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桐和程萱两人面面相觑，然后背过身偷偷交流了两句，回过头来，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我。我也只好躲到角落里，把视线移到窗外，假装看风景。
童桐率先发话：“我知道了。那这个病，有的治吗？”
“双相几乎没有实际意义上的治愈。不过按时吃药，可以保持目前这种比较正常的状态。”我说道，“因为这算是恢复治疗期吧。也许过段时间，我的记忆就能补全吧。”
“那么情感呢？”童桐追问道。
“......”我用沉默来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阿秋。你知道，你现在和以前最大的区别在哪儿吗？”沉默了一会儿，童桐突然说道。
“不知道。”
“阿秋，你现在的眼神变了。”童桐毫不客气地说道，“以前你的眼神充满了自信，透露出的是满满的欲望和倾略性。而现在，你眼睛里灼热的火光熄灭了，视线游离而呆滞，瞳孔里只剩一潭死水。”
“你说的对，童桐。”我回答道。
“阿秋！看着我的眼睛！”童桐突然隔着桌子抓住了我的手腕，咖啡杯都差点被她打翻。
“呃，不，不行。我最讨厌和别人对视。”我低下头，把视线集中到桌子上，说道。
“你以前不这样啊！”童桐一脸气愤地说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胆子呢？”
“童桐，你这样做会适得其反吧……”程萱在一旁解围道。
“不，我必须要这样做。”童桐坚定地说道。随后把我的手腕松开，直接卡住我的下颌骨，把我的脸给固定住。
我尽量转动眼珠，想要给视线找一个安全的方向，可惜的是，童桐直接就把她自己的脸挡在了我的视线范围中。一瞬之间，我看到的是童桐恶狠狠的眼神，吓得我打了一个寒颤。随后，我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就启动了，我的头脑一片空白，瞳孔瞬间散开，眼前童桐的面容变得越来越模糊……
“呼......”童桐也觉察到了我瞳孔的变化。她把手松开，叹了一口气，又坐了下来。现在她的心情，应该是...很失望？
我也长出一口气，坐了下来。
“童桐，你没事吧……”程萱在一旁安慰着童桐，然后拿出纸巾仔细擦起了晃到桌上的咖啡。
“这样的阿秋，还有什么用呢……”童桐叹息道，“没有情感，没有追求，也没有欲望和失望。你是机器人吗？”
“现在，也许是吧。”我意外的感觉有些良心不安，玩着眼前的纸巾嘟囔道。
“阿秋。我知道你现在的问题，根源就在于你的内心被封闭住了。”童桐缓了缓，可能还是不愿意放弃我，安慰我道，“就像你的医生说的，你这叫人格解体。你的内心被你自己封闭住了，所以你的喜怒哀乐和各种更复杂的情感也被封锁在了里面。这不代表你傻了，你的情感是在的，只是找不到出口。你只是需要找回那把能打开你内心监狱的钥匙。”
“这只是说来容易。”我说道。
“阿秋，告诉我。现在能让你内心波动最大的那件事，是什么？”童桐循循善诱道。
“嗯。大概就是刚才那种，和人对视吧。”我也认真考虑了一下，回答道。
“不过刚才华三秋的瞳孔都散了呀。”程萱对着童桐说道，“华三秋肯定不喜欢这样，所以潜意识里就在排斥。”
“潜意识？”童桐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重点一样，一脸兴奋地连连重复道，“潜意识？潜意识？对啊！”
“潜意识怎么了嘛……”程萱一直没有跟上思路。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有。
“诶，阿秋。”童桐朝我笑嘻嘻地说道，“你现在，晚上经常做梦吗？”
“这么说的话......”我啃了啃手指，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说道，“确实还是经常做梦的。但是我现在的记忆里不大好，做的都是些什么梦我就记不住了……”
“关系不大。”童桐笑着说道，“那我就每天早上问你一遍，总会有点结果的。顺带话说，今天早上有做梦吗？”
“嗯……”我回忆了一下，说道，“有是有啦。而且好像还挺刺激的，起来身上都是汗……”
“诶诶诶。说来听听看啊。”童桐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本笔记本，封面设计得相当复杂。童桐翻到扉页上，一气呵成写上了“析梦”两字。
“忘了......早上来哲学喽的时候还有点印象，现在完全记不得了。”我说道。
“行吧行吧……”童桐撇了撇嘴，有些扫兴地把笔记本给收了起来，秀丽笔盖上盖子塞回了衣服袋子里。
“童桐你随身带了那么多东西啊……”程萱笑道。
“嗯，毕竟都是要用的。”童桐一口把咖啡喝完，然后说道，“哈......你们下午有什么打算吗？”
“本来是要去图书馆的。”程萱说道，“不过今天碰到了华三秋，我还是想跟华三秋好好叙叙旧的。”
我盯着桌上的咖啡，默默地用眼白的余光模模糊糊地看着对面有些失落还是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的程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也感受不到哪怕一点久别重逢的快乐。
“对哦！”童桐好像突然才想起来我跟程萱还有着青梅竹马这一层关系这件事情，突然就开始八卦了起来，“哎哎哎，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怎么好像中间失联过一段时间的样子啊，是不是以前......”
“emmmm……”程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探过身子，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有些事情在这里说不方便，等会儿晚上晚一点的时候，去我那边慢慢聊吧。”
“诶～？”童桐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说道，“你们两个怎么好像都有事瞒着我......算了算了，跑来跑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先带阿秋回社团吧，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进展。”
“社团？颠覆社吗？”我说道。
“对啊，那不然还是什么社团。”童桐指着我说道，“你自己创立的社团，你难道会忘吗？好了好了，结账走人。阿秋，你先结账！”
“哦。”我呆呆地把手伸进裤兜里去拿手机，带出来了一张纸条，“嗯？这是什么？一张超市小票......”
“阿秋，你干嘛把超市小票带在身上啊？”
“不是我的吧……最近我根本没有去过超市啊……”我呆了呆，随即回想起了刚才在233教室的事情，“啊......这是那个屈东侯的小票啊……”
“谁？”童桐一脸懵逼。
“啊！”程萱似乎想了起来，说道，“就是那个焦黎身边的女生啊，喜欢逛超市的那个。”
“对，军迷社的。”我补充道，“她的小票怎么会在我身上？”
这张小票已经被折了又折，皱巴巴的了，估计没什么用了，要不就是那家伙看我傻，做个恶作剧什么的......
走出店门，我刚想把这小票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童桐却赶紧制止了我，并且一改刚才嘻嘻哈哈没正经的样子，表情相当得严肃认真。说道：“先别丢！这小票还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