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班里不少同学都向学校请了半天假。
在公安局做完笔录之后,我径直朝家走去。
夜自习不想去上,没那个心情。
路上经过那家刚开业没多久的便利店,由于店员和店长都被带去做笔录了,现在它正处于关门歇业的状态,店门前如今门可罗雀。
虽然原因并不是出在店上,但连续两次被警察找上门,对于一家做买卖的店铺而言着实算得上是出师不利,在小县城里,一家店被警察主动找上门的话,生意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
我对此没有一点同情,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到了自家店门口后,我跟在店里忙活的老爹打了个招呼,他倒是心很大,对我去警察局一点都不在意的,留下我看店之后又要出门一趟,说是要去批发市场进货。
我看到柜台上一个写着县医院的塑料袋,拿过来一看,里面有几个被拆开的药包,摸出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是医生专用字体,完全看不懂,我晃着那些东西问,
“爸,这是什么?”
“药,不认字啊?还高中生呢。”
“啥药?”
“睡觉的,最近事太多,失眠了,找医生开了点药。”
“噢——!”
看着老爹开着小货车走远后,我把那包药拆开,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一粒,放在眼前看看,白色的一小粒,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吃下来很快就能睡着,在国内医院想开这药,医生都不一定给病人开,毕竟这小小的一粒也是国家管制药品。
满足了好奇心后,我把药放了回去,然后开始老老实实地看起了店。
在我看店的期间,来光临的人忽然增加了不少。
这不是我的错觉,这是事实。
因为每个到店的人好像都知道我去过一趟警察局,也都知道我和那个死掉的高中生是同班同学,几乎每个客人都会在结账的时候问上一两句。
我大致也能理解他们。
就像我对从未见过的安眠药好奇一样,他们也对难得一见的凶杀案感到好奇。
县城就这么大点地方,被杀的还是个十来岁的学生,这对于有儿有女的家长们来说可是个比末日来临还要坏上一些的消息。
我打开手机里的社交APP,看着各个群聊里的消息高速地冲刷。
据说有一部分比较偏激的学生家长已经到学校了,好像是要给自己孩子请假了,具体请多久的假,那得看凶手什么时候被查出来,而大部分的家长都在商量着学生接送的问题,大部分家长都打算挤出时间去接送自己的孩子,安全很重要,学生的学业也很重要,不可能让学生待在家里不上学吧?
除了这些比较贴近实际的事之外,还有些有关于死者的消息也在各个讨论组里陆续出现了。据这群散布消息的人说,那个被杀的学生也不是个好东西,在外面把别人女孩肚子搞大了还不想负责,结果被人家里买凶报复了,说完后还贴了几张煞有其事的图片,基本都上全都是马赛克的那种。
但此言一出立马在讨论组里激起了千层浪,一时间针对死者的谴责与咒骂不绝于耳,虽然有几个人质疑真实性,但很快也淹没在了民众的唾沫声中。
我就是那被唾沫淹没的成员之一。
可我清楚,那就是谣言。
随便打开另外几个讨论组,这种类似的说法能有五六个不重样的版本,一个个都编得跟故事会一样,情节跌宕起伏的,从痴男怨女到宗族世仇,题材颇为广泛,而且每个都说得有理有据,还有图片佐证,图上各自还用着拙劣的PS手法P着几个大字——“有图有真相”。
“连死者的名字都打错了……”看着群里那热火朝天的讨论,我摇了摇头,“这些群传谣言的都图什么啊?”
有图有真相?
这能有个锤子的真相。
……或许是我想的方向不对。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是不是真相其实也无所谓。
毕竟凑热闹的关键在于“凑”。
想通了这一点后,我再去看那些讨论组,觉得这简直就像狂欢一样。
虽然篝火是用一具尸体点起来的,但这完全不影响大家跳舞唱歌的兴致。
我已经能预料到明天各个小学、初中和高中的必经之路上,载着学生的大车小车们堵在一起,家长们焦躁地按着喇叭的热闹场景了。
没想到让这个小县城获得活力的居然是一场死亡。
我挑了挑眉,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然后从柜台上拿了一个棒棒糖,自己扫码自己入账之后,剥开了糖纸塞进了嘴里。
天已经黑了,外面已经完全入夜了,可我那位敬爱的老爹还没回来,难不成他路上走了狗屎运,遇到了逃亡中的杀人犯?
我开玩笑的。
不至于那么倒霉吧……不至于吧?
我突然心里有点不安,我打算到店门口看看,但走到柜台外后我又站住了,看着外面那深沉的夜色,思来想去后,我又回去了一趟,把藏在柜台下的胶皮棍拿在手里用来壮壮胆。
这是我那老爹为了防抢劫而购置的东西,没想到居然真的有用得上的一天——虽然使用的情景和当初预想的完全不同就是了。
走出来我才发现异常:现在才八点多,但已经有店关门了。
左右张望了一下,路上行人也很少,这个时间高中和初中应该在上夜自习,小学生都待在家里,但即便是这样行人也是很少。
“诶。”
有人在旁边喊了我一声。
“呜哇?!”我甩着胶棍转过了身,“谁!”
“我。”刘嘉冲我招了招手。
这小子刚才一直店门口的垃圾桶旁边,被阴影给盖得严严实实的,不出声我还真没看到他。
他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便利店招牌的灯光照亮了他,衣服和脸全都脏兮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什么地方滚过。
“你这是怎么了?”我抽了抽嘴角,“去翻破烂了?”
“没有。”刘嘉看着我的眼睛,不知道为何,他看起来有点兴奋。
“那你怎么变成这种鬼样子?”
“没地方去,黑网吧最近都被打掉了,又不想去学校。”他顿了顿后又继续说,“吴晓满死了。”
“我知道。”
“我杀的。”
“……啊?”