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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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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翻开罗宁的日记本,定觉得这家伙诡计多端、心术不正。

通常,日记本是记述自己生活中点点滴滴值得纪念的事情,搁置几年再阅便仿佛跨越时空重拾那颗未曾被岁月磨圆的心,别有一番滋味。

然而,罗宁的日记本里密密麻麻续写着别人的故事,以及无数异想天开的奇妙点子,好像自己从未有过什么新奇故事。那些主意往往徘徊于主观与客观之间,你可以认为这家伙人格扭曲,也可以和同我一齐静下心欣赏他精妙绝伦的构思和不拘小节的文笔。

此时此刻,刚回学校一堆麻烦事的罗宁陪着明君散心,而后马不停蹄前赴悠叔新开的店子,因为下山不久,他便已决心暂时终止读书,先找份闲置好专心实现志向。悠叔一听,哎哟,这不巧了,咱地儿刚好来了个人物,就是这活儿不大好接。罗宁鲁莽惯了,当下应承。

所以当明君拿了罗宁的日记本赶赴机场时,后者正朝张河询问种种情形。

机场熙熙攘攘,边城好歹算空航要道,本地人虽稀少可往来飞机连绵不绝。明君顿时心慌,毕竟签证办过,但那是有在当地留学的朋友陪同,达拉斯……貌似那里有个挺有名的篮球队?除此外它在美国版图的位置和当地风土人情一概不知——噢,有点印象,德州?明君倒是对德州扑克挺感兴趣的,去年还特意花半年时间好生琢磨,最终觉察:这玩意儿最大的魔障是资本,亏钱的和赢钱的心理简直天差地别。明君出身平平,自离这老板游戏远远的,没过多久便渐渐忘却,只留篇不成形的文章以证曾涉足该领域。

算了,看看罗宁的日记,大约能甩掉慌乱罢。

他如是宽慰道。

日记本出奇地柔软,指尖触及,竟如大理石表明铺层棉被,不知什么材质做的,想来不便宜,足以见得其主人对日记的重视程度。

前几页较空,文字断断续续、长短不一,明君定睛一看,或许是罗宁把偶然的灵光一现编纂成段子。

1、朔乎巴基夏

著名哲学家朔乎巴基夏表示,平等应该被纳入统计学问题,而不是社会学问题。

有趣有趣,可惜这家伙的趣味素来藏文字里,不然东方的喜剧将冉冉升起。

2、囚犯与辩证法

欧亚国决定以人权出发,对现有社会结构加以修正,囚犯只消找出合适的理由就能豁免罪行。

“要辩证地看待这个问题”,**犯对法官说道,“虽然我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子,但使欧亚国新添一名壮丁,这名壮丁日后将缴纳更多的税钱。”

法官同意,**犯无罪释放。

“我们同样要辩证地看待以上问题”,抢劫犯拿出一叠文件,“在犯案过程中,我没有伤害任何人,反倒持枪的捕快击杀我的两名同伴,而我想让社会的财富再分配,这样有错吗?”

法官赞同以上说法,抢劫犯由无期徒刑变成半年有期徒刑。

“这个问题啊,在座各位看法都比较偏激”,政治犯语气一贯沉稳,“我犯过错,利用权力谋取财富,但我的个人生活从未铺张浪费。你们看,所谓贪污的钱我有没有花掉?以权谋私不假,但如果不收,他们反倒怀疑我是否愿意办事……”

法官觉得有几分道理,政治犯随即被来自窗外的子弹击中了胸膛。

咦?画风有点奇怪,好像一块水果蛋糕,中心却藏着一坨不可名状物。这家伙文字一如既往地大胆呀,恐怕东方的喜剧大师要吃枪子儿啦!

3间谍

一名伪装成欧亚人的大洋国间谍高呼“欧亚万岁!”

另一名伪装成欧亚人伪装成大洋国人的东亚国间谍高呼“欧亚万岁!”

他们的举动被伪装成欧亚人伪装成大洋国人伪装成东亚国人的欧亚国间谍发现,但很快得到伪装成欧亚人伪装成大洋国人伪装成东亚国人伪装成欧亚国间谍的大洋国人的解救。

据悉欧亚国大约百分之五十的人口不是欧亚人,东亚国大约百分之四十五的人口不是东亚人,大洋国只有百分之四十的是真正的大洋国人。人们都觉得自己的祖国不好而现在呆的国家很好,因此一旦发生战争,代表欧亚国出战的大部分是东亚人和大洋人,代表东亚国出战的包含许多欧亚人和大洋人,代表大洋人出战的通常是东亚人和欧亚人。

