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某些奇怪念头隔三差五占据脑海——好吧,自从明白努力需要运气作为基础后,我的精神状况开始变得萎靡,只想赶快混完余生投个好胎。
他奶奶的熊!这一次,我绝不让出分毫,倘若哪位不长眼的家伙试图抢夺掌权者子嗣的身份,一定会被我狠狠地踢一顿屁股。结果,由于排队人数过多,一千年后灵魂仍停驻阎王府前的石狮子下。
我坦诚地表示自己希望成为玩弄他人的那一部分,而非遭受戏弄嘲笑不得不发动战争成为新的玩弄他人的人。
“如果有拒绝当你的笑话呢?”
“那就叫他们去见斯大林!”
说实在,我又有什么办法?那些家伙明明一知半解,却凭借单方面认知肆意评判他人,真以为自己即世界?太荒谬了!你可能不知道,一说话所有人笑是怎样的感觉,大约孔乙己能明白得了。所以有时候A谴责我集体意识弱,根本懒得反驳——凭什么他们不停从我身上找乐子而不允许我在他们身上找乐子?我也是人啊,他们嘲弄我没关系,我无视他们就是不尊重?what?或许言辞不够妥当,或许样貌不够严肃,但这些和他们从我脸上轻蔑地扫过有何关系?是的,他们人多,这就是最大的倚仗。
人类可谓群居生物里最没集体意识的,然而最喜欢宣扬集体,撺掇他人牺牲,然后伺机而动获取“集体”的劳动果实。这句话一点不过分,上述倾向是普遍的,尤其当集体果实是一块露天的蛋糕,人性的卑劣便一览无余。想反驳的人请多看看《真理报》而不要整天胡思乱想。
过去,论证上述结论的现象是:没有人劳动,却完成了任务。
如今,论证上述结论的现象是:没有解决问题的过程,却解决了问题。
大体而言,一篇负能量满满、充满作者抱怨的文章谁都讨厌,因此为讨生活,未来某一时刻生活很可能逼迫我重新当个小丑,用拙劣的演技博得衣食父母的欢乐。
我知道怎样让他们开怀大笑:对美国人讲苏联笑话,对苏联人讲美国笑话,对其它国家人讲法国笑话。可那又有什么意义?我们仍通过蔑视彼此勉强支撑精神生活,仍孜孜不倦地寻求和上等人同一身份的方式、寻求贬低下等人更强烈的头衔。只要大部分人快活少部分人翻不起风浪即便牺牲一部分人当畜生也没关系对吧!
多数人的世界我早他妈受够了,一个个觉得自己多了不得,若干年照样没几个人记得。觉得拥有某种身份多骄傲多自豪,一翻书连科学史百分之五都占不到——这句话献给黄种人;屠杀印第安人又搞平等可真厚脸皮呢——这句话献给美洲的白人们;被耍得团团转连定义自由的权利都没有,不吃西瓜不采棉花就当得到解放?——这句话献给快活的黑人们。
我可以轻松找出贬低任意族群的恶劣语句,这很简单,如果你不怕挨打的话。却始终奇怪:种族问题根本没多大事儿为何成为世界上最大矛盾根源之一?
或许人们需要它,需要一个拔高自己满足身份虚荣感的方法,猴子行为同理,坐山上称大王背个手搞得自己存在感强烈似的。
过去,我单纯认为人类最伟大之处是爱和善良,直到半个月前围观买菜大妈为一块钱吵闹斗殴砸摊子,忽然觉得倘使世界充满爱,想想就无聊透顶。
斗争是进步的先决条件,该条件源于人的感受特性。
倘使大清帝国那会儿没外人干涉,恐怕时值2020年,中国仍未出现电、蒸汽机、内燃机和计算机,倘若彼时清朝人人以爱相敬,这一情形将延续至4040年。
当然,爱自然有它的历史使命,譬如“爱迪生”和“爱因斯坦”。
可能某些人认为我的措辞过分激进,在此有必要声明:措辞的程度不影响结局。
女权的兴起使男人愈来愈像女人,黑人运动的崛起让电影制作者被迫减少暗处镜头场景。从前,我最喜欢迪士尼的卡通人物和正义制裁邪恶的故事;如今,它们变得幼稚且无趣;未来,白雪公主可能是个黑人,或者七个小矮人是黑人。
结果论而言,反正必然矫枉过正,改不改变有啥区别?
