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东西。
有点恼火,像崇拜小鹰的男人和嘴炮的忠实粉丝结婚,儿子却练雷公太极……
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全世界大概没甚么人比我更懂得失败:演讲时被别人说“你算什么东西”,然后成为同学间笑谈;想抓鱼却跌进池塘;下决心考试成绩反倒愈来愈遭。甚至不小心坐别人凳子,等待的也唯有一个粗鲁的“滚”。
知道吗?人不讨喜就是这个样子。
录音笔电量尚有百分之八十五,按往常惯例,我会在二十四小时内遗失掉计划内的东西从而失去对计划的控制,最后依赖运气走出困局。
即便噩梦降临,我依然沿着科学告知的方位走下去。其实可以创立一个科学教,信仰唯一仅有真理——好吧,人们虽表面上秉持各式各样的思想及信仰,但大约过半者早就遵从科学的信条——如果你检索“科学教”这一词条,会惊奇地发现它早已存在,然而同我讲述的相去甚远,暴殄天物啊。
纯哲学意义出发,科学与宗教体系具备相似的盲从性,上帝最初向人间播撒希望的种子,是由几个目的性写作者和一群懂拉丁文的牧师完成的,而学科高度分化的时代,人类不可能出现全知的个体,因此人们身处不同于自己从事的领域,盲从反倒是最好的结果。
唔……假使如此,我罗某人受教徒捐赠便能逍遥一世,所谓理想,大抵“过得比别人好”或“躺着也比别人过得好”,如是而已。
清晨气温极低,约四五度,伴随饥饿、干渴、寒冷,我的精神产生一种幻觉,一种对现有知识体系的怀疑。一边嚼着植物嫩叶吸取水分,一边反省人生,若罗宁老老实实念书,和同学一样继续历经研究生、博士的路,又会怎样呢?可惜天性懒散,厌恶管教,学院一派看不惯,体制一套懒得理,注定与名利相去甚远。
而且,我常倾向于某种阴谋论观点:我们接受的知识体系铸就的观念、思想是为服务社会的。假设罗宁出生在m78星云,接受另一种知识体系的话,指不定觉得地球的理论全是错误呢。人类无法证明当前知识体系在排除外界外界干扰的理想情况下完全适用地球,哪天一场死亡率百分之八十的瘟疫降临,人们才会恍然大悟:资本的存在毫无必要,应该集中全人类力量发展医学和生物学;或者地壳急剧运动刮起全球范围的海啸,沉迷金融的家伙将懊恼不已,“早知道全造船得了”;甚至太阳出了点儿差错,苏联和美国之前的工作便得到重视,“航天高于一切”,他们懊恼不已,“我们错失一切可挽救的机会”。
换言之,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小日子过得舒坦,国家与国家的矛盾转化为竞争,用经济衡量实力,目前来看没甚么问题,以后就不知晓咯。
听太爷爷说,晚清那会儿,百姓连“地球是圆的”都未普遍接受(中国很早就有地圆说,但得不到认同与普及,这真得怪那些封建体制……还有一点,为啥中国在地图上看着辣么大,是明朝神宗年间别人为讨好皇帝,把中心的欧洲改成中国,该画法沿袭至今……),人家枪炮都拿手里,满清的皇帝还把宫里一堆先进玩意儿当玩具。如果说明末是中国与科学拉开距离的伊始,那么辫子就硬生生把差距拉开几个次方。爷爷说太爷爷不少埋怨前人,因为太爷爷第一任夫人就是那啥时期没的……
在我当前位置,能隐约听闻鸟鸣,不远处几颗百年老树很是明显,大约有鸟巢居其上。我猜测这边曾发过大火,而那几棵树侥幸存活。我明白他者的苦难,因而对浴火重生的生物抱以崇高的敬意。
等等……
这副景象使我想到一种可能,那几棵树周围说不定有湖泊,值得探上一探。毕竟单靠露水难以平衡人体水分挥发,质量也得不到保障。
……
嚯,运气不错,果然山水相依,不过若有女孩子洗澡就更好了——费老大劲儿爬上树的罗宁如是说。