多年以后,彼此埋伏的间谍决定联合起来建立一个新的政权,新国家人口比三个国家人口的总和还要多。

欧亚、东亚、大洋?明君没看过《1984》,不过大名鼎鼎的反乌托邦三部曲早有耳闻。假如这玩意落某些人手里,只怕罗宁日后与铁饭碗无缘咯。

再幽默的笑话接连阅览也归无趣,明君信手一翻,真正的日记映入眼帘。水性笔字迹略淡,应该时间久远,少说有三五年。

不知那时罗宁心境怎样,满怀探索精神,如红胡子埃里克发现新大陆般,兴奋地将目光投至这本厚厚的宝藏。

鱼还活着,手指触碰它的心脏,仍有力地颤动。我们属于两个物种,但看得出它拼命挣扎,遵从本能地挣扎。同时,心跳加速使我感觉自身心脏的律动,刹那间,似乎真的变成手里这条被捏着心脏的鱼,我们的心脏一同摆动,我们的眼睛彼此看向对方,可随后在母亲敦促下,一把扯出他的腑脏、肠胃。浸满血的池子里,他继续挣扎。我看着母亲,不知为何开始想象捏爆她心脏的场景——开始恶心得反胃,渐渐便畅快起来,仿佛罗宁是凌驾人类之上的物种,仿佛智慧的人类如同未开化的恶狼——也许就是披着文明外衣的恶狼罢。

细细想来,我自诩极少受老一辈影响,然而十五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切实左右我一生的选择。他们说我能自由控制睡眠,实际上,我反复做着捏住人类心脏的梦,从父母到朋友到所有人,憎恨的、交好的、与我无关的,全沉浸在血淋淋的池子里,而我只觉得幸福,确立自身存在的幸福。

看到这儿,明君不由轻抚胸口,那颗炙热的心自由而有力,让他呼吸变得急促,大脑不住地控制手指翻页。

噩梦渐渐肆无忌惮地改造所有者大脑,这一点我十分笃定。按照“大人们”说法,叫“青春期综合征”罢,直到那天不自主撤下自己的心脏前,以上说法应该是正确的。

“我把自己吓了一大跳,随着一身冷汗惊醒,罗宁的心脏如往常般着装,但我明白,那个天真幽默的小胖子罗宁已经死了。”

其实,当今社会之所以矛盾重重,主要缘故是人太把自己当人了。

当你不再以“人”的角度观察世界,很多事情便迎刃而解,倘使在战争年代,罗宁大概落得个甲级战犯的下场吧。

幸而不是孤身一人,和平年代的娱乐至上、舆论至上到底使极少一部分人觉醒更超前的意识。他们一边等待多数人进步,一边祈祷下一个马克思式伟人的诞生。

父亲带我去看心理医生,他们给出的结果是罗宁有轻微精神分裂症,经过半年治疗,罗宁成功孕育出一个类似心理医生的人格,其特征为喜欢问这问那,对梦境比较执着,擅长设计不靠谱的调查问卷……

后文忽然顾左右而言他,似小说换一位执笔者,不小心就写瞎了女主角。明君草草游览,没什么有价值处,立即跳过几十张纸,大约一百页,赫然贴着一张证件照,和罗宁极像,但绝非本人,明君清楚罗宁最大倚仗是隐藏的均衡左右手,而照片里那位明显的高低肩。

他们需要一个替未来运动考虑的全局计划,嗯……起初真没想到那讨人厌的家伙也在里面,罢了,反正这群人一个个胆大包天,十个枪毙九个还有漏网之鱼,就把之前准备用于科幻小说的理论扔过去得了,叫啥来着……拉……

重要事件还没道出突然戛然而止?明君取下眼镜仔细观察纸张,一连几十页是撕干净后重新用一模一样的纸张粘贴组装的,手法十分精巧,几乎看不见断痕。

诡异至此,是罗宁自己觉得不妥?抑或外人涉足?

登机期限将至,明君匆匆合上日记。

再见,边城。

话说罗宁与张河打一场擂台筋疲力尽,看人家继续生龙活虎练习,不禁惭愧万分,待同沈先生饮几盅茶水,才表明来意。

“哦,你说有什么比较适合没经验大学生的活儿?找张河去。”

沈先生话音未落,便闻张河回以苦笑,“这活儿一般人可没命干哦,死亡率前五可不是开玩笑的。”

还没下楼的嘉阳正舔着脸找学姐闲聊,听张河这般描述职业,不禁奇道:“消防员?警察?倒的确有个厉害的重量级消防员,难不成社会治安人员一个个身怀绝技?”

“没那么夸张,而且我的工作嘛……咦,邑人去哪了?”

邑人是沈先生说的那个巴柔黑带小个子,八角笼还没清干净便捂着手机跑出门,不知办什么事情,瞬时无踪影。嘉阳见对方顾左右而言他,想必不方便细说,于是和悠叔聊几句父亲过往轶事,约定下周缴费签合约,借口学校急事一溜烟儿跑远。

“有些事情,上面的官大人不想干就推给底下,底下不愿干就推给外人,钱不是大问题,几十万换一条小命有的是人愿意,问句题外话,你的理想是什么?”

“……”

此处非作者不言,罗宁的理想请参见另一本书,若现陈列于这篇文章之内,只怕文章就发不出咯。

且听作者一言,既然删减为过审,干脆舍弃次要条件直切主体,谁都懒得看又臭又长的思想实验,不如一步到位,直接跳到第一份工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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