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佐佑重新拢起散在额头的蓝发,随后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一年都没有亲眼见过的妹妹,“我也不是闲到能听你唠叨一晚上啊,对吧。”
当然,这是骗人的。
“是是,老哥你在这里的比赛更重要对吧,我懂的,我懂的啦。”可以的话,自己倒是想和她聊个一晚上,“总之,大概是这么一件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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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不安,没有未来。
不会为别人添麻烦,也不会有人来给自己添麻烦。
谢在承想在平静的、日渐腐朽的生活中成为这样的人。某部日本漫画第四部中的反派似乎将之比喻为植物,要说的话,那确实很恰当。况且自己也没有对手和指甲的病态癖好,想要这么过下去应该是轻而易举。
这个愿望在一年前打破了一次,随后在自己自杀未遂陷入昏迷后又打破了一次。
至于现在。
『一年前我究竟做了什么?』
会被打破第三次。
眼前的少女像是和一年前毫无瓜葛般地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字迹急促不安,眼神满溢苦恼。
谢在承并不觉得那是在说谎,但也这样的情况却也还是落在了他能应付的状况之外。
什么叫“一年前我究竟做了什么”。
不记得——好,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做出的一切却要佯装失忆博取同情吗。
可那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真的失忆了,那又为什么终究还是知道“一年前我做了什么”。
而在那之前。
这一年间她都在干什么。
稍作思索就能得出诸多假设,但无论是哪一个都同样缺少诸多证明。
而受到的冲击尚未完全平复的谢在承于此刻意识到这么一件事。
身心俱疲的自己只想就这么睡下去。
只要睡下去,一切就都会变得好起来。
因此,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放弃无谓的思考。
随后对这个无论是伪装还是真切地表现出苦恼与疑问的,遗落往昔的年幼神祗这么回答:
“我不知——”
“有人吗?十三号病床的病人?您得换纱布了——咦这门......有人吗?”
被少女锁上的门颤动着似是要被推开,虽然仅仅是转动门把手并不会让反锁的房门解锁,但距离真正被打开应当也不会过上多久。
面前的少女看上去并不会使用她唯一并致命的武器,若是现在起身开门将她潜入此处的行径曝光的话——
手边被塞入了又一张纸。
『我知道了』
『我不会说话』
『如果你想要摆脱之前发生的事情的话就去开门吧』
『真的很抱歉』
她交缠着十指低下头去。
或许是在最后关头摇尾乞怜,但又或许是她的内心确实如此纯洁无垢。
这里只有一扇能够进出的门,而窗户也有一扇,并且打开之后完全大到足够人通过。
门外传来金属制钥匙互相碰撞的清脆声响。
“这里是几层?”
少女呆呆地看着自己突兀的发问,没有给出回应。
“万一是两楼以上的话那咱们还是该怎么办怎么办吧。”将双腿挪下床沿,“摔骨折可疼了。”
像是总算醒悟过来般,她慌忙比出食指与中指。
“喔唷,那我们勉强走运嘛。”试着下地移动一番,知觉和平衡感并没有因为短暂的昏迷而出错,于是走向窗口,拉下开关,推开许久不曾活动的悬窗铰链。
楼下是一片在阳光中绿到发亮的草坪。
“跟宿舍楼的那一圈围墙差不多高......吧。”谢在承回过头去对不知如何是好的少女扬了扬眉毛,“不想被当成小偷就是现在了,哦,对了——”
“如果跳下去之后还逃走了的话,千万别忘了给我点儿优惠——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然后轻车熟路地翻了出去。
像是自己平常翻出围墙去旧车站鬼混时一样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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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回想时,谢在承突然意识到了这么两件事。
当时的自己根本没必要和她一起跑。
这大概是因为自己脑子发热。
那么,另外一件事。
敲门的时机实在是过于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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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所以呢,我就来这里问问看老哥你知不知道那些无业游民最近有发生什么不太对劲的事情。”
“......真是够能说的,那,就这些吗?”佐佑靠在灯柱旁总算是听完了自己的妹妹长达5分钟的前情提要,“总结一下的话......你的学长今天早上被一个看起来像是这里的流浪者的疯子扑倒然后捅了好几刀之后逃跑了,而在那之前你在大街上看到过一个落单的流浪者在老城和开发区交界那片的呃......什么路来着?”
“那个不重要。然后老哥你总结的倒是很棒嘛,这么快就掌握状况真是了不起哦,了不起!嗯!”
“啧,不用在这种地方夸我,要是太麻烦我还是会不干的——然后,你在回家前突然回想起来这两者搞不好是同一人,是吗?”
“嗯,所以我才决定果然得来找你确认。毕竟学长真的被捅了,而且整件事情也回过头来想想也真的很不对劲,包括早上遇到的那个......”
“等等,我再确认一次,你的学长真的被人捅了?他没有进医院吗?”
“没有哦,虽然当时浑身是血,搞得我都吓坏了。但是后面就又好好地能说话能走路了,大概是拼命躲开了要紧的部位之类的吗?”
“不不不等等等等裳夏,他真的浑身都是血吗?我是说那种,衣服上全都是——”
“老哥你好烦啊......是,学长当时就是全身都是血!感觉那样都要死了!结果过了两分钟不到他就又能好好说话走路了!连医院都不用去!怎么了嘛!”
“那样的伤势不可能吧......”
“有可能!而且这不是重点!”
“我觉得是你描述不当......”
“我的描述明明很棒很生动!”
“啊是,是很生动没错......”佐佑叹了口气,随后承认了自己的败北,“好,没别的话我待会儿自己的事结束了就会去铁轨那里打听一下,满意了?”
“呃,嗯......那一定要马上通知我哦。”裳夏看到这么爽快就答应的兄长有些不可置信,“老哥你答应得很快嘛,而且没什么让我做的吗?”
看到你活蹦乱跳的就比什么都好了。
也不是能说出口的事情。
“没有,赶紧走就帮了我大忙了,要我送你回家吗?”
“不用,手机有地图导航来的,老哥你自己忙自己的事情吧,还指望着你赶紧去帮我打听呢。”
“是吗,那就这样,赶紧走吧,已经够晚了。”青年撇撇嘴掩盖不舍。
没能亲自送她回家。
这是夏佐佑在第二天自认的,最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