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乎死吗?
反正我不在乎。
终归要死的,无所谓啦,虚无主义者勇于铲除任何前进的障碍。
我们超脱现实,我们活在未来,我们活在一个没有嫉妒的年代。
都会死的,工人、农场主、小布尔乔亚、资本家、掌权者,没有谁逃得脱自然的束缚。
我不行,但我不在乎。
崇高的理想必将迎着圣光普照风吹拂的每一寸土地,听,未来在哀鸣。
世界终将属于虚无主义!我们可以从北极朝着赤道发动革命,可以等待revolution从赤道蔓延至北极,要么我死,要么你死,要么都死——最后,上帝胜利咯。
先生,核心价值观很沉,八荣八耻的缠身,时代的憎恨呵,困着落泪的人。
边哼着小曲儿边踏步边城大陆,工作很有意思,目测一个礼拜办完事,收集的素材能写十八本小说,前提是我还活着。
取什么名字呢?
不如叫《有关我成为神经病并决定写作这件事》吧,甘愿贴近死亡也要给生活添点乐趣,东坡居士得气活咯!当个神经病挺好,万一做错事儿轻松推卸责任,谁不想呢?而且未来罗宁肯定惹大麻烦上身呀。
第一对情侣靠近,故意盯女人好一会儿,女人没有拒绝,大概以为我是某个她想不起的同学——倘使男人因此怀疑女人,那该多有趣啊;第二对情侣缩短距离,故意瞅男生好一会儿,他没有拒绝,大概以为我是某个没想起的同学——倘使女生因此怀疑男生,真是有趣极了。
不过大概率是罗宁单方面自我意识过剩罢,少有朋友、性格缺陷严重、不遵从上级指示安排、十足的混蛋,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欲占尽,却不知悔改,你说我裤链颜色都摆明了为啥不悔过,爽啊!和虚无主义者你谈啥功过对错?
“你这模样真是恶心唉。”
“可我喜欢,喜欢这种因存在而产生的亢奋,过去,看见需要改变的,我选择沉默,如今,我有足够的勇气击碎那堵沉默的墙,就足够了。”
正所谓夏洛克·福尔摩斯需要一个华生,我罗宁寻思个人力薄势微,便拉来凝雪充当助手,小姑娘面对优厚的报酬没有犹豫,表示愿意报答旧日的恩情。
张河是个很有趣的男人,那个小个子邑人称他大哥,却时常开外人听来过分的玩笑,他也不恼,反用渊博的学识屡吐妙言,兼具科学家的睿智、绅士的涵养和非常人的身体素质。
“你在夸自己?”
“不不,鄙人极诚恳的赞扬给予我职位的张河先生。”
唉,当真世风日下啊,我好心好意告诉他有个单身帅哥叫张河,却得一对白眼。
“你前面介绍他有多厉害,然后说自己和他对仗得有来有回,不是变相夸赞自己?”
陈述事实也被视为炫耀,活着真不容易啊。
伴随一阵有的没的乱想,我的情绪渐渐高亢,既然奥努帝国、罗马帝国、大清帝国已成往事,那么如今稳固的政权迟早是年轻人的。如此,所有站着的、坐着的、跪着的、活着的,都有一个奋起的理由。
“话说回来,你居然会搏击?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不像啊。”
当年重量级冠军还是个黑胖子呢!况且鄙人运动不算微量,只是能吃能睡罢了。
“先纠正一下,在下仅擅长摔跤——技术源自幼年家旁边的那位体育生,八岁至十二岁,每天放学回家得承受五至十次的摔倒,久而久之依葫芦画瓢也会几招。”
“为什么终止于12岁?仅被人摔就会摔人的技巧,不赖啊。”
“我十二岁生日那年,终究将他缠倒在地,那家伙没想我能赢他,一不留神摔成脑震荡,我们家因此搬至别处,如今回想,那段经历使我骨子里便融入将他人摔倒在地的冲动,算因祸得福罢,旧日恩怨……”
“别抒情啦,真够恶心的。先说说出来作甚?”
