刹那。
危险,
无助,
惊慌,
恐惧,
忧虑,
害怕,
每一秒都像永远,
太过漫长。
每一秒都像瞬间,
无数短暂。
饥饿,
疲惫,
困顿,
疼痛,
僵直,
寒冷,
一天过去了吗?
一周过去了吗?
一年过去了吗?
一辈子过去了吗?
梨在哭泣,
也许我也在哭泣。
“梨,要是我死了,你就吃了我吧,连同我这份活下去。”
她泣不成声。
狭窄的洞穴,伸手不见五指,
我能做的,只有握着她的手,
我用手指在她手心跳着舞,
一步之遥的旋律在嘴边哼着,
她停下哭泣,手指试着和我配合,
漆黑之中,指与指常常相碰,
她破涕为笑,笑骂:“真笨。”
一步之遥,
无路可逃。
有一步之遥,
便遥不可及。
三年后,
我背着那残旧的白色背包,
走在血色般的残阳里,
从该来的地方,
去向该去的地方,
我会想起那个偷偷走到我背后的女孩,
想起她傲娇时的模样,
想起她温柔时的笑颜,
想起她在纯白天地间旋转的舞姿,
想起她走到天荒地老的誓言。
我孤独地走着,
有斜阳陪我,
漫长的路上,
突如其来的灵感,
而我却不敢回头,
径直走向了远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