短短数十小时的背离文明,仿若野性重回。它从未于人类身体里抹去,只是换一种方式默默陪伴身边,譬如垂涎,譬如嫉妒,比起女孩着实忠诚得多。它绝不定论你一辈子怎样过活,仅仅游走潜意识中,悄悄提醒:你不是理性,不是别人的宠物,更不是文明的奴隶,如果哪天厌倦群居的效率,基因可以拯救你——正如此时此刻,我的鼻子嗅到大型动物粪便的气味,坏了,我早该保持警惕,身处未知区域,先手是取得优胜的必要条件。
说话讲究一个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懂说话艺术的菜鸟使真话听起来假,而高手能让假话听起来像真的。
罗宁是一头猪,假话。
罗宁很帅,真话。
罗宁是一头帅猪,嗯,旁人便分不清罗宁是真蠢还是自谦,当代社会,你装作很聪明,就可以教一些人相信你的蠢话。
所以一个清朝人穿越来现代,大约难放下大清的架子汲取新中国的思想,但大概率能在体制内混得很好。
传言李尔骑青牛西出函谷关之际,牛尿入土竟化作清泉,老子奇之,俯身而饮。泉水清凉彻骨,甘润如玉,或甜、或酸、或苦,若徐徐清风轻抚世间万物,大有“一碗纳红尘”之感,故命名为“尘泉”,后人少有得。
尘泉入胃,便通俗道,上可与天子谈笑,下能言说牦牛,得此技,于人世通行无阻,又别名曰:“富贵泉”。
他妈的太恶心,实在编不下去了。你就去荒野随便找个东西,包括兔子的粪便,只消请一堆人说它有“发财”、“壮阳”的功效,就成了一本万利的生意。可为啥一个男人想壮阳女人希望男人壮阳的国家连文学性艺术都不允许?那和穿裤子的猩猩有甚么区别?
嘿,我顺手在旁边写上富贵二字,指不定还真有人拿个壶接呢。
那堆粪便不知道是什么动物遗留的,但想来已走远,我和数小时前的它共享自然的珍宝。水面一股淡淡的腥味儿,大约不久前一些可怜的生命变成尸骸,而我什么都不知道。社会的种种恶意,以及恶意造成的死亡,和这滩湖水里的尸骸一样,于我早没什么区别了。
记得和明君争论“人类的价值”这一命题时,我便提出“不应以价值衡量生命,但无论如何,单独讨论任何物种的任一个体,它的价值都可以忽略不计”的观点,而他秉持相反意见。最终,我用反证法表明,人命关天是相当愚昧的思想,“假设人的生命相较其它物种更高贵,或者比客观事物普遍规律更值得保护的话,世界人口应在一个极小值而非极大值。就目前而言,针对一个社会,均值的单一个体绝不会比一只熊猫更‘重要’。”
以上言论在后来得到充分佐证,例如不惜生命前去非洲捕猎的和身份曝光坐牢判刑的,足以表明市场认为“人类个体不值一提”。
然后,我们又聊到血缘关系并得出“血缘关系属于认知关系的一种,而无较强客观性作用”,论证的实例是“如果父母认为孩子是亲生的,孩子觉得是父母生下自己的,那么即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认知上仍和存在血缘关系的家庭无异。除非旁人用经验的‘知识’表示怀疑,否则他们的关系与寻常家庭的关系是等价的”,换言之,血缘不会告诉你那个从小陪伴你的人是否是你的亲生父母,而我们的判据通过认知逻辑产生,上述例子完全可以把关系的一方抹去,对另一方而言“血缘”的命题是不改变的。
人类是自然界最残忍的物种(美国发家史足以证明),虽然我们暂时无法论证善良是经由某种逻辑产生的伪表象,但诸多实例足够引起怀疑。
……
忘却之事仍未重回记忆,我现在很恼火,因为突然想起为啥跑边城念书,毅然离家千里了。
和纯粹经验主义者相处时间过长,将致使灵感缺失。
我的脑海里浮现这样一句话,反推缘由,大抵和长辈有关,你可能不知晓,一个自然科学的学习生与两个得意的经验主义者相处是多么苦难!
