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好疼。
果然就不该在地摊上随便买东西吃。
话说这能算工伤吗？
我一只手捂住肚子，手掌的温热透过衬衫传递到了绞痛的肚子里，这让我感觉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擦掉额头上密布的虚汗后，我脑袋一歪，斜靠在了车窗上。
上午去了县一高，下午按照原定计划表里的安排，我和邱队还得做不少事，但我身体出了毛病，最后只能让邱队一个人去了。
可我不放心他。
邱队是个老刑警了，我当然不会对他的能力不放心，重点在别的方面。邱队他似乎一直对我们这趟外勤很不满，虽然到了现场后，该做的也一点都没落下，但给人的感觉就不对劲。
尤其是上午我在办公室里跟那个老师沟通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到背后有股阴阳怪气的视线——不用说，那肯定是邱队的。
想象一下这个画面：当你认真工作的时候，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在你背后阴阳怪气地瞅着你，时不时还会无声的怪笑一下。
挺恶心人的。
而且这还不是最恶心的，这恶心就恶心在，他可能是知道什么内情，但嘴巴一直不说，别人不信任也就算了，就连我这个一起跑外勤的也三缄其口，整天在一边端着一副“懂的都懂，不懂的少问”的架势……
“太欠了！”我骂骂咧咧地超车门踢了一脚。
大概是因为这个动作过于激烈的缘故，我感觉我肚子又要开始发作了。
“刚吃的药，怎么一点用的都没有！”我打开车门从副驾驶上下来，连走带跑地转移到了驾驶位上。
记得前面不远处就是之前去过的那个便利店，走路肯定是来不及了，把车开过去借个厕所再说。
虽然邱队还没回来，但人有三急，没办法了，之后再打电话通知一声。
打火、挂挡，松离合。
车辆疾驰而走，留下一串尾气。
拢共也就是三四分钟的路程，在便利店前的停车位把车停稳后，我披上外套后立刻马不停蹄地走了过去，借到厕所后迅速解决了问题。
我在坐便器上沉思，顺便给邱队发了个信息解释了一下我的问题，让他调查结束后给我发个短信，我能来就来，不能来的话，他就自己走过来，反正也不远。
“不行……拉肚子没法想东西……”
在厕所里蹲了有五六分钟后，我这才虚脱地推门而出。
柜台那边的两个店员小哥冲我点了点头，我扯了扯嘴角，有点尴尬，看来这厕所不怎么隔音，厕所里的动静外面听得挺清楚的。
出来后我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店内的货架转了转，缓解一下尴尬的情绪，接着拿了包糖打算补充点糖分，想了想又去冰箱取了瓶运动饮料。
借了别人店里厕所，不买点什么感觉说不过去。
拿完东西到柜台边上了，正当我准备付款结账的时候，一拨骑着电瓶车和自行车的小孩儿就风尘仆仆地在店外停了下来，看校服是县一高的学生。
我抬手看了一下腕表，这个点应该是下午刚放学，还没到晚自习，这县一高我上午去过，也看到校内有食堂……没理由让学生这个时间点出校门啊。
疑惑归疑惑，那群学生下了车便一哄而入，店员有些嫌弃地皱眉，连欢迎光临都没说，我盯着这群人打量了一番，感觉自己看出了点门道。
进来一共有五个人，除了为首的那个以外，其余的基本都是跟班，哦，不也对，还有个提款机，就是被走在最前面被拦住肩的，发型蔫吧的那个。
一行人浩浩荡荡跑进来，直奔货架而去，店员可能是怕这群看起来不像个学生样的学生偷鸡摸狗，一个店员溜出柜台，装出补充商品的样子凑了过去，另外一个店员则直接摸出了手机，不知道要打给谁。
“稍等一下啊，客人。”店员小哥歉意地说，与此同时眼睛也盯着监控。
我等着无聊，也侧过头去打量那群学生，我觉得他们倒不至于在店里偷东西，倒是有可能在店里搞事。