是啊,我们大老远从学校跑市区干嘛来着?
周陵安,男,三十三岁,曾任私人律师一职,现职业工作分配人,与多家大公司合作,但凡经其手的失业人士,总能取得圆满结局。曾获得边城十佳进步青年、社会稳定帮手、牢犯之光等重要奖项,最出名的事例是二零一八年末,帮助一名抑郁症患者成为社会建设的重要份子,各大媒体争相采访报道。其本人从业十余年,使数百名曾经的社会暴乱分子找到自身位置,深受监狱和公安爱戴,他的口才一度成为边城安保不可或缺的部分。
据张河亲口所言:“这世上你只要不怕死,就有钱挣,可惜多数不怕死的人真死在了挣钱的路上。”
传言警局内部有个非官方承认的名单,这个名单里每一个人皆“疑似犯罪分子却无法取得证据或起诉”,通常司法部门无法对其拿出确切的解决办法,只得放虎归山。根据官方社会科学调研组织详查,这类疑似罪犯大都具有敏锐、高智商等特点,而且大概率会进行二次犯罪。例如某位疑似传销组织头目在结案十年余后卷入一场金融诈骗案,另一位则使三位刑警消失世间。
聘请外部人员帮忙还得算前任局长的功绩。当年他最得意的弟子在一次抢劫案中身负重伤,便心生退意,心思警察乃国之栋梁,这般无端消耗撑不住的首先是自己。恰巧那会儿侦探片正热,前局长便暗地找人做了一个暗网,高薪聘请民间人员调查。当然这份活儿不是谁都可以接,形形色色的要求需确保目标犯罪分子不混入其中。
老实说他没那么大权力,甚至暗网运行一周有两位资格会员加入后才察觉这项举措本就违反规定,但没多久那帮社会“能人”还真解决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有时候,你的警徽不会让某些人吐露真情,尤其那些压根不怕死的罪犯”。如果人人敬畏法律、惧怕死亡,社会将多么……不对,那社会便永远不能进步了。
“这位周陵安同志,可真是个道貌岸然的君子呢,这种人要他服罪只怕得大费周章。世界上最麻烦的犯人就是律师,他们或许不会替自己辩护,但十分擅长抹去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这种半官方性质的暗网素来审查严苛,调查周陵安的酬金最大值堪堪五位数,还是以张河个人名义担保才得以拿到外部调查权。沈先生和悠叔大约半隐退状态,所以有关的信息全经由张河与邑仁之口。据这两位成名已久的人民警察合作伙伴的统计,新人初入此行前几个事件能拿百分之二十的酬金便称得上天资聪颖,当然,最高记录保持者张河在第三个调查任务中就达成百分之九十的进度。
“你不觉得奇怪?”凝雪虽一副厌恶罗宁的模样,思绪可没受立场影响,仍战战兢兢履行着华生的职责,怪可爱的,“按照调查进度支付酬金,太理想化了吧,如果我是你,第一反应定是怀疑,怎么看都像不成熟的侦探小说作者给出的垃圾设定吧!”
“准确地说,按可供上诉的有价值线索判定酬金,因此张河他们收入往往来自一年前解决的事件,警方则在判决结束才支付薪水。”
小姑娘听罢,紧锁眉梢,大约觉察以上陈词矛盾之处。可惜世间诸事万万不可言尽,我,罗宁,为什么站在这里,至始至终清清楚楚,足矣。
——等等!
“我的大小姐啊!”忽忆起此行目的,粗略打量凝雪衣着,差点吐一口老血。“为啥穿这等老式的运动服呀!不是提先说了假扮情侣,希望不要再裹得严严实实,您又不信伊斯兰教?性感也是谈判的资本啊!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漂亮的女孩子就应该赤身**以供世界欣赏才对啊!”
