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我现在有点开心。
整个上午的课上得都有点迷迷糊糊的，晚自习下课了得借朋友的笔记抄一下。
啊，不好。
我现在超级开心。
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我故意放慢了收拾东西的速度，目送着他走出校门后，另外两个事先打好招呼的同学也凑了过来，瓶瓶罐罐的化妆品便从她们的大包小包里转移到了我的桌子上。
“这，这些全部都要涂在脸上吗？”
“我们是化妆，不是砌墙。”其中一个同学白了我一眼。
她们都是班里捍卫潮流的时尚先锋，我原本只是请求了她们其中之一来帮帮忙，但没想到放学后她们那个圈子的人都留了下来，结束了这个简单的对话之后，她们便在我眼前叽叽喳喳起来。
专业的术语我听不懂，但话题围绕在“我的脸该如何化”上我还是听得懂的。
从讨论到决定再到执行只用了十来分钟。
我看着化妆镜里的成果，信心倍增。
“周五小测要帮帮我们的忙哦？”拿着化妆刷的那位笑嘻嘻地说。
“没问题。”
我不喜欢拖欠人情，交易很适合我。
点了点头后，我拿起书包，和她们摆了摆手后便冲出了教室。
风吹在脸上有点痒痒的。
但我不敢碰。
怕花了妆。
穿过林立的教学楼，越过空旷的操场，接着放慢速度，调整呼吸和心跳，发型会不会被风吹得有点乱了？我一边拨弄着自己的刘海，一边慢慢地走向校门。
约定好的地点距离学校有一段距离，我钻进了一家精品店，对着柜台上的一面镜子整理了一下刘海，
“嗯？嗯！”
做完这些后，我便轻快地离开店里了。
心情好起来后，路上的一切看起来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但当我走到炸鸡店门口时，我没见到应该在那边等我的人。
“……不对劲。”我皱着眉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从过去和他交流所积累的经验来看，虽然他在性格上有点不讨喜，但绝对不是一个不守信的人，不可能会没有任何原因地违约。
我问了一下炸鸡店的店员，是否在这里看到过一个发型很挫整个人蔫不拉几的学生在这里站着，他点头说是，但几分钟前被另一帮子学生带走了，我问他他们去哪了，店员指了个方向，我连忙跑了过去。
该死，今天不是个好日子吗？
日。
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呆坐在一阶大理石的台阶上，身上脏脏的，眼里空空的，好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转过了脑袋。
“……抱歉。”他木讷了半响，然后慢吞吞地说。
所以说不要道歉啊。
为什么你一定就要道歉啊。
别对着我道歉啊。
“没事。”我冷着脸走了过去，对着他伸出手，“起来，别坐着，这儿脏。”
“……”他盯着我的手，好久都没动静。
我心里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看来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
日。
“我……”他看着我说，“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去了。”
什么叫可能？
我有点恼火。
不，我超级恼火。
“哈？”我笑着收回手又继续问，“为什么？”
“那个……”他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几张碎纸，我看了一眼，是我填好之后给他的便利店问卷，“所以就……”
“哦，这样的。”我继续说，“你撕的？”
“不是。”他立刻回答。
“那就好。”我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掩盖着愤怒。
那可是我给他的东西。
我给他的。
我饶不了那群王八蛋。
“所以我可能不用去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说。
“谁打你了？”我问。
“……”他歪了歪嘴，像是在苦笑。
“疼么。”我伸手摸向他的脸，但指尖刚刚碰到他，他忽得就往后闪开了，好像我手上长了刺一样。
他盯着我，眼神里有点惊恐。
居然是惊恐。
为什么会是惊恐。
为什么你会向我投出惊恐的眼神。
不该是这样的。
“别动。”我再次把手伸过去，但这次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不然我会生气的。”
“……”
他张了张嘴，但没说出什么来。
最后我摸到了他的脸。
他的皮肤很白，可能是因为他平常就不怎么喜欢运动和外出的原因，所以那个红色的巴掌印在他脸上就显得特别扎眼。
扎我的眼。
我摸着他的脸，凉凉的，唯有那个巴掌附近热得异常。
“……疼吗？”我问。
“不知道。”他答。
“自己疼不疼都不知道，那你可真是个二傻子。”看着他的脸被我摸得越来越红，我脸上也有点发烧，于是我放下了手，随意地坐在他旁边，“问你个问题。”
“嗯。”他低着脑袋，额发垂下，阳光穿过，细碎地落在他的脸上。
“我会打你吗？”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吐出了句话，“不——”
“不准说不知道。”我打断了他。
他大概没想到自己的万能敷衍回答会有被禁用的一天。
他大概也没想过我的这句话其实没什么强制力。
不管如何，他最后还是用更加明确的态度回答我了，
“不会……吧？”他歪过脑袋看着我，黑色的眼珠印着我的样子，像是一面能照清一切的镜子。
“我不会打你。”我认真地说，然后顿了顿，“我不但不会打你……”
他在原地安静地等着我后半句话。
所以说有一张不错的脸真好啊。
就连傻等着的样子都好可爱。
“我，还会亲你。”
我轻轻地笑了一下，用右手的食指在嘴唇上点了一下，接着蜻蜓点水一般对着他的额头点了一下。
他愣住了。
像是没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后又看了看我。
这一幕让我想起了被突然抢走桉树叶的树袋熊。
“怎么？”我问，“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亲亲？”
“不……啊，这个，就……那个……”他的语言有点混乱。
我挑了挑眉。
这小子的混乱来得可真是后来后觉。
“我饿了。”我站起来后转身问，“吃饭了没有？”
他摇了摇头。
“我请你去吃饭，走吧。”我向他伸出手。
他还是没有伸出手。
这没关系。
我附下身，伸手把他的手牢牢握住，然后使劲把他给拉了起来。
别说，这人还挺重。
“走，我们吃饭去。”
我拉着他走，路上人也不少，走过时他们多少都打量了一番我们。
他还抽动了一下自己的手，可能是想逃。
但我握紧了，没让他跑掉。
“去哪？”他在后面说。
“去那个便利店。”我走在前面，“不是说好了吗，早上都说了。”
“噢……还有就是……”
我停下步子，面无表情地转头说，
“还有什么，你一次性说完。”
我并不生气。
看在他这张脸的份上，我心胸会无比宽广。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你真好看。”他那只被我握着的手，突然一滑，反握住了我的手，而且多了一点力道，“你化妆了？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看着自己那只被握住的手，心里的阴霾被扫去了大半。
看来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啊。
日。
“哈？才发现吗？”
“啊不是，以前也好看，但现在更好看……”他手心里微微溢出了汗，“我以为你化妆了……”
“化了哦。”
“诶？什么时候学会的？”
“不告诉你！”
我吐了吐舌头，和他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