现在他们气氛似乎还不错，几个跟班在货架上挑得挑，选得选，一路直奔进口食品区，蔫了吧唧的那个小哥眼皮子都在打颤，时不时还伸手摸摸自己口袋——大概是在想自己钱包够不够鼓吧。
我看出来他想说些什么，但话没说出口就被领头的那位压了下去。
“真是个倒霉孩子。”我撇了撇嘴，伸手摸向外套的内兜。
警官证在兜里，万一真出了什么事的话，我得第一时间过去阻止才行。
店门再次开启，这次进来的是个身高将近有一米八的男人，西服西裤，神色匆匆，看起来像是个推销保险的业务员。
“店长！你可算来了！”
见到人来了，店员从柜员又是惊又是喜地凑了过去，在那个男人身边耳语了一番后，男人皱着的眉头意外地舒展了过来，
“多大点事，你这急头白脸地把我叫过来。”他很是不满地训斥着店员小哥，“这种事情你们得学会自己处理啊？！别说是这种情况，以后真要是有抢劫的，你也得学会自己处理。”
“可，可我们怎么处理啊？”店员小哥傻了。
“报警啊！110会不会打？哭戚戚地找我有什么用？有困难找警察啊！”男人哭笑不得地继续说，而后似乎在注意到我的存在，“这位是？”
“客人，顾着打电话叫你了，没来得及结账……”
“那你还在这儿干嘛？”
“啊？”
“给人家结账啊！”
“噢噢噢！”
店员小哥小跑着回到了柜台，操作着机器利落地扫码，那个男人顺手从柜台的商品架上拿了几瓶木糖醇讪笑着凑了过来，
“不好意思，这位女士，因为我们员工的问题浪费了您不少时间，这些东西就当做一点点心思，请您收下。”
我接过塑料袋，正打算说点什么应付一下，货架那边就打起来了。
据后来旁边观察的另外一个店员小哥说，本来也不算打，是几个人在那边排队扇那个蔫了吧唧的小孩的耳光，还往他怀里塞东西，他就跑过去阻止，然后打人的那几个小孩估计是面子挂不住，脾气烈一点的直接就骂起了店员让他滚蛋。
巧就巧在那个店员小哥的脾气也很刚直，直接过去就硬怼上去了。
到了最后就发展成了大混战。
我刚想从怀里掏出警官证跑过去，那位被称作“店长”的男人跑得比我还快，只听得他给柜台那边撂下一句“小刘快报警！”，之后就冲进了人群里拉起了偏架。
于是局面就变得更加混乱起来。
货架被撞得七仰八翻，商品也漫天飞舞，我看着那个男人过去后先是威吓最后才是拉人，大概是被那句“我已经报警了你们等着吧”给吓到了，感觉风头不对的领头的吆喝了一声，所有人就像是涂了油的泥鳅一样，呲溜一下全从门口逃走了。
不对。
还留下了一个。
是那个蔫了吧唧的提款机。
这小子我注意到他了，脸上一直有个巴掌印，混战开始后就一直像个乌龟一样缩在那边不动弹，看到事情消停了之后，这小子原本也想跑，但刚抬起腿就被店员小哥一下抓住了裤子，最后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裤子都被拽掉了一半。
混战结束后，本地警察开着警车赶来了，调了一下店里的监控录像，跟男人和店员们做了笔录，然后又给那个倒霉孩子的妈妈打了电话，让来店里领人，那家长来了之后上来就是给了那倒霉孩子两耳光，力度之大音量之高让店里面的人都感同身受地抽了抽脸。
之后警察就和家长在店外聊了。
留下那个孩子自己一二个人在店里傻愣愣地站着，脸上的巴掌印红得吓人。
我本来想过去安慰一下这孩子，但那个店长又抢先一步走了过去，拉着他到了柜台后的椅子上坐着，店长拍了拍他的背，低声对着那小孩说些什么，后者只点头或者摇头，他低着脑袋，没人能看到表情。
我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走出了店门，打算和外面的警官聊一下自己记下的其余几个小孩的相貌特征。
小插曲以一种很虚头巴脑的方式结束了。
不对，
马后炮的说法是，这应该是另一幕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