“滚!”
一月上旬,边城依旧披着一层暖阳的衣,冬姑娘只在午夜隐约显露身形,白日的大部分时间,羽绒服和毛衣的反对者们骄傲地亲吻着女孩们脖颈,结成一道幽香的景印。
边城中心地带最安静的片区锦南,背靠百里湖泊,面朝繁荣都市,有名人故居为史,湿地公园为乐。良田交错,静闹分明,无论专心学术亦或离俗养生,皆适宜之地。
我知晓凝雪的过去,四年前的小巷第一次相遇,数月前的相遇——大概皆可称为“初遇”吧。
听着有些可悲,倒不算过分地可悲,只是作为常识略有脱线,不过如论如何,她的这般情状都与我,罗宁,这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离不开干系。
四年前,一个课余闲得蛋疼练拳击的男孩和不知为何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深夜于小巷相遇,那儿原本有个男人,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极力阻止一场上天注定的姻缘……好吧,实话实说,当初我压根不认识她,只是青春期变得习惯走夜路,恰好遇见走夜路遭猥琐男袭击的女孩,于是自以为是的拔刀相助,很不幸,这位夜色的寻女犬并非如都市小说传闻版色胆包天实际手无缚鸡之力,刚度过十七岁生日的罗宁被硕大的拳头打得满地找牙,狼狈之极。
“不,一点也不狼狈,其实有点小帅哦。”这是她难得评价我的好话。
可本人好歹稍有基础,居然被女生看见东亚病夫式的场面,简直要老命啊!以致相当一段时间里,害怕同学间流言蜚语,拒绝无数次与同龄少女邂逅的机遇,可惜可惜。
最终,承担伤害的mt凭借精湛的地面技巧拖住凶手,保住不幸少女可怜的贞洁。
想必她不记得了罢,一定是不记得了。
因此,妙龄少女为何独身前赴小巷的秘密就不得而知了。
“咦?有个男人站马路中央唉。”
正当我思索十八岁女性走夜路的种种缘由,凝雪突然打破乡间小径难得的安宁,大脑一阵不爽,罗宁这辈子最讨厌外解变动迫使中断思考,就好像泥巴糊屁股上,鞋底却沾满了屎。
“什么嘛,就当他想死啦,这年头一个个的,见阎王还想着讹一笔钱,毫无底线……等等”,如果我眼神没差,站大马路中央的不是亲爱的周陵安同志嘛,为何警服加身,直勾勾看着前来的方向?莫非咱触犯法律人等着逮住冲业绩呢。
因此回身眺望,察觉不祥之兆,当下握住凝雪小臂,下意识地缠住她滚进路边的草丛里。若干年后,我仍记得那天的感觉,恐惧与欣喜交织。过去常想象女孩子双手柔软的触觉,只是终究停滞于想象的层面,某种意义上,这是人类的一小步,更是个人的一大步。
不过当时我的注意力全然集中至来者,下意识侧身锁住教她动弹不得。
“嘘……别说话。”
话音未落,转角处有一人徐徐前来,凝雪瞪足了眼打量,我暗自揣测因为别人比她漂亮——倒不如说扮相可爱极了,妙龄少女、谈粉色短裙,过膝袜与红白相间的衬衣,简直绝配!俊俏的脸蛋儿,五官却端正精致得很,活脱脱一枚雄性目光聚集器——男人是专一的,永远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
可是,这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居然从裤裆掏出一把现代武器,熟练地对准周陵安开火。周没来得及躲闪,顷刻间血液四溅,胸口数个弹孔源源不断地吞噬着他的性命。正当我们以为女孩有下一步动作,躲草丛里瑟瑟发抖之际,她居然拿手机拍张照片就大踏步离去。
“先叫救护车吧。”凝雪压低声音说道,“要不去看看,杀手应该走远了。”
于是目睹全过程的两名大学生毫无第一现场目击者的自觉,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接近被害者。细看第一眼就发现倒地上的不是周陵安,因为资料显示周视力良好,而这位仁兄瞪大眼睛很容易辨认出近视独有的大小眼。
嗯……有点奇怪……血为啥是冰的啊!
