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作时,欢快的音乐并不能让我摆脱任何东西。但是宁静和缓到颓丧的那一类却能让我,却总能让我镇定下来。
明明应该是相反的,明明应该是相反的才对。
我不舍得摘下耳机,靠住墙壁,紧紧地在床上抱住自己。左右手能清晰感觉到另一只手臂的骨骼,坚硬却纤细,似乎只要再稍稍用力就能握断。
我不由得颤抖着叹了口气,随后又收起了鼻息。
心头绞紧,好像随时都能爆发出什么。
真是,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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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几上摆着一锅炖肉。
当然,我有预先放好垫子。不然,虽然一次都没有真的遇到过,但玻璃面的茶几还是搞不好会坏。
像长辈们说的那样,玻璃会烫坏的,大概吧。
炖肉的味道中规中矩,起码比我做的要好吃。可家里的冰箱应该没有这么多肉才对。
面前的茶几看起来被人仔细地擦拭过,地板也似乎被人拖过,没有到专业保洁人员的地步,但已经显得干净了不少。
她挽起的袖子似乎就是为了这些。我朝她看过去,一身漆黑的她正在另一张沙发上坐着津津有味地吃着自己做的炖肉,没有理会我的迟疑。因为挽起的袖子而露出的手臂比我的还要更细些,而或许是因为对比的缘故,她的肤色在我看来白到没有血色。
我被自己的冒进所害摔倒在地后,她只是朝我摆出相当奇妙的笑容。不,实际上还挺可爱的。
当然,这可不是今天剩下十小时里她的所有行动。
在那之后,她没搭理倒在地上又摸不清事态的我,而是轻车熟路地找到洗手间去洗了手,然后回来把已经做好的这锅炖肉拿了出来。
到此为止总算回过神来的我急忙爬起。双手紧紧地握着刀,虽然知道自己绝对刺不下去,但总之先对着她,然后再用这架势带来的威压感问话,没错——
但还没有等到我开口,她却先理所当然地一边朝客厅走一边朝我打起了招呼。
“这里有两份餐具吧?本来还想煮饭的,不过这样大概也能吃饱。”
碗筷的话不止两份,总会多买些备用嘛。
咦?
等等。
她为什么一副要把这滚烫的锅子直接放到茶几上的样子……
不不不——
我急忙放下刀,赶在她走到客厅前从厨房抽出一张桌垫。
她看着放上桌垫的我,又浅浅地笑了,做作地配合我放桌垫的动作,把手中的锅放了上去——
回想结束。她很可爱不是吗,教科书式的那种。这点令人怀疑。
虽然我已经吃下了好几块,但这肉下毒了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现在才想到的自己可谓是早已一命呜呼也毫不奇怪的蠢才是也。
抱着必死的决心,我决定无论如何要先厘清事件的状况。
“为什么不把走廊的地板也扫一下?”
自己能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却是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我可真悠闲。
“因为好像差不多是时间吃饭了嘛。”
虽然现在也只有下午四点不到而已。
“本来以为去买食材要花更多时间,结果这里的超市比我想得要近多了。”她慢慢把自己嘴里的食物嚼碎吞下后,继续向我一本正经地解释。没法看出她是有教养还是在享受食物,不过看这一副外国人的样貌,应该不是什么穷到入室盗窃的小偷,所以我想应该是有教养的原因吧。
这么漂亮而且一看就是外国人的年轻女孩子真的会做飞贼吗?不可能啦。
确实有劣等感作祟,不过解释到这里,只要不是苛刻到非要盯着这略显偏执的重点的人就应该都能原谅并理解我,吧。哎呀,自己在说些什么呢。
她有着一头黑发,但眼睛却是天蓝色,就像......是啊,就像那些电影里的外国人一样,不如说,她看起来就像是电影里的人一样。
像外面的天空那样。
我讨厌那样的颜色。
总而言之,这样的人不可能沦落到要非法入室,不然大家都是瞎的吗。
“不,不对,等等,我要问的不是这个。”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搞得我也开始跟着她的反应走了下去。不过亡羊补牢总是为时不晚。
“那你要问什么?”她放下碗筷,突然一副严肃的样子看着我。
“呃……”
“嗯?”她眨了眨眼睛又歪了歪头,柔软的一头发丝也轻轻地光线下流动了起来,这一本正经却又莫名其妙地可爱的感觉是怎样——我急忙把视线往旁边偏移。
好,那么我学到了这么一件事。
教科书式的可爱摆在现实里就算再怎么教科书式也还是可爱......说什么废话,她的眼睛可是蓝的啊,蓝的。
“啊,没错——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每天不管出不出门都会好好把门锁上,又不是有魔眼能防身,家里也不是除了哈根达斯和矿泉水就什么都没有。
“因为我有钥匙?”
房东?不,房东是个中年男性才对,我记得他也没有这么一个女儿或者亲戚一类的人。
“你不是房东对吧。”
“不是,我今天才知道这栋公寓。”她摇了摇头重新拿起碗筷,大概是注意到碗里的肉要凉了吧。
“那你怎么会有钥匙?”
“嗯——”她有些烦恼的样子,是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吗?不,大概是在考虑怎么跟我解释。
千万不要告诉我是因为魔法,求你了。
“一般都应该是因为魔法吧?”
真是够了。
我拿起面前的碗,自暴自弃似地扒起了炖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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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她而言并不是第一次,第一次可没有那么讲究。没有用到消毒液,也没有用到剪刀。血肉和骨骼的处理耗费了不少时间,光是不让气味漏出去就让她花尽心思,更不用提最后应该也还是败露了这么一回事。
至于究竟是怎么处理的,她咂了咂嘴,泛起有些恶心的口感。自己根本吃不完,内脏部分又是那样臭气熏天,呕吐的次数反而比进食更多。回想起来,她甚至有些想笑。
第一份想吃的是受害人的面皮,而在那之前,出于一些不明不白的原因,她拿起这张泛着蜡黄色的脸,就这么裹在了自己的脸上。
戴着腥臭的面具,与餐桌上血肉俱在的头骨对视数秒。
随后吐了出来。
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边嚎啕大哭边吐了出来。
再随后,她好几天都没有把这份面皮摘下,直到开始腐烂为止。那几天里的她,偶尔看看镜子,就会生出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她知道,那是因为她根本看不到自己的缘故。
而摘下这份面具后,她就再也没能鼓起勇气去看镜子一眼。
而这就是开始。
她站在洗漱台前,默默地做完了今天的反省。
洗完脸后的水龙头总是有些拧不紧,下次应该找人来修了。
突兀地,她想起一个有些无趣的空泛问题。
世界上唯一的正义究竟是什么呢?
有时候就是会想起这些无趣的问题,就像是大脑在证明自己依旧在运作那样,无聊透顶。
自己应该去问问自己还在上学的他,毕竟她也没有能够闲聊的同龄人在。
只有他一个人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