他们从一个遵循“饭后百步走”的老人那儿汲取到长寿的经验,并推断出“饭后小跑比漫步更有益身心健康,全然无视那些没活过五十岁的饭后百步族。而在疾病和保健等方面,他们更有一套自己的理论,譬如感冒多喝热水好得快、汤比肉有营养,当我拿论文向他们解释时,只得到这样的回答,“理论罢了,汤比肉就是有营养”。
至于安慰剂效应,他们并不赞同,仿佛辫子人发现鸦片,自生活宽裕些便从“生病不吃药党”变成“什么病都吃药党”,而“感冒多喝热水”则随他们年龄增长发展至接近开水的热水。
直至某天,肥胖与鸡汤、排骨汤、鸽子汤、柴鱼汤相互作用,疼痛致使身体打滚、汗如雨下,对汤汁的态度才稍起几分变化,可其余的误解、更甚误解的迷信,似已成为惯例,我想非得哪天得个口腔癌喉癌,七八十度热水才会消停。父母平日说儿子不见棺材不落泪,可自己时常做不到。人、群居动物,然而毕竟存在“你”、“我”之分,内外一视同仁大约是不可能的。
记得某日,明君和我闲聊,谈笑道:“自古以德才兼备为优,无德为劣,如今中学却成了‘黑猫白猫考上重点就是好猫’。当时我的那位漂亮女同桌,教他大二连女朋友都没谈到的哥哥晋升为小舅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大概少有人意识到,德行、孝顺这种词汇本就存在问题,如果父母秉持错误观念,认为你不听他们话是不孝,但你心里清楚错误观念很可能招致灾祸,此情此景又如何是好?你坚持己见,把父母面子丢光,两老还不领情,人说你无德;若酿成大祸,父母因此疾病,人照样说你无德。(孝顺素来指单方面顺从父母意志,古人认为长者经验比年轻人丰富,做事一定比年轻人周到,愚昧的经验传递一定程度上造就了迷信的泯顽不灵)
人类,低级感知型生物,所以但凡涉及“己”的问题,多半涉及循环矛盾。我们始终无法跳出个体与集体的圈子,享有独特神经的意志。所谓“双重标准”、“双重思想”、“政治正确”大抵是古今中外解不开的谜。
明君觉得故事好笑,罗宁也觉得故事好笑,只是受批判的一方对我们所在的同等身份:单身男人,不利罢了。
幸而叛逆地拒绝父母那一套,不然以纯粹经验主义者风格,罗宁多半得渴死在荒野。
但是,我方才对经验主义的批评依然逃不开双重标准,因为我是通过经验判断过去的经验不能带来更优势结果方铤而走险,仅仅运用经验主义一次重复后的反面,和“纯粹经验主义”并无二意。
同时我想到,为什么地球千千万万感知型生物,猫狗的行为叫本能,而人类则是逻辑思考的结果呢?倘使你熟悉某些仿神经技术,或许早已察觉,所谓逻辑行为,不过是“获取当前信息——提取信息特征——重复提取、筛选直到和所需判断依据维度相同——将结果误差反向传播,改变特征提取参量”的过程,再由许多个具有逻辑的小网络组成庞大的社会网络。故近千亿人口堪堪发展出够用的数学,近几百年科技才产生质的飞跃。
……
不远处有动静,该动身了。原始给予我真正舍弃现在、追求未来的勇气,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如果一天后还活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