“喂,老哥”,室外十五摄氏度的情形下血液能在短短几分钟内降至零度附近实在够好笑,“人已经走了,起来呗,大活人装什么死哪。”眼睁睁见他一骨碌爬起,沉默地瞧着我们。
“谁派你们来的?有什么目的?”
“我们找周陵安,一点生意上的问题。”因为脖颈的蛇纹身,我确信他并非周陵安,凝雪则半蹲着打量略带硝烟味的血。
“我是周安陵,他的表弟,先边城公安局任职,看样子你们是大学生罢,听前辈一句劝,有些事情最好忘掉”,周安陵似乎是个很好说话的警官——毕竟年纪相差不大,又是和人打交道广的职业,所以当我进一步询问其中缘由并以大哥相称时,他很爽快地告诉我事件经过。只是本人记忆力警察是不能纹身的,过去曾有一句广为人知的标语:“纹身是黑恶势力的保护伞”,不知如今规章条例是否修改,但仍值得诫备。
“能干事的官免不了腐败,太清高的又容易把简单事情演变成政治斗争,简而言之,中国的传统人情社会就是官僚主义文化,年轻人,官场是不流血的战场。”据周安陵口述,仅仅刚才的一幕,就涵盖三个不同势力的明争暗斗,身为局外人的我们应尽早离开现场。
“至于表哥的事情,让我想想……
你先说说为啥找他?”
顷刻间,完整的博弈摆在眼前,倘使全篇谎话应付,身为内部人员的周安陵定能看透一二,若全盘吐露,又显得涉世未深。
虽然听起来有点给皇军带路的意味——我很自然地把张河供出来,隐瞒了一些细节及重要线索,就是这样。
“啊,张河?”他愣了愣,继续问道:“是不是一个个子很高,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是啊,您认得他?”
“完蛋了”,周安陵的吐词有些浑浊不清,不知紧张还是刻意,“本来给上面做做样子的事情,怎么就成四方混战呢?为什么会这样啊!”
这时一辆轿车驶入视野,把念念叨叨的周安陵接走,留下两看傻的大学生。
成年人的生活如此潇洒嘛!
以上,乃极端魔幻现实带给罗宁的冲击。即便不大愿意承认,局内人对局外人的蔑视的确令人恼火,幸而我还有一位忠实可靠的伙伴。
“有什么发现么?”
“他有穿防弹衣,却依然流了血,只是不清楚源自何人。”
“我们来这儿前,周安陵已经惹上了别的事情?”
“对,路面有车胎急刹的痕迹,空气终除了硫磺还有玫瑰,和那个毫无品味女杀手的劣质香水区别甚大。”
为佐证上述猜测,她收集散落地面的毛发和血迹,并借助笔记本电脑搜索附近监控。
“果然,周围恰好是监控盲区。”
“凝雪实在太厉害啦,这段时间成长许多呢!”可爱而聪颖的姑娘呀,哪个男人不喜欢呢?直教人想扑上去亲吻——我居然被自己的思想恶心到了……作为恶心别人的报应,我收到极为嫌弃的眼神以及一句的特别感慨,“感觉你越来越恶心了……”
“话说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调查?”她很快将交谈拉回正题。
周安陵的警告的确使我有些动摇,只是嘛,鄙人罗宁天性喜热闹,可谓唯恐天下不乱,多方势力争夺,如此有趣的事情不插一脚着实可惜。于是引用万恶的Benito Amilcare Andrea Mussolini名言作为周家兄弟章的末尾:
“在别人书写历史时袖手旁观是一种耻辱,谁获胜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