噢,从跷跷板一端到另一端就能满足变化需求,人类真简单呢。要我说生活富裕吃饱撑的太多,应该成立人类和平委员会,把引发某些矛盾的无聊家伙送西伯利亚挖土豆,和那些发达国家瞎提问题没个解决办法的熊孩子。
心里一边狠狠地咒骂某些令我不爽的家伙,一边打量严女士今早“匆匆忙忙”的打扮:白色薄棉袄、浅紫色围巾、色黑保暖裤袜外套着牛仔短裤,想来女人的迟到是起早梳妆打扮的结果。近来似乎流行这般穿戴,看多便不觉得如何性感,反倒两羊角辫令人眼前一亮。短发女生本看着清爽,两道小辫子更添几分可爱与活泼,眉毛略微描过,鼻尖和双颊处浅覆恰到好处的淡妆。
“可听说过青平?”
“没有,地名?”
“是的,但出发前,你得换衣服——老土一点的,别化妆、戴个帽子,别扎头发。”
“为什么?”
“别问,还有,记得带笔和纸。”
从学校开始,坐九路公交八分钟转乘七站地铁六块钱步行五公里见四石狮子环三清泉双生木一道破木门即至青平。我承认说话有欠考虑,要求女人不打扮反比打扮困难,凝雪这姑娘不知纠结啥害我整整等了一个时辰,洗个脸换身旧衣服很苦难么?后来我才知道,女人的旧衣服,要么比新衣服还新,要么不存在……
汽车虽能帮我们剩下极泥泞的一段路,但抵不住原始泥巴路的颠簸。我晕晕乎乎地观察邻座女孩的脸,眼眶明显有些乌肿。
“这地方太偏僻了罢”,凝雪忍不住向我抱怨,“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啊!”
“先别管这些,进去喝杯茶再说。”
青平的第一家店由竹子和原木搭建而成,晴天透太阳,下雨渗水,没有店主,桌面却永远摆置一壶热茶。
“呼——舒服多啦。这儿为什么会有热茶?”
“因为他们自己也需要。”这里“他们”指青平的原住民。
青平第二家门面总算有点模样,五十来坪的水泥屋檐处挂着刻有“酒馆”的牌匾。酒馆夜晚营业,管事的叔正睡躺椅上晒太阳,见我二人也不起身,只慵懒地“迎接”道:“小罗来啦!好多天不见哦。”
“是啊,杨伯,好多天咯!”
青平第三家门店没甚么特别外观,三层小洋楼,门口一盏霓虹灯。我很干脆拉着凝雪埋头就走,然后同样干净利落的被女人拦住。
“小宁,许久不见,是不是想姐姐啦?”来者用粉红手绢遮掩嘴唇,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儿迎面而来。
“英子姐,别调侃我啦。”
“噢,带了女伴,就忘了姐姐?真是个靠不住的男人啊。”
第六感告诉我背后强烈的杀气逐渐形成中。
“这位是欧阳英”,犹豫片刻,感觉某些事情八成瞒不住,“那个……性工作者,曾有恩于我。”然后向英姐介绍凝雪:“严凝雪,新闻学院学生,暂时是我助手。”
【喂,我什么时候成你助手了?】
【你看看英子装扮,和我有点关系比较安全哟。】
当三个人交流其中两位试图背对第三者沟通时,手机是最佳选择。
欧阳英,单听名字定非凡夫俗子,为何流落青平?英子家不是没钱,直到五年前,她都是公认的“完美女孩”。那会儿,国家号召支援山区支教,英子姐刚大学毕业准备施展拳脚,可父母考虑履历问题命令她去山区多加历练。她素来对父母百依百顺,谁知中途住旅店被恶人奸淫,警察取了证、抓了人,却缝不合那道伤疤。她性格因此大变,拒绝找关系安排的工作,同家里绝交,甘愿埋没青平。
论样貌,英子姐不逊任何交际名媛,只是气质有种骨子里的糜烂。小棉袄、超短牛仔裤和透色丝袜,我曾见不少人这般打扮,唯英子姐活脱脱一个风尘女子。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青平绝不仅随处转转吧。”
我伸出食指,朝她右后方竖直——青平的第四家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